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苏子清抿唇，叹气，“虽然他救我别有目的，但是他也是当年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说到底，我欠他一条命。”
顾青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最终还是点头。
也就在此时，梁嘉俊和秦恒都拿着剑，想要直取苏子清的心头血。
面对这样的事情，顾青只是蹙眉一挥手，两人便被弹开了。
“你知道破局的契机么？”顾青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知道，这个契机很可能在她身上。
“师叔，当初你们经历了什么？”苏子清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顾青。
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们宁愿违背天道，以自身的修为去逆转百年。
“没有预兆和切入点，很自然地，各个门派相继对外合并，最后全都沦为傀儡。”顾青说起当年的事情，脸色沉重。
其实在逆转时空后，他只能偶尔遇到某些人的时候，回忆起当时的事情，但是不见到，就会记不起来。
很多事情像是被自动修正了一般。
他对于百年前很多事情，都处于一个模糊的概念。
就宛如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你的记忆被修正了？”苏子清提出了一个猜想。
就她最近两年经历的事情，苏子清一度觉得顾青不像是从未来轮转回来的人，更像个对未来未知的。
特别是她入清远宗的那几十年。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天道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漏洞，对于顾青在不断地进行修正。
至于沈云为什么没有被修正？
那可能就是顾青已然大乘，是即将飞升的人，对于这个修真界来说，能达到大乘期的修士屈指可数。
不管什么地方，都有那么个通病，越是拔尖优秀的人才，一举一动都会被“领导”时刻注意着。
这样的拔尖人士，一般犯了一点小错，都会被指点甚至放大。
“修正？”顾青抿唇，良久才道，“可能。”
对于这样的词汇，甚是陌生。
“这个是谁的领域？”苏子清好奇。
“你师伯，陈梦卿的。”顾青对于苏子清话题跳得那么快，已然是习以为常。
在两人聊得差不多时，冷凝已然被余谡安压在地上揍了。
苏子清抬眸就看见余谡安坐在冷凝的身上，一拳一拳捶在她脸上。
而冷凝的脸上已然是有不少的淤青，嘴角也被打破了。
苏子清抡起身上的袖子，也想加入战局。
但是没有走出几步，就发现动不了。
“别白费力气，我不让你过来，你是过不来的。”余谡安的拳头还打在冷凝身上，并没有抬头看苏子清一眼。
但，这话确实是跟苏子清说的。
“师叔？”苏子清并没有搭理余谡安，只是看向一旁的顾青。
顾青没有说话，对着余谡安捏了个法诀，余谡安整个人一瞬间被打了出去，在草地上拖行了一大段距离，才停止了前进的身躯。
“你虽然合体，但是这里还有个大乘。”苏子清看着飞远的人，冷笑。
毕竟是分身，总的来说不如本体。
虽然打余谡安的人是顾青，但是苏子清也觉得爽，毕竟自己才被余谡安打得很惨。
“师叔，你会刀法么？”
“会，不常用。”顾青不明白，为什么苏子清会问这个。
只是在苏子清问出这话的时候，领域中，原本天气晴朗的天气。
突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苏子清伸手接过天上飘落的雪花，“怎么就冬天了。”
“领域的环境，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顾青看着阵法中打坐的陈梦卿，神色沉重。
冷凝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苏子清，“师姐。”
“凝儿。”苏子清回头，看着脸上挂彩的人，伸手要拭去她唇边的血渍。
只是手却直接穿过了冷凝的身体。
这让苏子清一愣，手僵在了空中。
“我早已经是死去了，能在这个世界活那么多年，已然是恩赐。”冷凝看见了苏子清的反应，但是并没有觉得很惋惜，只是有些释然。
“带着记忆重新出生在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身上还有使命感。”
“就像是枷锁，会越缠越紧。”
冷凝深深地叹了口气。
“或许，你和我的命运都无法由自己决定，那么我们都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冷凝认真地看着苏子清，“不管师姐你怎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看着冷凝的改变，苏子清明白了。
这是救不救顾长风，都随她了。
可，事到如今。
她还有有得选么？
苏子清侧头看着阵法中的人。
余谡安的分身被顾青重创后，已然回去了本体，本体的灵力已然有隐隐压倒其他三人的趋势。
至于顾长风，他则是属于第三方的制衡。
“金错刀，能斩断你们的魂魄？”苏子清问出了积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看着冷凝。
此话一出，冷凝的一震。
她知道？怎么会？
“是？或者不是？”苏子清看着雪花穿过冷凝的身体，就像是透过雪花在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它能斩星河，自然也可以。”冷凝终是把话说了出来，她别无选择，“它能斩星河，就意味着蕴含了天道之力，以及规则之力，自然可以。”
顾长风要输了。
她很明显感觉到余谡安的能力，只要能保住顾长风，别的并不重要。
天道之力？规则之力？
由五行灵体的心炼制的武器，竟然有这个么？
这可让她有些好奇了。
但怕是以后好奇不了了。
