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和派蒙尽量只在流明石光芒范围内行动。
    基于胡塞尼他们的研究以及很早以前的一些学者对流明石的调查，再结合目前的实际情况，他们俩可以肯定，即使无法弄清流明石的本质，它也的确拥有着逼退被地脉能量狂暴化的魔物的效果。
    只要一直待在光芒中，完全安全这种话他们不敢说，但至少是能安稳些的。
    “呃啊——唔……快看……”
    突然，派蒙猛地顿住，拉着空的手指向某处黑暗，惊叫一声。大概是意识到叫声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触发危险的钥匙，派蒙又立刻捂住了嘴巴，低声道。
    空扭头看去，只见有一抹黑影快速从魔物身旁闪过。也不知是从魔物身上做了什么，二人只能看见有不少猩红的雾气被那黑影捏住，强行拖了出来。
    被抽取红雾的魔物们仿佛陷入了呆滞，本还想下意识朝黑影进攻的动作停顿下来，直到抽取完成、黑影不见踪影，它们才踉跄着站回原地，喘着粗气。
    片刻后，魔物们再次恢复狂暴，却明显失去了力量，变得只比普通魔物稍强一些了——它们居然连矿石都不再能击碎了。
    空和派蒙的视线一直跟在黑影身上，直到他冲到某处洞口并消失其中，二人才收回了目光。
    “……是那个幻象吗？”派蒙的声音很轻。
    空的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又摇了摇：“大概，那个侧脸好像。”
    派蒙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他会连我们也一起袭击呢……吓死了——他那是在干什么？”
    空也不知道，于是只好再次摇头，不过，他还是猜测似的说道：“难道是在抽取地脉能量吗？”
    ……
    “滴咚……咚……”
    “滴咚……”
    水汽在压抑的洞内漂浮，凝聚在钟乳石上，又滴落在地面，或是滴入水洼，发出瘆人的反馈。
    水滴声在洞内回荡，不明的光芒从石壁的狭缝照来，映在水洼，反射在另一处石壁上，泛出一层幽光。
    “嗒——嗒——啪……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影从狭窄的洞口走出，踏过水洼，进入了三号矿区的中心区域。
    “只要继续前进，就可以进入到位于三号矿区深处的巨渊底部了吧……”钟忆喃喃道，眼神晃过石壁，脚步不停，快速前进。
    这里的空气很是沉闷，水汽中带着不妙的味道——地面能量已然逸散四处，甚至染红了这里的水流。
    “嗤——铿！”
    才刚一踏出洞口，踩上矿区的木板桥面，钟忆便感觉到一股凌风从左边袭来，他瞬间抬手，能量状的利爪与对方对撞一击，刹那间，元素流被钟忆以细小的控制力导入爪尖形成涡流，在对撞的同时将对方震退。
    “吼……”
    低吼声自魔物喉间响起，风声凌厉——它再次发动了攻击。
    “兽境猎犬？这里还能催化出这种东西么……”钟忆身形低伏，手中利爪突然扣住疾飞而来的兽境猎犬的前爪，随着他扭转腰身发出充满元素流的一次撕裂——
    “咔擦——”
    兽境猎犬的一只前爪被钟忆强行撕裂下来，断空处留出漆黑中带着些许猩红的气息，在附近蔓延了几厘米后缓缓消散。
    “唔——连你这样的东西都抵抗不住异化地脉能量的侵蚀吗……”
    钟忆丢开那只前爪，快速冲到盯着自己断爪感到惊愕的猎犬身侧，寒光一闪，便见其头部被水元素组成的高速激流刺穿。
    散去组成利爪的能量，他没有理会正在消失的猎犬残躯，只是靠着石壁，快速从木板桥往下一个平台离开。
    兽境猎犬是拥有侵蚀世界边界能力、可以吞噬元素的事物，如果连这样的魔物都反过来被侵蚀，那就代表着地脉能量的异化恐怕又将再次爆发了。
    从那猎犬还保留着对身体被破坏的惊愕反应来看，侵蚀还未发展得太迅速，如果动作快一点的话，应该能在下一次爆发开始前到达矿区深处。
    钟忆本来就没想过要提前离开，这也是他带上备用流明石的原因。
    流明晶体在破碎的瞬间，会像爆炸一样，将剩余的所有能量变成极强的光辉释放出去，这种光辉甚至能伤到人乃至魔物。
    在撤离工作还未结束前，曾有几个矿工自巧合下通过这种方式将突然爆发的地脉淤积驱散，以手臂被灼伤的代价成功从三号矿区撤离。
