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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雾岛鹤观

    钟忆在鸣神岛逛了好久,直到午间,便去了老地方,木南料亭。
    木南杏奈见了熟人,惊讶道:“是你啊,老套餐吗?”
    钟忆点点头:“随便上点吧。”
    “是来参加祭典的?”木南杏奈一边准备食材,一边问道。
    钟忆拿过一旁的菜单,才发现木南料亭原来又多了好多新菜品。他轻轻点头:“算是吧,来散散心。”
    木南杏奈于是意料之中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道:“好像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钟忆没着急理她,先对着菜单又点了一两个新菜,才抬头道:“什么不一样,是指我的角和尾巴?”
    木南杏奈将套餐的烤肉和天妇罗拿上来,又扭头做下一道。她摇头:“不是这些,我指的是整体上,不管是气质还是什么,都感觉不一样了。”
    钟忆愣了一下。
    这种模糊的评价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木南杏奈似乎也意识到这种评价没啥参考价值,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描述不能。
    钟忆无奈笑了笑:“气质?”
    木南杏奈摇头。
    “眼神?”
    木南杏奈又摇头。
    钟忆一连问了几个词,木南杏奈都摇头。
    最后,木南杏奈端上剩下几个新菜,总结道:“感觉全都变了,不过变得挺好。”
    “那还真是多谢夸奖,麻烦你动脑筋了。”钟忆开玩笑地调侃道,先品尝起天妇罗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吃。”
    ……
    一餐吃罢,钟忆依旧坐在座位上,手里端着一杯木南杏奈为了这次荣彩祭祭典而设计的“莓莓日落茶”,慢慢喝着。
    这茶里加了酸梅和日落果果汁,倒也不是很难喝,只是现在毕竟是凉爽的天气,这两个一搭起来,终归会有些让人过于精神了。
    吹着凉风,嘴里猛地酸一阵,再回味上甜,这……
    心里评价着,嘴上钟忆却是没说得那么过分,而是建议道:“或许可以改到大热天推出冰饮版本,效果会很好。”
    木南杏奈点点头,趴在桌前发呆:“所以果然是不适合吧。”
    “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钟忆挑眉,甩锅道。
    木南杏奈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好像没怎么在意。忽然,她抬起头,好奇问钟忆道:“话说诶,你来稻妻这段时间,听说了奇怪的事没?”
    钟忆摇头:“我今天清晨才刚刚过来,又怎么会知道呢。”
    木南杏奈于是坐直了身体,咳咳两声,故作讲故事的语气道:“我听说啊,南边有个岛常年起雾,有怪事发生啊!”
    钟忆的手指在茶杯杯壁上点了点,反问道:“你这是想让我去看看的意思?”
    木南杏奈自然摇头:“当然不是了,不过你不好奇吗?”
    钟忆将茶喝完,放在桌上,将摩拉一起留下,站起身:“不好奇,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冒险的,这种事还是交给空和派蒙好了。”
    木南杏奈收起杯子和摩拉,无趣道:“好吧,晚饭记得把他们也叫来哦。这些天大家都去祭典玩,没人来我店里了,都快无聊到堆灰咯!”
    ……
    钟忆离开了木南料亭,便朝离岛主会场走去。
    常年起雾的岛,应该指的就是鹤观岛吧。
    鹤观啊,真是个悲剧的岛屿啊。
    ……
    魔神战争以前——
    鹤观这座岛上,物资并不丰富,但好在人们勉强还能自给自足。
    某天,不知为何而出现的迷雾笼罩了鹤观,而后岛上的人们唯一能看见的东西,除了几米之内的世界,就只剩那不断在天空中翱翔、释放出雷电的明光的雷电之鸢了。
    未开明智的人们不知迷雾为何物,也不知雷鸟为何物,却以为雷鸟飞翔时落下的雷羽是神的恩惠。他们用雷羽在互相之间传递信息,自迷雾中重回正常生活。
    “这是雷电之鸢投下的恩赐!迷雾乃是它降下,用来保护我们的!”
    部落的萨满如此道。
    雷鸟并不一直在鹤观,所以每当雷鸟来时,人们便会根据暴雨雷霆肆虐的程度来判断雷鸟的远近。对人类,雷鸟的行动虽震撼人心,却可以算得上某种灾难,于是,既是出于感激恩赐,又是出于畏惧力量,[血祭]开始了。
    每一个新年之前的祭典上,萨满都会“以特殊条件选取无辜者”,作为血祭的祭品,引来雷鸟啄食,并向其供奉。
    他们想着,这样就能听见神谕了,这样来年就更美好了!