苏子清对着冷凝点头，“我知道了。”
雪还在飘下，苏子清的头上和肩上已然是有了白雪，有种白头了的错觉。
苏子清望着远处的大山，刚刚还是万里无云，如今却是白雪皑皑。
原来春去冬来，也只是瞬息间么？
一时间，苏子清觉得，这将近百年的时光，不过转瞬。
人啊，不过时间长河中的一只蝼蚁罢了。
苏子清走向顾长风，一步步很是沉重。
“师尊，好久不见。”苏子清朝着正在打坐的男子，跪了下来。
男子闭目，面上没有任何的神情。
“找了您近百年，终于是找到了您。”
“这近百年来，子清并未感怠慢，武学已然精进许多，也懂得了您当初教给我的什么叫阅历。”
“原以为此生不复相见，多亏天怜我，让我再次遇到了您。”
“您对我的谆谆教导，不敢忘怀，只是今生子清无以回报，唯有来生再向您报答。”
说完，苏子清朝着顾长风深深拜下。
等三拜后，苏子清站起，不再看一旁的顾长风，而是走到顾青前。
“师叔，很高兴成为清远宗的弟子，也很高兴能有您这样的老师。”苏子清扬起个笑，眸子弯起，只是眸底里却是无尽地悲凉。
“在清远宗的五十年里，我很开心。”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遇到的几个真心为她着想，没有别的心思的人了。
她非常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只是可惜她的运气一直不太好。
苏子清朝着顾青，低头深深拜下。
雪花飞在了苏子清的眉间，很快便融化消失了。
顾青看着苏子清，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是很能理解。
天上的飞雪越来越大了。
苏子清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色。
而阵法内，回去了本体的余谡安，隐隐有要突破阵法的趋势。
加强地太快了。
苏子清看着阵法内的人，笑道，“你没有机会，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冷凝看着苏子清的举动，有些不敢置信，退后了一步。
什么？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凝儿，下次告诉师尊，不要随便救人，不然容易勾搭到傻子。”苏子清回头看着冷凝。
“师姐？”冷凝的声音不可察觉地颤抖着。
“师姐一言九鼎，今日就救下你父亲。”苏子清看着冷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未开刃的刀。
这就是金错刀。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看着手中的金错刀，苏子清暗笑。
没有英琼瑶了，那就报之一个世界的太平好了。
“师姐？”
“师叔，来接刀，此刀可斩贼人神魂。”苏子清并没有看冷凝一眼，只是转头对着顾青笑道。
难道？
“师姐！”
顾青终于是反应过来，想上前阻止，然而依旧迟了。
又一颗木珠掉落在地上。
温热的血溅到了顾青的脸上。
顾青上前，在苏子清的肩上点了几处大穴。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韫玉也通过手镯上的传送阵进入了这个空间。
韫玉才将阵法逆反。
没有想到，传送阵法就触发了。
“师尊！”韫玉看到苏子清，眼睛一下子睁大，跑着过来，手在颤抖，她想给苏子清止住血，一手覆在苏子清的伤口旁，“师尊，你忍忍，我这药。”
韫玉似是想起了，身上带了药瓶，手忙脚乱地翻起了乾坤袋。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怎么会？”韫玉越是慌乱，越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韫玉，不用找了。”苏子清伸手搭在韫玉手中，“快离开这里，听话。”
苏子清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生命力在流失。
而插在胸口那未开刃的刀，已然开始变样，变一点点地褪去原本的锈迹，开始变得光滑而锋利。
苏子清低头看着胸口的刀，这是成功了？
她隐隐感觉到，这把刀在吸收着她的一切。
韫玉顺着苏子清的眼神，也看到了这把刀。
“师……师尊?”韫玉没有注意这刀的古怪。
“韫玉，听话，回去。”苏子清只是对着韫玉说了最后这六个字。
然后手搭在了刀柄上，咬着牙，将刀从身体内抽了出来。
“师尊！”血溅了韫玉一脸，她不可置信，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尊要抽刀。
“师叔……接刀。”抽出的刀，苏子清将其递到一旁顾青的手上，“这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苏子清感觉到了生命的流失。
顾青抿唇看着苏子清，接过了刀，眼底都是悲悯。
“师叔，杀了她吧，这样就再也不用逆转了，我们自由了。”苏子清只是看着顾青，脸色苍白得紧，心口的血正在迅速地流失。
“我……我也自由了……终于……”苏子清声音逐渐地虚弱。
最终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师尊，师尊……师尊……”韫玉将苏子清抱入怀里，轻声道，“师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你不是说，要回去么？”
“您可是一言九鼎的，您一向答应了我们的事情，都不会食言。”
“您是长辈，要起带头的作用……”
然而回复她的，只是周围的风雪声。
雪落在了苏子清的眉间，这次不再消融了，宛如落在了地上，它们只是堆积着，等堆积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被人们发现、清扫。
也或许要到了来年，春天来的时候，才会被东君发现，再扫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