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旧事

    “今日起,你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小姐了,来到这儿,都得听我的。”老鸨用手把着云寻的脸,如得至宝。

    云寻一双杏眼紧紧地瞪着老鸨,小嘴紧咬着,却什么都不说。

    “来到这儿,最好把你那些架子统统给我扔了,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老鸨撂下这句话,就让打手锁上了门,一摇一晃地离开了,“这种小蹄子就得多饿几天,饿几天就知道吃饱饭最重要了,什么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云寻,彼时才十四岁,已经出落得闭月羞花,乍看倾人城,再看倾人国,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丞相府遭难,男子全部流放边境充军,女子则沦为伎。

    来到这儿几天,她死活都不接客,其实老鸨并没有让她卖身,只是卖艺罢了,这么好的胚子,琴棋书画精通,自是能接待不少达官贵人,失了清白,价格就跌了,老鸨算得一手好帐。

    “父亲大人嘱咐过,云家的女儿宁可死,也不能沦为下九流的娼妓。”小云寻嘴里念着,那眼里面氤氲着泪,谁看了都得心疼不止。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样给谁看呢?”角落里传来另一个稚嫩的声音。

    “是谁?”云寻在这儿没有几天已经被吓破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有点害怕。云寻仔细一看,黑暗的角落里面有一个蜷缩的小身影。

    彼时十五岁的浮梨比起云寻还要矮小一些,“我叫浮梨。老鸨派我来看着你的。”

    “你别过来!”云寻对老鸨的人有天生的敌意。

    “我也不想过去。”浮梨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别死就是了。”

    “那我也不会接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云寻看着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

    “你死了,估计我也得死。”角落里的人突然抬起了头,黑噗噗的小脸,柴瘦的身材。

    “为什么?”云寻是不信的,“我死了管你什么事。”

    “因为我不值钱,我为老鸨挣不到钱,要是我死了,她只亏五两。要是你死了,她可能亏得就是千两万两。”

    “你不要将你的性命与我的绑在一起,我不会平白害人性命。”云寻愤愤到。

    “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浮梨回到。

    云寻惊愕,没想到她却读过晋书。

    浮梨看云寻不说话了,“其实老鸨没打算让你真的为娼,你要是听话,哄着老鸨,老鸨也是肯让你做清倌的。那天我听到老鸨不打算让你卖身,只是磨磨你的心性罢了,她要是知道你宁死不屈,怕是不会把你关在此处。”

    “你胡说,这种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都是肮脏之地,我宁死,也要留有我云家之清白。”

    “你若死了,云家就无后了,谁还管你什么清白呢?”浮梨每说一句,都扎在云寻的心尖上。

    “何况,本就有官伎,今日忍得一时,只卖艺不卖身,早晚有赎身的那一天,如果你执意去死,那你就去死好了。”

    “我们还能出去?”

    “当然,说不定你还能再见到你的家人。”

    “真的吗?”云寻突然冲过去,看着浮梨。

    “或许吧,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好,我等着那一天。”

    能再见到父母吗?浮梨也不知道,浮梨被打晕卖到这儿的时候,就没想到能够再见到父母。但是至少现在或许自己还有生机。

    看着云寻很快便服了管教,老鸨对这个小丫头浮梨也是另眼相看,“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但好在这小蹄子不寻思觅活了,你就跟着服侍她吧。服侍好了,让她哄的大爷们开心,你也能跟着吃饱饭。”

    浮梨或许她有哄骗的嫌疑,但是浮梨知道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活下去。浮梨一直知道在这种地方干净的活着还有些许希望。

    她也初来这个地方短短一个月,她可不像云寻这么好运,她的脸蛋没这么好看,扔在人群里谁都不会注意到,老鸨嫌弃她长相矮小,先是让浮梨在大冬天在冰水里给恩客洗衣,洗不好就得挨饿挨鞭子。

    浮梨也尝试过跑,但是看到那些跑出去被打死的人,她知道这种境遇下,如果逃跑,自己形单影只,势单力薄,定然会惨死。

    一个多月下去,浮梨瘦了一整圈,什么累活苦活,浮梨都是要干的,用骨瘦如柴来形容浮梨,一点儿也不夸张。

    浮梨知道,要是哪天姑娘们忙不过来了,说不定哪天浮梨就直接被拉去接客了,只不过她现在瘦得像个柴木,老鸨实在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倒是责骂买她进来的手下,收了个赔钱货进来。

    更何况,现在正值两国交战,国库亏空,百姓流离,大户人家和达官显贵现在也都人人自危,哪有心情来什么烟花之地,生意也是极其惨淡,接客这样的活,都轮不到她,自有一些人蜂拥而上。

    “谢谢妈妈。”浮梨特地给老鸨道谢。如香楼的姑娘们其实都个顶个的好看。

    但是没有一人长得如云寻这般,她本身就有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美感,如皎皎月,如皑皑雪。

    “你平时对他们就是如此这般卑微吗?”从房里出来的云寻看到这一幕,心里升起一股悔意,是否浮梨就是哄骗自己呢,会不会她和那老鸨是一伙的呢?

    “小姐,韬光养晦吧。”

    “你一个小丫鬟懂得那么多吗?”那些兵书,父兄平时都是不让她看得,只让她读那些四书,五经。云寻突然对浮梨来了兴趣,“你难不成也是那户人家的闺秀吗?”

    浮梨笑笑,“读了两本书,就能是闺秀了吗?”

    这话说得云寻脸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在标榜自己的身份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世子府丫鬟罢了,犯了错了,被卖出来了。”见云寻不经逗弄,浮梨说到。“这边的人为你准备了上好的房间,我带你过去吧。”

    云寻虽然还有疑惑,但还是跟着浮梨过去了。

    一是因为云寻不经世事,作为丞相家的小姐,确实养尊处优惯了,二是因为浮梨身上好像有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踏实和稳重,让人看了好像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浮梨穿着破烂,在前边走着,个子比云寻还要小,浮梨这小小的身躯在前边走着,她突然觉得在这豺狼虎豹之地,自己或许真的可以生存下去。

    打开房门,那房间确实也是富丽堂皇,不输她丞相小姐的闺房,甚至更甚,琉璃挂,千金盏,各类饰品摆满了屋内,在如此动荡的时局,还能有这等去处,不知是福是祸。

    “这以后就是你要住的地方了。”

    云寻还未能适应此处,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浮梨退出去房间,回到自己逼仄阴暗的房间中,看到桌上有一碗饭,没有筷子,她只能拿手去抓那米饭,她狼吞虎咽地吃着,碗中连一粒米都未剩下。

    吃完后,她倒头就睡,这是她被卖到如香楼后的第一顿饱饭。

    这一夜,外面的雪极大,寒风呼啸着拍打着浮梨的窗户,发出噼啪的响声。

    还在路上的行人都着急回家,而浮梨早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如香楼的日子没有云寻想象地那样难过,云寻长得实在是天姿国色,越是好的东西越是要藏着才行,云寻弹琴舞乐,都得是一掷千金才能见千金一面。

    妈妈为了做长久生意,自是不肯让云寻卖身的,云寻才豆蔻年华,等到快人老珠黄了,再卖身也不迟,而当下讲求的就是个物以稀为贵。

    树荫下,好乘凉,这连带着浮梨的日子也好过多了,至少可以吃上饱饭。

    浮梨总觉得她在不幸中总是能幸运地生存下来,这终归是一种幸运吧。

    不过这幸运却持续不了太长时间,乱世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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