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安抚起了效果，又许是那些人影和声音真的被唐亦荷赶走了，孙亦初只觉这一觉睡得无比安心。
    他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他被唐亦荷拿被子紧紧裹着，像是怕他睡懵了四处乱跑。
    “哥哥……”
    “嗯……”
    唐亦荷梦呓似的应了他一声，随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又继续睡了过去。
    孙亦初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重新闭上了眼睛。哥哥黑眼圈那么重，想必许久没睡好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大不了自己再睡一觉就是。
    他如此想着，便又渐渐沉入了梦乡。
    只是等他再次醒来时，屋里早已没了唐亦荷的身影。孙亦初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了两件事。一，妈妈的电话一直没挂，二，现在是九月十五日上午十二点整。
    “……救命。”他暗自懊恼了一会儿，拿起手机就跑回房间换衣服洗漱去了。
    干预定的是三点，也就是说他离做干预还有三个小时可以吃饭休息。他急忙收拾好自己就急匆匆跑下楼去，一瞧，大家都坐着在看电视，看来是在等他。
    “小少爷醒了，那我们开饭。”蓉姨朝他笑了笑，起身去厨房忙活去了。
    不多时，饭菜上桌，大家也就各就各位安静吃起饭来。唐亦荷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手机，似乎在忙。
    孙亦初瞥了一眼发现看不懂，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安安静静吃自己的饭。
    饭后，他照例喝药休息，区别不过是家里多了几个人罢了。
    两点半时，钱沉言带着今天的装备来了。他先是和孙亦初说了今天的流程，随后便独自上楼准备去了。
    孙亦初啃着苹果，茫然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偏头看了看唐亦荷：“哥哥，为什么老是要画画啊？”
    唐亦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他的小习惯吧，染白干预也是先画画。”
    “哦。”孙亦初继续啃苹果，直到钱沉言下楼来叫他，他这才同手同脚的跟在唐亦荷屁股后面上楼去了书房。
    书房内，熟悉的桌面上已经被摆上了今天用用到的工具：画笔、画纸、还有一盒积木。
    “坐，今天我们来画想象中的世界。”钱沉言朝他笑了笑，递上了画笔色彩鲜艳的画笔：“这个对你而言应该没有难度吧？”
    “没有。”孙亦初抿了抿唇，“画什么都可以吗？”
    钱沉言咧嘴一笑，“自然，只要是你想到的，都是可以的。”
    孙亦初点了点头，接过画笔就准备开始，钱沉言瞧着他，忽然笑道：“小少爷，不过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哦，半个小时画画，半个小时拼积木，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
    “好，那唐总麻烦您离远一些，免得影响他，从而影响我的判断。”钱沉言摸了摸下巴，道：“还是一样，若是问的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摁铃跳过。好，我们开始。”
    孙亦初拿着笔歪头看着他，“一边画一边回答吗？”
    “是的。”钱沉言从包里翻出眼镜戴上，不留情面道：“过去一分钟了哦。”
    孙亦初只好忍下不耐，提笔画上了第一笔。
    “你见到了沈安冉对吗？她和你说的那些话你赞同吗？”
    孙亦初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唐亦荷，可他的视线忽然被一双手遮挡，让他根本看不清唐亦荷究竟是什么表情。
    “回答，或是按铃，小少爷不要总是看他，您这样，我会把他赶出去的哦。”钱沉言眯了眯眼，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孙亦初点了点头，“赞同。”
    钱沉言诧异的看着他，“都赞同？”
    “是。”孙亦初垂下眼睑，低声说着：“她说的没错，我是灾星，我总是会被抛弃的。幼时，我渴望父母的爱，渴望兄长的爱，长大后，这些我依然没有得到。可是换了一个身份，这些通通都回到了我身边，可我已经不再渴望了。”
