宋秦氏每每午夜梦回,想到儿子在战场上生死未卜,那些蛮子杀人跟砍瓜切菜似的,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半大孩子,那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蛮子一刀的,有时候宋秦氏都觉得他那么大的本事,是不是会间接害了他。
“若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便好了,就不会跑到战场上,平白让父母担忧。”
陈渔儿觉得这话接不上,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何宋春临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了呢?
晚上宋大禾搀着陈渔儿回家,李根生跟在他们身边,虽然他一直不说话,但心里也同样担心着宋春临。
“爹,娘,你们说,春临哥哥为什么要上战场啊?”
宋大禾没说话,陈渔儿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也没有开口。
三人沉默的回到家里,陈渔儿坐在床边收拾着箩筐里的小衣服,笑得一脸温柔。
宋大禾带着儿子洗漱完毕回了房间,就看见妻子轻轻将那些小衣服叠好放起来,烛火摇曳,宋大禾走过去坐下,跟她一起收拾衣服。
“还没个土豆大的小东西,衣服比我的还多了。”宋大禾虽然嘴上在抱怨,但手上的动作跟妻子一样轻柔又小心,捧着那些小衣服,犹如捧着什么珍宝。
陈渔儿笑着抢过衣服:“你当爹的怎么还跟孩子吃醋呢?”
“吃醋怎么了,这才不到三个月,你瞧瞧你都给他做了多少衣裳了?我也才得了两件,根生都还有五六件呢。”
陈渔儿无语:“行行行,等明儿就给你买布扯几身新衣裳,正好快冬至了,给你同根生一起做两套新棉衣,不是说今年地里的棉花产量比去年还多吗?”
说到棉花,宋大禾也弯起眉眼:“嘿,你还真别说,我哥说了亩产比去年多了三成呢,我的棉衣就先别做了,先给孩子做几床小被褥,跟圆圆的那种一样就行。”
宋大禾年过三十才得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自然新鲜热乎得紧,恨不得明天就能把孩子给生出来,要不是陈渔儿说没满三个月不能声张,他早就第一时间出去显摆去了。
夫妻俩说了几句孩子,末了,陈渔儿才同宋大禾说起心中的疑问。
“你说春临他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想不通要去战场呢?大哥大嫂也任由他去,这好在是没受伤,要真受伤了,大哥大嫂该怎么办呀。”
宋大禾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能无言地握住妻子的手,缓缓摇头。
陈渔儿是个聪明人,当即明白丈夫这意思就是不要过问,心里哪怕还有诸多疑惑,此刻也只能全都咽进肚子里去。
赶路的宋春临在马车里呼呼大睡,空间里大宝依旧在撅着屁股勤勤恳恳的种地,去一趟边关,空间里似乎又变得更大了一些,当然,最大的变化就是自己终于能够用正常体型出入空间了。
“嘿咻~嘿咻~嘿咻~”大宝拖着一大筐鲜红欲滴的草莓穿梭在草莓地里,这是他刚刚摘下来的,空间里的草莓个大又甜,咬一口口腔里都是草莓的香气,拿来做成草莓酱也是香甜可口。
空间里不能做草莓酱,所以大宝只是摘下来堆放在存储区,如今那里已经有了一座小山似的草莓,远远望去颇为壮观。
大宝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把新摘下来的草莓倒在草莓山上,然后就爬上堆在一起的箱子上,箱子就堆在草莓旁边,大宝躺在上面,手一伸就能拿到一颗草莓来吃。
大宝边吃草莓,边翘着小脚丫,日子好不滋润。
等宋春临睡醒,照例进空间里找大宝,就看见这货躺在箱子上呼呼大睡,嘴角跟手上都是草莓的汁水,小肚子也鼓鼓的,再一看那明显缺了一角的草莓山。
宋春临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小东西,明明这么点大的小人,食量居然比一个壮年汉子一样大,不仅能吃,还挑食,非空间出品的东西不吃,不好吃的也不吃,尤其钟爱草莓、樱桃、青提,还都是贵的,连顾逢月知道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
“真会吃啊。”
现在这小东西吃撑了就睡觉,宋春临小声诅咒他变肥猪。
戳了戳某只小猪,又拿了点草莓出来,洗漱完后他就抱着草莓找到顾逢月,两人头碰头分食草莓,画面温馨到令周围路过的人也忍不住啧啧两声。
“要命了,他俩不能回去关起门来吃吗?”
“就是,不过他们咋这么多果子吃,好像吃不完似的。”
“你管他有多少呢,咱们没人心疼的就去吃大锅面吧。”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勾肩搭背地离开,今天的早饭是羊肉烩面,伙头兵新学的吃食,不快点就吃不到了。
回程的路比来时要轻松,宋春临一路吃吃睡睡,时光如水般流过,路上更是同顾逢月黏黏糊糊的,比来时更亲密,只要眼睛不瞎的人就明白两人是什么关系。
但是军营里还有些人不清楚宋春临的身份,觉得顾逢月这样是自绝后路,认为顾逢月到了京城就会踹了宋春临,另寻高门大户的小哥儿娶回家去。
顾逢月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谣言,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想要去解释,也被宋春临给制止了。
“让他们说吧,等回了京城,我摇身一变,吓死他们!”
