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体拳——格斗准备！”
    “杀！”
    “第一招——弓步冲拳，打！”
    “杀！”
    “第二招——插喉弹踢，打!”
    “杀！”
    “第三招——马步横打，打！”
    “杀！”
    “......”
    一大早众人就被哨声喊醒练军体拳，林教官来回踱着步，校正大家的动作。“这个左手是向下，外格横勾，先外格——再横勾。”教官把余灰的手扶正，给他示范了一下。
    “余灰，领子。”叶塔在后边悄悄跟他说道。“哦。”余灰整了一下领子，继续打拳。
    “第十二招——弓步考掌，打！”
    “杀！”
    “停，来，你做一下，恢复上一招。”教官在竹一辰面前停了下来。“第十二招——弓步考掌，打！”
    “杀！”竹一辰笨拙的做了两个动作，还是错的，教官看他手脚不协调的样子，给他示范了一遍。他又做了两次，还是没学会，教官苦笑一声，说道：“来，你到前面去，等等单独训你。”
    “下一招叫什么？”
    “上步砸肘。”
    “好，第十三招——上步砸肘，打！”
    “杀！”
    “这个同学很不错哈，每个动作都很标准。”教官在叶塔面前说道，“是不是有练过？”
    “以前学过一点跆拳道。”
    “好，不错，基本功很扎实。”教官欣慰的说道，又走到前面，带大家做了一遍，学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十六招基本都已学完。
    “好累啊——”大家叉着腰踢腿放松，已过十一点，再过一会儿就要吃饭了，虽是在阴凉处训练，但闷热的气温仍是让人躁动不安。
    中午食堂又是排成长龙，张皓好不容易抢到一张桌子，招呼同班的过来坐。
    “害，又是这几个菜，能不能换点口味啊。”张皓看着面前这两荤一素，撇了撇嘴。余灰道：“你就知足吧，这是政府补贴的，都不收我们钱。”
    张皓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瞄到竹一辰端着盘子过来，“猪逼，你特么——没吃过饭是吧？”张皓看着竹一辰面前如小山高的米饭，不禁咂了咂嘴。
    “这有啥，俺爷在老家干完活回来还吃更多呢，这里顶多四五两饭。”竹一辰说罢便扒拉了一大口，几分钟就把面前的饭横扫一空。“我去加饭，你们要不要？”张皓余灰连连摇头，竹一辰端着盘子就去前面打饭了。
    “中午得吃饱一点，下午还要爬呢。”
    “爬什么？”
    “匍匐前进啊，教官上午不是说了，那个很耗体力的呢。”余灰边吃边说道。
    张皓道：“你阿嫲啊，还要爬，不死两个人学校不罢休是吧。”
    “第一排！趴下！”林教官一声令下，大家都按姿势原地趴下，前头是一排排木桩，有四十公分和六十公分两种，四十公分是低姿匍匐，六十公分的是高姿匍匐。前面大家已经练了分解动作，这下要来实战了，教官踢走脚边的石头，一声令下，草地上卷起滚滚尘土。
    “加油！加油!”第一排十个男生，不要命了往前面爬去，地上的尘土飞扬，呛的后面加油的学生张不开嘴。
    “第一名，十五秒！”教官掐着表喊道。竹一辰满面春风的跑回队伍，拍拍身上沾的杂草。“你特么是狗吧，爬的这么快？”张皓正打趣，突然教官继续发号施令：“第二排，趴下！”
    “低姿匍匐，准备！”
    “准备！”
    “开始！”
    “加油！加油——”张皓手脚并用往前爬去，哧溜一下帽子被刮了下来，他捡起帽子，叼在嘴里，继续爬行，到了六十公分高桩换成高姿匍匐。
    “十七秒!”张皓第一个站起身，“十九秒！”接下来是余灰，两人跑回队伍，在旁边叉着腰观看。“加油啊小胖哈哈哈哈哈哈哈——”竹一辰在旁边挥着帽子给黄才键喊加油，“GG爆——GG爆，冲啊死猪！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累啊......”黄才键爬了没几米就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皮带还松了，露出白腚腚的屁股，竹一辰上去拍着他屁股道：“快爬呀，偷懒是吧，嘚——驾！”
    “呸！”黄才键朝他吐了口唾沫，竹一辰跳着躲开，黄才键吃力的往前爬去，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用时一分半。
    “不错啊小胖！”余灰拍拍他屁股，忽然发现自己衣服上划了一道挺大的口子，一直从胸口到肚脐，可能是刚刚匍匐时候被石子划到了，他撇撇嘴，把破的地方叠起来，也没太在意。
    “女生上前来。”教官招呼女生趴下，“开始！”
    第一排女生纷纷向前爬去，女生力气小，又怕脏，爬的比男生慢些。“加油！加油！加油——”轮到男生给女生加油鼓劲了。
    “28秒！”叶塔首当其冲，第一个爬到终点，接下来是薛芮琦，其他人都才过半。
    “加油！秋茜！快到终点了！”叶塔在出口拉出在地上趴着的秋茜。秋茜瘫在地上，不肯起来，叶塔过去拉她，秋茜道：“别拉我，让我死在这里吧......”