    唐亦荷瞳孔一缩，查到沈安冉的第一时间，他就找人收拾了她一顿，自然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的。如今听到他通通赞同，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疼痛。
    他说的不对吗？
    对。
    渴望那些的人是他，而不是他们这些人认识的他。
    他们认识的，是他自己口中沉睡的阿宝。而现在的他，依然是曾经那个渴望疼爱而不得的孙然。
    钱沉言眨了眨眼，继续道：“按理说如果你是身体解离障碍，是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的。亦初，我能理解你口中的阿宝，是你假想出来的吗？”
    什么？
    唐亦荷浑身一颤，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是了，是了！他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如果是人格分裂，他不可能知道这个阿宝的存在！
    孙亦初咽了咽口水，忽然勾唇笑了笑，“您很聪明。”
    “所以……因为苏然的死，导致你不再愿意面对这个已经失去希望的世界。于是你幻想出了另一个人，你给他起名叫阿宝，试图让他替你活下去，我这样认为，是对的吗？”钱沉言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孙亦初嗯了一声，便不再继续开口了。
    “他……为什么要叫阿宝，可以告诉我吗？”
    “因为他是宝贝啊，所以叫阿宝。”孙亦初理所当然的瞧着他，随后换了一只笔继续涂涂画画，“他和我不一样，他是我想要成为的样子，是所有人喜欢的样子，所以我叫他阿宝。”
    “他更像你，还是更像苏然？”
    “他。”孙亦初涂了一大团黑云在天空中，继续道：“他和阿然更像，性格，爱好，都和阿然一模一样。我不喜欢我自己，所以不希望他像我，阿然比我好，比我乐观，比我善良，总之什么地方都是我比不了的。”
    “可是，在我眼里，你们一样好。”钱沉言及时引导他，“你和阿宝，和苏然，都很好。”
    孙亦初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知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我曾经想过要把那些人通通弄死，可阿宝说那样我会永远被困住，所以我放弃了。我等着，等着他们得到报应，可报应还没来，阿然就死了，我一度讨厌自己，连带着讨厌阻止我行动的阿宝……”
    钱沉言静静的听他说，时不时记录着什么。
    “所以我想过把阿宝一起弄死。”孙亦初吸了吸鼻子，换了一支绿色的笔点缀着大树，“我割腕，吞药，甚至跳过楼，可是很奇怪，他总是能活下来。”他不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道：“这伤很深，您能看出来吗？”
    钱沉言点了点头，应道：“看得出来，很深。”
    深到过了那么久，都还有一道不浅的印子。
    “是吧，可是他居然活下来了。”孙亦初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抬眼瞧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或许……他是想让我走出来的吧，所以那么痛苦，他都忍下来了，都活下来了。”
    “可是我不知足，我觉得我不开心，就肆意的伤害自己，他总是哭，我一边唾弃他，一边跟着他哭……”孙亦初收回视线，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微微垂下了脑袋，“我不知道他在哭什么，可我还是忍不住。他越是哭我越是烦躁，我越是烦躁我就越是想干脆把他弄死算了，可是我又狠不下心……他陪了我很久，先生，他真的陪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有时候我分不清到底是我还是他，久到我的情绪渐渐被他所感染，慢慢也开始后悔伤害自己……”
    “好，下一个问题。不愿意别人靠近唐亦荷的是你，还是阿宝？”
    “我分不清了。”孙亦初抿唇想了想，还是摇头，“哥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唐安安，好不容易控制自己不再抵触他和哥哥靠近，他们亲昵我都不再生气了，为什么要多一个童童呢？”
    童童？
