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般的小人儿占满柳香雪全部视线。
    若以后她同潘郎有孩子，会不会如眼前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一样？
    柳香雪忍不住往前迈步。
    “姑娘！”
    声音不止惊醒柳香雪，同样也打断钻入圈内的元珤的打量。
    柳香雪转身轻摇一下头，道一声无妨，继续向着元珤迈步，“你怎一个人在此，家人呢？”
    见元珤不回，只盯着人瞧。
    柳香雪扫一眼手中食盒，忍不住蹲身，轻笑道：“可是饿了，这糕点送你吃好不好？”
    说着，柳香雪将剩余糕点用干净帕子包好，递到元珤面前。
    好容易挤进人群的胡老太见状，赶忙上前，“元珤，你怎跑这来，这些都是送给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一会儿奶给你买好不好。”
    “说来我还怕小姑娘嫌弃这是送了乞儿的。”柳香雪虽嘴上带笑，但见眼前妇人如此躲避推拒，心止不住疼一下。
    当年她不过随手做个善事，那些人当得知她是倚翠楼的姑娘，当即变脸，不止嘴上污言碎语，更是将好好的吃食对着她一通打砸。
    头顶熟悉的气运与波动让元珤摇头，“我看刚刚的都得了，元珤不嫌弃的，谢谢姐姐。”
    说着伸手接过。
    胡老太怔愣一瞬，连忙摆手，“我，老太婆不会说话，我只是想着家里有余钱能给孩子买，这些糕点能再多让一人不饿肚子更好。并非是嫌弃。”
    听着道歉，柳香雪快速将自己从过往情绪拔出，“是我多心了。”
    “既然姐姐送我糕点，我不白吃姐姐的糕点。”说着，元珤从怀中掏出一物。
    赫然是与张衍等人手上同款手绳。
    “这个送姐姐，希望姐姐日日展颜。”
    胡老太一瞬的惊愕并未逃过柳香雪的眼睛，她们伺候达官贵人不止要懂眼色，更要从真真假假的话里分辨出哪一句是他们的真心话。
    眼前手绳虽简单，柳香雪不知胡老太为何惊愕，但知这东西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笑着婉拒。
    “不过几块糕点，不值得什么谢礼。”
    “这手绳是我自己编的，和我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们都有。”说到此处，元珤忍不住叹一口气。
    可惜，苗大壮他们眼下还无法省城，虽有新玩伴，但她依旧顾念着旧人。
    怪不得会吃惊，柳香雪再看一眼手绳，只觉万分贵重，“既是亲手所编，更该留给亲近的人。”
    譬如家人、朋友。
    她不过一萍水相逢的路人。
    胡老太知元珤定不会随意做决定，虽不懂，依旧帮着劝人，“姑娘如此心善，便收下吧。”
    细细观察，元珤终于明了其中一丝熟悉波动来源于何处。
    隔壁书生潘稹。
    昨日言论言犹在耳，今儿见柳香雪目光清明，心有善意，却因潘稹的牵扯好运被吞噬，且渐入迷津。
    元珤愈发坚定要将手绳送出。
    “我见姐姐便觉亲切，当日……姐姐定然是读过诗书，心有丘壑与抱负的人，元珤愿这手绳能保佑姐姐一展心中抱负。”
    一旁胡老太也跟着点头。
    第一次听女儿家要实现心中所想，看遍山河，并非依附于男人而活。
    柳香雪心中激荡不已。
    曾几何时，她想的是有朝一日能自赎自身，用积蓄盖个善堂，帮助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孩重蹈自己的覆辙。
    是什么时候这想法变了的呢？
    自从遇见潘郎，她一颗心便全都挂了上去。
    柳香雪惊出一身冷汗。
    不，这些与潘郎无关。
    元珤伸手晃一下手中手绳，“姐姐可愿戴上。”
    “好。”
    开善堂，以潘郎心胸，定是能同意的吧。
    金红交错的手绳为宛若霜雪的皓腕增一抹色彩。
    “姐姐可要日日都带着哦。”
    柳香雪点头应下，展颜笑着告别祖孙二人，在小丫鬟不赞同的目光下搀扶上车。
    马车驶出二里地，小丫鬟半个字皆无。
    若换做自己身边那个，定有无数话说来，柳香雪倒有些看不清被妈妈派来的这个小丫鬟。
    “你刚似不快，怎不劝诫两句呢？”
    “若我劝了，姑娘会听吗？”
    柳香雪摇摇头，若她当真听劝，便不该同潘郎来往，可那是她生命里的光。
    怎么能舍弃。
    “若劝诫无用，何必讨姑娘不快。姑娘做什么定有姑娘的道理，若被拿教条和情意逼迫，想来姑娘即便同意，心中也是不快的。”
    在柳香雪震惊的目光下，小丫鬟羞赧一笑，“更何况，姑娘之所以是姑娘，便是因姑娘的这份不同。”
    这些话是柳香雪从不曾听到的。
    不，最开始她也是从潘郎口中听过，他说她是最特别的，并未上过青楼的人为她一次次破例。
    只她舍不得他如此浪费。
    再后来，她便再也没听过这些，她与那些姑娘们并未有什么不同，甚至有姐妹嘲讽她想做官夫人想疯了，竟学着包养书生。
    只她知道，无论什么日子，她都过得，只要那人是潘郎。
    寺庙内，柳香雪虔诚跪拜。
    一愿潘郎高中，事事顺遂。
    二愿潘郎之心同我，不负相思意。
    三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等候在门外的小丫鬟见柳香雪脸带笑意出来，忍不住道：“这寺庙可真灵，若下次我心中不安，也来这里拜拜。”
    柳香雪笑笑不语，她只怕潘郎钻牛角尖，为了她不管不顾。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潘郎。
    见柳香雪眉间染上倦意，小丫鬟开口道：“姑娘，您靠着我眯一会儿子吧。”说着，轻拍一下肩膀。
    知下午要出局，柳香雪也不推辞，缓缓靠在小丫鬟肩头，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摇摇飞速驶入城门。
    迷迷糊糊睡着的柳香雪听闻耳畔有动静，不由睁眼，眸中一片清明。
    “姑娘，还有一段路呢，您在歇会儿。”
    车外吵嚷叫卖声阵阵，已进闹市，柳香雪摇摇头，“不必，我想吃一品斋的糕点，等下买了再回吧。”
    一品斋是兖州府内最有名气的糕点铺子。
    这份名气有大半是因着其坐落在望山书院附近，因着学子们喜欢而被府城内的人竞相追捧，加之糕点品质口味上佳因而闻名。
    倚翠楼无人不爱一品斋的糕点，小丫鬟想也不想的点头。
    听到对话的车夫马鞭一甩，车子调转方向，直奔一品斋。
    “姑娘，您稍候。”说着，小丫鬟快速跳下马车。
    柳香雪摇头失笑，轻掀车帘，想要寻一下是否能见到潘郎身影。
    几个学子瞬间吸引柳香雪视线，正笑笑闹闹往一品斋而去。
    下一瞬，柳香雪的笑彻底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