    “加把劲！最后一个了！”颜可咬着嘴唇，从出口艰难爬起，叶塔上前扶起她。突然感觉她手臂湿漉漉的，仔细一看里面的白袖套竟是血红的一片，登时吓出声来，惊叫道：“颜可，你受伤啦？”
    “我没事。”颜可把袖子放下来，双臂裹得严严实实的。余灰跑上前两步，眉头紧锁，正要查看她的伤势，老顾却先把她拉到一边，帮她看了她，陪她去了医务室。
    “怎么样？”老顾回来后教官问道。
    “没多大关系，爬的时候手臂这边被石头划到，流了点血，已经消毒了。”
    “那就好，等等那个女孩子回来叫她坐旁边休息一下，今天下午就不要训练了。”教官转头对班上说道，“大家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其次再追求速度，等等爬的时候袖子都放下来，有手套的都带上手套，防止受伤。”
    “加油！加油！加油——沃！”忽然隔壁传来阵阵加油声，原来是十班也在练习匍匐前进，秋茜好奇地爬起身来，指着道：“我去，他们爬的好快。”
    这时旁边走来一个教官，笑着道：“怎么，要不要和我们比比？”
    “走走走，一边去。”林教官摆手赶走他，十班的教官道：“算了算了，反正在部队你也爬不过我，你带的班跟你一个样。”
    “那边那小子，出列！”
    “到！”林教官被激怒了，直接祭出最快的竹一辰，十班也来了兴致，教官喊了温炜上场。温炜是十班体委，去年校运会八百米冠军，有着不输于竹一辰的体力和耐力。针锋对麦芒，火药味正浓。
    “低姿匍匐——准备！”
    “准备！”竹一辰和温炜同时趴下，两眼目视前方，闪出火光。
    “开始！”
    “猪逼冲啊！冲！”
    “加油！竹一辰！加油！竹一辰！加油!”“温炜！加油！温炜！加油！”“十班必胜！十班必胜！十班必胜......”