    钱沉言微微抬眸瞧着唐亦荷，有些讶异这个人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随后收回思绪道：“看到童童时，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弄死。”孙亦初喃喃道：“哥哥只能是我的，他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和我分享我的哥哥。”
    “可是哥哥看他可怜，没有别的意思啊。”
    “他可怜，他可怜？我不可怜吗？谁当初可怜过我？凭什么他一句可怜就能抢走我的东西，而我等了那么多年的爱，又凭什么因为他可怜被分享给别人呢？”
    唐亦荷闻言怔愣住了，他以为自己那样说，孙亦初就不会生气了。可他大意了，童童可怜，那同样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孙亦初呢？
    童童有他可怜，有院长照顾，他的亦初呢？可曾受过别人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关心呢？
    “他叫哥哥，只是因为唐总比他大，没有别的意思的。” 钱沉言斜了唐亦荷一眼，开口替他解释道。
    “叮！”
    孙亦初抿紧了唇，果断结束话题。
    钱沉言叹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时间到了。可以给我讲解一下你的画吗？”
    孙亦初沉默的看着他，随后惜字如金的指着纸张上的画，开口道：“黑洞把大家吃掉了。”
    “……是希望这个黑洞，把一切的痛苦都吸走吗？”钱沉言仔细看着那画，发现画面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占据着，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黑洞入口处的一棵大树。
    大树在黑洞入口处疯狂生长着，枝繁叶茂不说，还开了几朵小花。可那花没有颜色，像是被黑洞吸走了色彩一般。
    “不是，就是单纯的都吃掉。”孙亦初把画叠了起来，伸手拿过积木就拆开了盒子，“拼好就结束了是吗？”
    “是。”钱沉言点了点头，安静的看着他搭积木。
    半小时过去后，孙亦初被厉澄带下了楼，而剩下的时间，留给钱沉言和唐亦荷交流情况。
    门再次关闭，唐亦荷表情凝重的坐在孙亦初刚刚的位置上，细细看着那画，伸手描摹着，“是病反了吗？”
    钱沉言取下眼镜，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唐亦荷放下画，直勾勾看着他，“赶紧，别废话，我还要告诉我父母。”
    钱沉言点了点头，道：“好消息就是，不是病反。”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解离障碍似乎严重了不少。”钱沉言看着刚刚自己记录的东西，接着解释道：“我们都知道，大部分的身体解离障碍患者人格之间是互相不认识的。”
    “嗯，这个我知道。”唐亦荷点了点头，这些他第一时间就查过。
    “所以他刚刚一直在引导我们略过这个话题。”钱沉言喝了口水，沉声道：“他以为他说阿宝是他幻想的我们就会把视线朝别的地方引，可是他的一个行为暴露了。”
    “什么？”唐亦荷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他怕治疗后阿宝会消失，所以在想办法引导你，让我们以为他不是人格分裂？”
    “唐总聪明。”钱沉言点了点头，“刚刚他一直在否定自己，便是他暴露的关键。在特定的情况下，人格之间是会互相知道存在的，所以他才能一一列举他和这个阿宝不同的地方。据我所知，或许喜欢弹琴和喜欢那些的都是他自己，可后来这些东西带给他的都太过痛苦，所以他将这些事情通通划分给了阿宝，所以造成上次我问他学这些的动机时，他一概不知的情况。”
    不是病反，可认知障碍加剧。
    他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唐亦荷长叹了口气，送走钱沉言后拨通视频和父母那边沟通了一下情况。
    在得知没有病反时，红鹰和风绪都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可唐亦荷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的心重新吊了起来。
    “自我认知障碍和身体解离障碍加剧了不少，这个情况如果控制不当，会让他病反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唐亦荷眉头紧锁，道：“婚礼结束后，我想办法把他带回家来。”