宋春临安慰了顾逢月,又拉着人回马车里开小灶,所谓小灶,就是肥宅快乐水,一路上赶路辛苦,宋春临就变着法子犒劳自己跟顾逢月,时不时给对方投喂点好吃的,顾逢月时常觉得自己似乎在被宋春临当猪养。
不过看着宋春临乐此不疲的样子,顾逢月决定要趁着宋春临睡觉的时候给自己增加点运动量,他记得宋春临可喜欢自己的腹肌了,可千万不能因为吃胖而没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与此同时,顾逢云已经开始派人去隔壁替弟弟修葺新居了,隔壁其实不是顾家的,但是年前知道弟弟这心思以后,顾逢云特意去宫里让皇帝把这院子赐给了顾逢月,旨意还没下,但房契已经到了顾逢云的手里。
院子原本是一品大员的,那人在几年前站队汝安王,一家子都被获罪下狱了,院子就荒废了几年,现在里面杂草丛生,屋顶也破了,想要修好还得耗费不少时间,顾逢云疼弟弟,想给弟弟最好的,这房子估计顾逢月大婚前是修不好了。
除了修缮屋舍,还要置办订婚需要的各种礼物,顾逢云第一次操办这种事情,事事都想要最好的,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顾逢云好事将近,一时间京城贵族圈里都纷纷猜测能嫁给顾逢云的,那得是何方神圣。
除了猜这个,还有不少人上门来给顾逢月提亲,理由是顾逢云都要娶亲了,那弟弟的亲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其中蹦跶的最欢的,还是顾家本家的几个叔伯。
顾家新上任的几个家主特意提着礼物上门,对着顾逢云苦口婆心的劝。
“小二今年也十八岁了,又有战功在身,他的妻子,必然要选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娘,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顾逢云听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
几个家主彼此对视一眼,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侯爷同二公子自幼失孤,家中没有长辈替你们操劳婚事,以至于您到现在才办理终身大事,这是咱们族中长辈的失职,不过如今既然侯爷已经觅得佳人,那这二公子的事情便不可再拖了。”
周围的人也附和:“是啊,是啊,侯爷,我妻子娘家有一个表侄女,今年才十五,父亲您也认识,是从三品官员,这家世同二公子倒也般配。”
“侯爷侯爷,我外祖家同辅国公是亲戚,可以让外祖家替二公子牵线搭桥,据说辅国公家的四公子,生得端庄秀丽,今年也才满十六。”
几个大男人七嘴八舌的介绍起各自的人选,最后竟然说了七八个适龄的哥儿女娘,这些人都觉得自己推举的人选好,争论了半天,最后才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一直端坐主位,毫无反应的顾逢云。
顾逢云抬起头瞥一眼,发现众人都不说话了,这才施施然放下手里的茶杯,那茶杯轻轻磕在桌子上,细微的声响却震慑得诸人不敢说话。
“怎么,不继续了?”
轻轻一句话,令在场众人脊背生寒,他们方才似乎太过于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位主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可以说要是没有顾逢云的点头,他们根本坐不上如今这个家主之位,即使这个所谓的家主,跟侯府相比,不过蝼蚁。
顾逢云扫视众人一眼,嘴角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全都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吧。”
几个家主看着顾逢云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自觉端正了身子,耳朵也都竖起来,认真的听着。
顾逢云很是满意这些人的识趣,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一番。
“谁同你们说,我要娶亲的?”
几个人全都一愣,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的小声开口:“这不是,您最近一直在置办娶亲的东西,大家就、就这么传的嘛……”看着顾逢云阴沉的脸色,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终于听不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只看见了顾逢云置办东西,却没听他说起要同谁家的女娘哥儿结亲,更没听他说是给自己结亲的。
可是顾逢云都快三十了,他还不成婚,难不成那些东西是给顾逢月置办的不成?
那可不合礼法啊,哪有兄长还未成婚,却让弟弟先定亲的呢?
但顾逢云是那等会顾及礼法的人吗?
那绝对不是的。
所以他只问众人:“谁派你们来的?”
几个人全都假装鹌鹑,不出声。
顾逢云冷笑:“想借着我弟弟婚事拿捏我?谁给你们的胆子。”
上好的杯盏被顾逢云一把扔在地上,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
“回去同那些人说一声,我家中无长辈,我便是我弟弟的长辈,我弟弟的婚事,由不得外人做主,你们也给听好了,别再让我在外头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真当我顾家人死绝了不成?”
几个人连连否定:“不会不会,哪儿能呢,我们这就回家,约束小辈下人们,断然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从我们的口中传出去。”
“那样最好,记住了,在你们之前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是是是。”
几个人冷汗狂流,在这深秋的天气里,后背心都湿透了,待他们走出了侯府,顿时手软脚软,只能任由自家的家丁搀扶着回去。
送走了不识相的本家亲戚,顾逢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旁边的老管家替他斟上热茶。
“侯爷,其实他们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自古以来哪有兄长还没娶亲,弟弟倒先成婚的道理,先前您是担心自己的身子骨熬不过去,可这多么年下来,你自己的身子一年更比一年好了,当初多少大夫说了您熬不过去,现在不也熬过来了吗?”
老管家想起曾经自家主子孱弱的样子,眼眶忍不住泛红。
“现在您也好起来了,二公子也长大了,也该考虑考虑您自个的事情了,若是老侯爷跟夫人泉下有知,知道您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孤家寡人,不得气得从底下爬上来揍您啊?”
顾逢云听得一脸黑线:“你说的也太严重了,我爹娘才不会舍得揍我。”
老管家无语:“要是他们知道你快三十了,还没给侯府开枝散叶,您看他们会不会爬上来揍您?”
顾逢云:“……”
老管家看他这样,也苦口婆心的劝他:“侯爷若是实在不想娶妻,还可以先纳几个通房姨娘在府里,以后回来还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这不好吗?”
听到纳妾,顾逢云疯狂摇头:“这我可学不来啊,我没事弄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在后院,到时候她们打架扯头花,我帮谁啊?我谁都不想帮,饶了我吧,我受不住这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