    ——神谕,只是雷鸟的鸣叫而已。
    萨满岂又会知道雷鸟鸣叫的真实含义呢,他从未听懂过,可他也不需要听懂。
    不知什么时候起,雷鸟总会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在它回到鹤观的季节中,暴雨肆虐,雷霆轰鸣,却总有一个声音在歌唱,一个稚嫩却无畏的声音。
    终于在某天,雷鸟被清澈的歌声吸引,孤高的身姿亲自降临于他的身边,等待孩子歌唱完毕。
    [真是有趣的曲调。你,渺小的人儿,就不害怕雷霆与暴雨吗?]
    [族里的大人说,我这样的孩子能使雷电平息,化暴雨作甘霖。]
    少年单纯地回答着,殊不知这两句安慰中饱含了多少血腥。
    雷鸟也未曾发觉,它只是年复一年接受人们的供奉,血食带来的饱腹感很舒服,它懒得思考那是什么东西——反正那食物血肉模糊,它也看不清。
    少年又唱了几句,唱罢,转头望向了雷鸟。
    是在期盼着夸赞呢——
    雷鸟高傲地仰起头,却没有拒绝这个请求,它晃了晃脑袋,又轻轻地点了点,然后在少年的注视中展开翅膀飞走了。
    那的确是很美好、很美好的歌声。
    [当你同雷雨再来时,我唱别的歌给你听。]
    雷鸟听见了少年的高呼,没有回应,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雷暴似乎在替它说话,少年确定自己看见了那雷电的闪烁变快了不少,心中不禁窃喜。
    它飞走了,一边期待着来年的血食,一边期待着新的歌。
    少年憧憬地望着雷鸟高飞的身姿,为它命名——菅名卡帕奇莉——那是代表着“雷霆的大鹫”的部落语言。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雷鸟再次回到了鹤观,它想着——[少年,少年,我等待你用歌声将我唤回——]
    它故意将暴雨和雷霆放大,响彻在整个鹤观。
    它想着——[听见了吗,我回来了,你也该歌唱了!]
    许久,它等待得有些累了,只好落在山头向下俯视,却无法从雾海的掩盖下找到少年的身影。
    它没有飞走,而是等待了好久。
    时间一天天过去,但是少年并没有展喉而歌,这不禁让雷鸟有些沮丧,难道少年要违约了吗?
    很快,祭典的时间到了,它该去接受那些血食了。
    雷鸟一面想着少年稚嫩的脸,一面期待着能吃到饱含营养的食物——哪怕这么多年来,那些食物对它而言还不及一些魔物的价值高。
    忽然,它听见了喧闹和崇拜的歌喉,也闻到了血食的味道。
    [咦?是少年……少年的味道?]
    雷鸟像从前那样,收起雷暴,落在祭坛之上,一边聆听萨满的吹捧与崇拜,一边低下头……
    [……]
    它即将张开的嘴一顿,整只鸟都忽然愣住了。
    今年的血食并不血肉模糊。
    好干净的人儿。
    好安静的人儿。
    好……好无生气的人儿……
    雷鸟一声不鸣,站在祭台上沉默。
    萨满等待神谕久久无果,不禁抬起头望向雷鸟,却看见了雷鸟猩红的双眼——
    [少年!少年——]
    预告守护神降临的时计,此刻变作了招来雷霆的丧钟。
    雷鸟的愤怒化作无边雷暴,本该因祭典平息的雷鸣连番降下,将山林染成了火与泪的血海。它的高鸣终于化作真正的神谕,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承诺未能兑现,雷之魔鸟陷入了无法抑制的疯狂和悔恨,它洒下血泪,离开了这片令它悲伤的灰烬火林。
    许久。
    许久,许久。
    [雷鸟啊,雷鸟,你莫要再悲伤了——]
    雾海似乎回应了少年的悲伤与雷鸟的愤怒,将鹤观的血祭不断循环,少年阿瑠自山林间醒来,轻声歌唱……
    ……
    [雷鸟啊,你莫要悲伤了——]
    “嗯?是发呆出幻觉了?”钟忆惊醒,自躺椅上坐起,不禁望向南方。
    他本是坐在海边,一边吹着海风,一边眯着眼睛享受下午的阳光,用以散心的,但此刻的天空显然已被染成了黑色,却是雷云密布——
    “嘁——”
    似悲怆哭泣的高昂长鸣自那个方向传来。
    钟忆看看周围的人,他们似乎都听不见。
    “好吧好吧,小小鸟,你不要叫了,我听见了。”钟忆叹了口气,轻声回应道。
    那声音在祈求他,祈求他帮助少年解脱。
    忽然,细雨从天空落下,在雷鸣的掩盖下,何人送来了一片雷羽——
    钟忆将雷羽拿在手中,伸了个懒腰,便去了码头。
    去鹤观的话,应该还有船通行吧?