    风绪闻言摇了摇头，“他爱玩，把他困在家里恐怕会适得其反。若是有空，就带着他和乐乐们四处走走吧，他们曾经去过新西兰，那就带他们再去一趟。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没钱了和我们说就是，你把他带回来，虽然情况控制会好一些，可对他的心情状态又不太好。”
    唐亦荷垂眸想了想，没再说话。
    父亲说的有道理，孙亦初若是天天闷在家里，恐怕情况会与他们的初心背道而驰。
    “好，婚礼后我会带着他们四处去走走的。妈什么时候过来，时间定了吗？您再不来啊，您小儿子都快要把房子掀了信不信？”唐亦荷无奈一笑，“妈，您来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我一会儿把照片发您。乐乐说这个好吃，亦初馋了许久，但是国内没有，您看看能不能买些带过来，不用太多，给那俩解解馋就好。”
    红鹰点了点头，“好，我定的明天一早的飞机，大概晚上七点到南宜，到时候你来接我。你也要多注意身体，黑眼圈重的哦，和亦初差不多了都。”
    “知道了，那我先下去了。”唐亦荷朝二人笑了笑，便挂断了视频。
    他刚一开门，就和偷听的孙亦初撞了个正着。
    “嘿嘿……”孙亦初捏着毯子一角朝他笑着，“捏房子。”
    唐亦荷挑了挑眉，侧身让他进了门，“要不拿下去玩吧，拿下去和乐乐一起玩好不好？”
    孙亦初想了想，着手开始收拾起地上摆满的粘土。
    “亦初，等乐乐婚宴结束，哥哥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唐亦荷蹲下来帮忙拿筐子装，“去希腊逛天空之城或者蓝白小镇好不好？”
    “想去威尼斯。”孙亦初垂眸想了想，“随便吧，去哪里都好。”
    “好，那我们就去威尼斯。”唐亦荷拎上粘土筐，牵着他走出了书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能随便呢？爸爸妈妈可是给了很多经费呢，我们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个遍好了，正好，我好找人先去踩点！”
    孙亦初闻言莞尔一笑，“听哥哥的。”
    “傻瓜，好了，一会儿给哥哥捏个小风车好不好？”
    “好。”
    “妈妈明天晚上七点就能到家了，我拜托她买了乐乐上次说的面包，省得你们俩天天馋着那一口。”唐亦荷揉了揉他的脑袋，那道疤已经被头发掩盖，除了他们恐怕没人知道这个人曾经脑袋上开过瓢。
    “哥哥，别摸。”孙亦初挥开他的手，自己挠了挠：“好痒。”
    唐亦荷哈哈笑着，跟着他下楼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来来来，打游戏的看电视的都过来，捏捏这个，比比谁捏的漂亮，一会儿让蓉姨给最漂亮的加鸡腿儿！”
    “鸡腿？！”唐乐乐听见鸡腿，当即放下了手机，几步跑过来坐在了孙亦初身边，“亦初教我捏好不好？你上次捏的房子好漂亮，我也想捏一个。”
    “好。”孙亦初咧嘴一笑，拿出粘土耐心的指导唐乐乐，而厉澄和唐安安则是上网找了个简单的玩意儿就动手开始捏了起来。
    “咔嚓！”
    一声咔嚓在屋里回荡，大家齐齐扭头看向唐亦荷。就见他丝毫不尴尬的笑了笑，道：“留念一下，留念一下，对了，我刚刚和亦初商量了一下。婚宴结束后我们大家一块儿去威尼斯玩，经费已经到手，到时候大家随便玩。”
    “哦耶！！”
    “太棒了吧！！”
    大家叽叽喳喳的商讨着去的时候要买什么东西，什么地方可以不用去，什么地方必须去。唐亦荷围着他们拍照，打算找个时间把相片全部洗出来。
    “叮咚——”
    手机发出提醒，唐亦荷皱着眉头打开了消息，是赵雄。
    他瞧了大家一眼，坐在了较远的地方，这才打开微信查看起了赵雄发送而来的文件。
    赵雄：「小少爷是独自离开的剧组，在靠近美食街时被沈安冉的人带上了车，去了精神病院。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你和那个童童相处，再加上沈安冉有意无意的引导小少爷，所以他才会认为父母是因为不爱他才将他独自留在华夏。」
    唐亦荷细细看着每一个字，良久，他沉默的叹了口气，打字道：「辛苦了。爱语的人查到了，有一个叫石帆的，我要见他。」
    赵雄：「好的，打算什么时候见？」
    什么时候吗？
    唐亦荷想了想，明天妈就过来了，妈在的话，孙亦初这边他就走的开了。
    「后天上午，我大概八点左右过去，先收拾一顿，我不想看到哑巴。」
    赵雄：「明白！」
    「辛苦。」唐亦荷发完这条就关闭了软件，再次投入照相中。
    “要不乐乐婚宴结束，我们拍个全家福吧？”唐亦荷笑了笑，“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家长们也都在，拍全家福正好。”