    也就是说，只要将流明石砸碎，或许就能从下一次爆发中争取到调查出关键情报的时间。
    尽管这并不能证明流明石一定能处理地脉爆发的威胁，但时间紧迫，钟忆愿意赌。
    反正以他现在的体质，总不至于被重伤。
    ……
    “唔——我差不多画完了，你那边呢？”派蒙从杂物箱上起身，收起记录着矿区情况和具体数据的纸，扭头看向空。
    从刚才开始，他们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并非是被魔物堵截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而是他们发现，继续深入的入口已然被堵死，即使想走也没办法了。
    由于腰间的仪器还未发出警报，空便决定，派蒙先在旁边把剩下的东西记录完，由他来尝试能不能打开通路。
    鼓捣了一会，空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行，完全不行，这些石头并不是单纯堆积在洞口而已的，你来看这里——”
    派蒙飞过来，凑近了看，便发现石缝间有些许晶体似的东西正死死连接着多个巨石，相互之间尤为牢固，很难打开。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貌似这些东西是在坍塌结束后形成的，就和坚硬的城墙似的……”空拿出剑，选了一个比较宽的石缝敲敲打打，也没有结果。
    派蒙四处观望，忽然抬手一指：“那是什么？”
    空扭头看去，是一座大炮。
    大炮正对着另一处无光的洞口，旁边摆着几个巨大的炮弹。
    “……”空打量了眼那大炮，摇摇头，“在这种地方随便驱动大炮应该很危险吧……”
    “也是哦……万一矿区又塌了就不——”
    派蒙附和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空腰间的仪器瞬间从白色转化成蒙蒙的红色，眼看着就要完全变成猩红，而不知何方也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轰隆隆——轰隆隆——”
    伴随震动而来的，是巨石滚动、山壁石屑四溅的声音，就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在矿区的通道内快速移动，发出惊人的嘶吼。
    来路的光芒忽明忽暗，大量魔物的吼叫声传来，让两人背后不禁冒了一层冷汗。
    “唔啊……什么情况，是真的要塌了吗？哪里爆炸了？空，我不会是乌鸦嘴吧！？”派蒙赶紧躲到空身边，害怕地看着天花板。
    空立即拿起派蒙留在杂物箱上的纸，冲向来路。
    “什么时候了还问是不是乌鸦嘴，还是先跑吧，快走！”
    “哦对对，快走，得告诉钟忆先别下来了！”
    ……
    三号矿区中心。
    钟忆望着远处不断隆起又塌陷的地面，眉头紧皱。
    那里似是有一条蛇在地下钻洞，尤其诡异。
    ——是的，他回忆起了这只怪物。
    在层岩巨渊的地下，有这样一只从古老时代就留存下来的遗迹机械——遗迹巨蛇——它似是挖掘用的机械，却有着惊人的巨力和强大的动力，外观如同巨蛇，从不知何时便苏醒过来，在巨渊的矿洞中悄悄运行。
    巨蛇拥有自主寻找地脉淤积点并加以“疏导”的行为模式，放在以前这是好事，但要是它正巧触碰到了被压制过久，本就即将爆发的地脉点，那可就不妙了。
    眼前的巨蛇似乎刚刚回到这里，正在挖掘地脉，意图将地脉能量作为能源补充自身。
    趁着巨蛇还未将能量完全挖出，钟忆立刻接近了巨蛇所在的方向，他一跃而起，翻身腾跃，带着被压缩成巨爪的水元素向地面砸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砰”之后，巨蛇的半个身体竟就这样被震出了地面。
    在钟忆细微的控制下，地层的震动经由在瞬间改变了回路的水流巨爪吸收，没有影响到附近已然被巨蛇捣成松土的地面。
    巨蛇虽然还处于寻找能源的运行过程中，却也知道自己这是受到了攻击，它埋在土里的前半身猛地抬起，额间钢刺指向钟忆，扭转身躯就要砸下来。
    ——钟忆是离它最近的生物，不是钟忆干的还能是谁？