    ……
    被委托了“重任”的空和派蒙想去找钟忆说一声抱歉,毕竟这一趟任务下来,他俩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和钟忆到处逛了。
    然而,直到托社奉行的人问了一圈,空才知道,原来钟忆已坐船离开了离岛,去往了南面。
    原来,早在出发之时钟忆就拜托了码头的人,只要有人问询,就告诉他们自己去看风景了。
    “看来钟忆早就打算好了呀,那倒是不必那么操心了。”派蒙从码头工作人员身边飞回来,和空说道。
    任务在身,他们俩这番也没法跟去了。
    “希望祭典结束前他还有闲情逛回来吧。”空也便点了点头,二人立刻投入到了祭典工作当中。
    空和派蒙这边很是热闹,钟忆那边却是非常冷清。
    ……
    “唔——小鸟,你别打雷了,让我安静些吹吹风吧。”钟忆靠在小船的一头,背后垫着几块软垫,很是悠哉。
    天上的雷云似乎很气恼地纠结了一会,才纷纷散去,只留下些许淡云还在向下倾洒细雨。
    钟忆感知到雨水的到来,心念挪动,将染进软垫的雨水扫除,以免影响了躺着的舒适感。
    其实不管是阿瑠还是雷鸟,都已经不再是活着的事物了,尤其是雷鸟,早在无数年前,它就因为在稻妻肆虐雷霆而被雷神劈死在了某处岛屿上。
    现今还能看到的雷鸟,一部分是位于天云峠、来自其身为魔物的狂暴残念的躯体,另一部分是眼下钟忆头顶乌云中,怀揣着与少年未成的诺言的单纯思绪。
    雷鸟很着急地吹起风,一边委委屈屈地不敢吹在钟忆身上,一边又朝着小船驱动,希望钟忆能早点到达鹤观。
    少年已被生前的恐怖血祭折磨太久,它是那么心痛。
    钟忆知道它的着急,也就没对它的举动做什么干涉,任由它通过风让船只加速前行。
    不久,在突然凝聚起来的雾海当中,钟忆察觉自己已接近岸边。
    “到了……”钟忆喃喃着,从船上起身,就这样踩在海面上进入了鹤观岛。
    雷鸟的声音被阻隔在了雾海之外,焦急而担忧地鸣叫着,细心嘱咐钟忆需要小心的事物。
    钟忆向后方轻轻摆手,让它安心:“小鸟,不要着急,交给我就好了。”
    ……
    “是没见过的大哥哥?”
    钟忆走了些许路,忽然听见一旁的石柱后方传来了声音。
    阿瑠从石柱后走出来,好奇地望向钟忆:“大哥哥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是卡帕奇莉……”
    “嗯,是它交给我的。”钟忆点了点头,从身上取出了那片雷羽。
    在雾海来临后,鹤观的人们想要在雾中寻找彼此,或是远距离传递信号,就只能使用乐器发出高昂悠远的声音,才能成功。
    而最初——最初的乐器,就是雷羽。
    阿瑠呆呆地望着雷羽,欲要伸手去接,却忽然叹了口气,后退了半步:“大哥哥,请保护好雷羽。”
    钟忆点头答应下来,收起雷羽,继续前进。
    阿瑠正想给钟忆说些什么,却被钟忆直接离开的举动弄得一愣:“大哥哥?”
    钟忆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交给我就好了,阿瑠,小鸟也在等你。”
    “……”阿瑠的眼神忽地朦胧了,他低下头,靠在石柱旁,直到钟忆远去时,便忽地化作雾气消散了,似是融入了雾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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