    呐喊声震耳欲聋，草坪上尘土飞扬，竹一辰像个耗子一样窜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就爬出去五六米。温炜也不甘示弱，手脚并用，死死咬住竹一辰。两人齐头并进，在进入高姿匍匐之前不相上下。
    “冲啊猪腰，别怂！”竹一辰切换高姿匍匐状态，左手撑地，右脚死命蹬。“要赢了要赢了!加油竹一辰！加油——”叶塔和秋茜喊破喉咙的为九班打气。
    “十三秒！”竹一辰率先站起身，双手高举冲回九班。“十四秒！”紧接着温炜爬起身。
    “耶！”九班女生们都蹦跶着跳了起来，学习成绩他们一直被十班压一头，这下在军训赢了他们，实在是大快人心。
    “一！二！三！”竹一辰直接被男生举着扔飞到天上，又稳稳接住。十班垂头丧脑的离开了，“欢迎再来！”九班学生齐声高喊，林教官也乐不可支，赞赏的给他们竖了大拇指。
    “好了，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向前看！”
    “很不错啊刚刚，大家匍匐前进都学得很好，我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身上要背着枪，两盒弹药，还有其他东西，总共加起来不少于二十五斤。”
    “而且这下面不是草地，是泥潭，这上面也不是绳子，是铁丝，被划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家看教官一脸正色，不禁严肃了起来，教官比了个数字，继续道：“二十五斤的负重，泥潭，十八秒，必须爬完。”
    “我去，十八秒，怎么可能嘛......”大家都惊诧不已，林教官道：“战场是非常残酷的，作为一名军人，时间，就是生命，你浪费的每一秒钟，都可能增加战友的一分危险，千万不可马虎。”
    “不过这个小子，倒是不错。”林教官走到竹一辰面前，“十三秒，我当时第一次爬都没有这么快，确实是块当兵的好料子，有没有兴趣去当兵啊？”
    “不不不——”竹一辰头摇得像拨浪鼓，林教官笑了笑，把他帽子摘下重新戴正。
    “你是不是......有什么兄弟之类的，大你好几岁？”
    “嗯？”大家纷纷转过头来，余灰发现林教官眉毛颤了一下，面色有些凝重。
    “没有啊，俺妈就生俺一个。”竹一辰看着林教官眼睛回答道。“哦。”林教官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那可能是我认错了，全体都有——立正！”
    “稍息！”
    “什么嘛，莫名其妙......”竹一辰随口嘟囔了一句，余灰却是眉头紧锁，心里不懂思索着什么，他看向竹一辰，感觉刚刚教官那个表情在那里见过。
    “丽姐！”余灰脑后一道电光划过，丽姐第一次来九班上课见到竹一辰的表情也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呢......竹一辰也就十几岁的年纪，之前不可能和他们见过啊......就算见过那青春期相貌变化很大的，也不可能认得出来，难道说是有什么人和竹一辰长得很像吗？
    “全体都有——跨立！”“立正！”“跨立！”
    “那边那个，发呆了是吧？”余灰赶紧回过神来，继续训练。
    “累死了——”离吃晚饭还有半个多小时，教官便让大家在树底下休息一会儿，余灰把外套脱了挂在树上，和张皓几个闲聊。
    “大家累的去喝点水，有没有不舒服的？”老顾在旁边过问大家身体情况。
    “你们说——这教官有多大啊？”张皓问道，余灰道：“二十六七吧，不都说退役好几年了。”
    “那差不多，十八岁当兵，当两年回来，猪腰，你不会读书也可以去当兵。”
    “去你妈的，老子才不要，累死个人。”竹一辰吐着舌头坐下，“喂——你看。”余灰打了一下他们两个，没想到教官竟然和老顾搭起话来，还有说有笑的。
    “怎么样，部队里面待的辛不辛苦？”
    “哪有不辛苦，不过那句话说的还是没错，‘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退役后部队把我安排到这边，每年带带学生军训，也算有份安定的工作。要是没当兵的话，我指定饭都混不上来吃。”
    老顾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林初远，当时你在我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调皮蛋，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还是一身军装，挺帅的嘛。”
    “哈哈哈。”林教官笑说道，“当初还是您让我去当兵的，说起这事还得谢谢您，要不是您当时垫钱帮我妈治病，让我好好安心去当兵，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有今天，全都是您的指点。”
    “没有没有，还得靠你自己吃苦。”