    钟忆见状右手一甩，将连接在手臂的巨爪脱离并扣入地面，强行控制住巨蛇后半部分身体的行动，随后侧身用左手按在巨蛇头顶，翻身间取出游龙枪，一枪直插进了它的头顶。
    “嗑砰——咔擦——咔擦擦——”
    元素在巨蛇内部奔涌，只听怪异的冲撞声后，齿轮传动受阻甚至发生强烈摩擦的声音自巨蛇头部传出。此刻别看巨蛇僵硬了，其实就连发起攻击的钟忆自己，也一样不知道是刺到了什么东西。
    ——他只知道那巨蛇只是在一阵抽动之后，就好像失去了动力一样无力地瘫倒下去。
    “……”钟忆拔出武器，用怀疑的目光扫过巨蛇的身体。
    这家伙到底死没死？
    他也不懂遗迹机关啊，这要怎么搞……现在这情况，总不能硬搬着走吧？
    这种东西应该不至于装死吧？
    ——钟忆几番摆弄，巨蛇都没有反应。
    无奈之下，他只好暂且将巨蛇留在原地。
    “希望是真的失去动力了。”钟忆拍拍这家伙的钢刺，越过它的身体，继续朝里面走。
    ……
    又走了一些，突然，一阵震动从身后响起。
    “轰——咔——轰隆——咔咔——”
    “……”钟忆顿觉不妙，在狭窄的石壁上找了个勉强算是安全的点，一跃而上，躲在了无光的暗处。
    瞬间，一条从头部向外不断流出漆黑淤泥的巨蛇疯了似的撞破石壁冲出来，坠入下方并不坚硬的潮湿河床，未曾停歇地破开地面，快速消失不见。
    “是用地脉能量恢复了行动啊——遗迹机关到底是什么构造，真是让人厌烦的东西啊……”钟忆眼见已来不及阻止巨蛇，索性只好加速前进。
    那巨蛇最好是别往一号和二号矿区去。
    ……
    巨蛇没有遗迹守卫那样可以做眼睛的孔，但它能探测附近的地层，以此作为眼睛。
    模糊到扭曲的探测信号中，巨蛇的齿轮交错，发出瘆人的嘶吼。
    大量地面能量从它体内涌出，似乎不只是保存为动力的部分，就连应当被它通过“采掘”程序转化为动力的部分，也都被一并胡乱地吞进了它的体内。
    没有经过处理的地脉能量异化严重，连兽境猎犬都能侵蚀，它自然也……
    “轰隆隆——轰隆隆——咔——咔咔——轰隆隆——”
    巨蛇的身躯与地层摩擦，齿轮卡壳几次又继续向前传动，诡异的声响互相组合，形成了巨蛇新的语言。
    猩红的能量被留在钻开的地洞内，不断散发出不妙的气息，将矿区内地脉能量的浓度进一步升高——
    危机加速了。
    ……
    “胡塞尼，情报来了，钟忆人呢？”派蒙先空一步冲进实验室，大喊道。
    正在调整光钉、想在新的情报到来时能及时完成调整并节省时间的胡塞尼在一堆机械部件中抬起头，和正在整理无用资料的志琼三人一同望向实验室门的方向，愣了一下。
    空紧随其后，推开门冲了进来。
    “……他下去了？”空没有在站点和入口看见钟忆，实验室也没有。
    胡塞尼摆摆手，摇头道：“不知道，这得问清霄。”
    “他下去了！”空攥着拳头，皱眉道，“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清霄人呢？”
    “嗯？叫我？”清霄抱着一堆普尔希娜光钉的维修件从门外进来，看见实验室里突然多了俩人，不禁一愣。
    “钟忆从哪里进入的，带我去！”空扭头望向他，问道。
    “这……”清霄正面的视野被箱子和维修件拦住，他左右看看，发现左边是空，右边是派蒙，两个人都没有能被轻易糊弄过去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他将装着维修件的箱子放在门口，说道：“我说了，但是你们不能去，可以保证吗？这里需要你们。”
    空一愣：“为什么不能？”
    清霄解释道：“巨渊的情况并非只是地脉紊乱这么简单，这只是表层的问题，还有深层的危险存在。最坏的情况是，那些东西还可能会催化地脉的爆发，导致两方面冲突不断地互相激化，将巨渊的问题严重化。
    眼下大人已经进入了巨渊深处，而你们早已答应要负责传回地脉情报，这些都已没有回转的空闲，也可能真的会没有再来一次的时间，如果你们去追大人，就会让我们失去对地脉情况的眼目。
    所以为了大人的安全，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虽然我可以和你们说大人去了哪里，但是你们不能去。”
    “……”空和派蒙对视一眼，点头——“好，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