    “好啊！” 唐乐乐当即赞同，“到时候照片一人一份，我要一直保存下来。”
    孙亦初点头表示赞同，“正好，可以买个大大的相册。”
    “干脆买个空白的，我们自己设计封面。”厉澄摸了摸下巴，“我们每个人都dIY一个独一无二的。”
    唐安安挑了挑眉，“我同意，独一无二更值得留念。”
    大家都没了意见，唐亦荷干脆联系人准备起了他们需要的各种材料，“成，你们没意见我也没意见，就按你们说的办。”
    嘻嘻哈哈间， 一晃，夜便深了。
    孙亦初站在阳台边，仰头凝望着夜空。微风带起他的发，微微动着，他眯着眼，微微垂下眼眼，遥遥望着南墓的方向。
    “睡不着吗？”唐亦荷为他披上外套，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一片黑暗，却埋葬着他早已逝去的挚友。
    “哥哥，他会消失吗？”
    孙亦初忽然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唐亦荷垂眸看着他的发旋，有些心疼，可治疗必然要走这一遭，不该存在的，总会消失的：“亦初，他不会消失，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只要你存在，只要我们记得，他就会一直存在，相信哥哥，好吗？”
    “哥哥，我不想伤害你们，可伤害自己又太过痛苦……我想好起来，可是我不想失去他。你说的对，可是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他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消失，我宁愿消失的是我。”他侧身抬眸，沉沉望着唐亦荷的脸，轻声道：“我没有他乖，没有他爱笑，你们都会喜欢他的。我也是喜欢他的，可是喜欢之余，我总是嫉妒他……”
    嫉妒？
    嫉妒什么呢？
    唐亦荷看着他，没开口打断，等着他继续说。
    “我很坏吧。我伤了你，许是他在怪我，所以他才不愿意理我了吧！”孙亦初沉沉叹了口气，“哥哥，钱先生有办法让他回来吗？”
    “亦初，你不能这样想。你和他都一样的，在哥哥心里是一样的。哥哥没有更喜欢他，也没有不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同一个人，你们谁都不会消失，不管你是谁，哥哥都会保护你，爱你，疼你，你不能这样想知道吗？”唐亦荷拉着他的手，耐心和他说着话，直到孙亦初不再多想，他才带着人离开了阳台。
    看着因为药力沉睡的人儿，唐亦荷忽然感到有那么一丝迷茫。他扪心自问，对待曾经的他和现在的他是没有差别的，关心，爱护也是一个不少，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那个他呢？
    他还在怨恨自己捅了那一刀。
    “哥哥怎么会怪你呢，你是生病了，哥哥知道的。”他轻声呢喃着，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床上已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唐亦荷抬眸看了看天边的白光，茫然的看了看时间。
    还没到七点。
    以往的现在，孙亦初应该还在沉睡才对。他急忙下床穿衣洗漱，下楼时便看见了正在喂兔子吃东西的孙亦初。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见人没事，他由衷的松了口气：“早餐还没好，起来不会饿吗？”
    孙亦初摇了摇头，冲桌面扬了扬下巴，“蓉姨给我先弄了点喝的，就是怕我饿了不舒服。”
    “嗯，多少吃点会好一些。亦初，哥哥明天要出去一趟，八点左右走大概十一点就回来了，在家要乖乖听妈妈的话，不可以闹脾气不吃东西，知道吗？”唐亦荷坐到他身边，接着道：“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南苑角的泡芙和巧克力蛋糕好不好？”
    “好。”孙亦初冲他笑了笑，“我会听话的，等哥哥回来。”
    唐亦荷揉了揉他的脸，笑道：“我就知道，我们亦初最乖了。”
    “……你是去见那个童童吗？”孙亦初看着他，询问道。
    “不是，哥哥公司出了点事情需要过去一趟。亦初不喜欢他，哥哥就不去了，他本来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一面之缘罢了。”唐亦荷弯唇笑了笑，“乖乖和妈妈待在家里，等哥哥回来好吗？”
    孙亦初用力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