    原来林教官以前也是老顾的学生，不过调皮捣蛋，成绩奇差，最后没能考上高中，后来技校也不读了，十六岁后就去给人家工厂拧螺丝，干一天是一天。他从小是单亲家庭，老妈一把屎一把尿把他供大，后来母亲得了乳腺癌，化疗要钱，仅存的一点积蓄只是杯水车薪，他发了疯的去打工挣钱，可还未成年的他根本就找不到正经工作，只能靠打临时工挣钱。
    之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街头遇到了老顾，老顾依稀认出了他的脸庞，才从他口中了解到了情况。老顾那时已是孤家寡人，二人撑着伞去了医院，老顾看了林教官母亲的情况，一边安慰一边劝他好好在医院陪妈妈，等再过两个月成年了就去报名入伍，自己在部队里有一些人脉，将来可以为他谋出入。林教官咬着牙说好，目送老顾离开，第二天到前台时，发现母亲的总共九万三千的医疗费已经被老顾结清了。
    2008年8月，在北京奥运会的前一天他去参军入了伍，两年后服役期满，归家后部队给他安排到铁山老家担任教官工作，这几年来也攒了不少钱，陆陆续续也还了老顾当年的救命钱。
    “怎么样，我现在班上这几个学生，乖不乖？”老顾打趣问道。
    “大多数都还可以。”林教官指着女生道：“那边那个扎头发的女生底子很好，劲也很大。”
    “叶塔啊......”老顾撇撇嘴，林教官指了一下树底下乘凉的男生：“那小子不错，是有点像当兵的苗子，我很喜欢。”
    “那男生叫竹一辰，也是很爱调皮捣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教官爽朗的笑道，“调皮点好，好动分子，跟以前我那同桌一模一样，我那时都差点认错了呢。”
    林教官自言自语道：“可惜啊可惜，就是死的早，那家伙已经体考招进风易一中了，就是因为救人......”林教官看到老顾脸色忽变，忙打住了话，不再言语。
    “全体都有——集合！四路纵队！”
    “来，把手抬起来。”医生轻轻卷起颜可的袖子，把手臂上的白色袖套除下。
    “原来是旧伤口破皮了，原来受过什么伤吗？”医生看着颜可右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条形伤痕，新旧不一，像是鞭子抽过的痕迹。颜可撇撇嘴，轻声说道：“之前摔的。”
    医生帮她简单消毒了一下，叮嘱了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拉去了食堂吃饭，晚饭过后，大家回到宿舍，余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大家拉呱。
    “艹，爬的老子裤子都破了，刚刚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张皓进来就是一句粗口，余灰道：“我的也破了，上衣好大一块口子呢——”说罢便去拿衣服，“欸？我衣服呢？”忽然想起来衣服还挂在树上没拿下来，猛地一拍脑门，喊道：“糟了！”赶紧起身下去拿。
    “嗯？应该是这棵树哇，怎么不见了......”余灰在刚刚匍匐前进的地方找了又找，可还是没见自己的外套。“不会被人拿错了吧......”余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心想待会只好跟老顾讲了，看看这里还能不能买到。
    “真衰啊，早知道拿手上了。”余灰叹着气走回宿舍楼，刚要进大门，忽然自己肩头被拍了一下，转过身是一个熟悉的脸庞，余灰眼前一亮，说道：“叶塔，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笨蛋，你自己外套都不要拿啊？”叶塔把手中叠成方块的迷彩服递给他，余灰接过说道：“我就说嘛，刚刚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是你偷的!”
    “偷你个大头鬼。”叶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翻开领口说道：“我看你这边裂了一道口子，就手贱帮你缝了，别谢我，上去吧。”
    “哇。”余灰看到衣服之前破的那块地方被整整齐齐缝了起来，开心不已，正要上楼，却被叶塔一把拉住。
    “干嘛？”
    “谢谢都不说，真没礼貌。”
    “你不是说不用谢的嘛？”余灰拉着衣服的给他看，“你偷我衣服，害我刚刚白跑了一趟，浪费了二十分钟，而且这个针脚，缝的乱七八糟的，线还没剪干净，然后这个......”
    “......”余灰看叶塔在那低着头，便凑过去问道：“叶塔，你怎么不说话，你有没在听呐？”
    “叶塔......”
    “你去死好了！”叶塔直接揪过余灰衣领，给他来了个军体拳表演。
    “喂喂喂——别！我说谢谢还不行吗，喂......别啊！”
    “第一招——弓步冲拳！”
    “啊！”
    “第二招——插喉弹踢！”
    “啊！”
    “第三招——马步横打！”
    “啊!我错了叶塔，住手啊......喂！”
    “第四招——内格上勾！”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