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睡不醒。
翌日清晨,凤明召宫医们看诊。
三名灵医各自翻着厚度不一的医书。
凤明说,“本殿下说你们是废物还真没说错。”
宫医令捋着山羊白胡子,“殿下莫要过多担忧。”
凤明冷哼一声。
一灵医合上书,道,“殿下,臣已有对症之法,这位公子需服用汤药,请殿下允臣退下煎药。”
凤明道,“快去。”
剩下两名灵医打算施针。
凤明不情不愿地挪开位置给他俩。
严严实实掩住少年脖颈以下的丝绸锦被一掀开,床上昏睡的人穿着洁净的衣裳。
宫医令瞧出一点端倪,问,“是殿下替他更的衣吗?”
“有话快说!”
“殿下是让他自己穿戴的衣裳吧,他重伤未愈动用魔气自愈本就有违医理,况且自愈只是愈合伤口,疼痛仍在。”
剩下的话宫医令不说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凤明一脸愤怒,“你为什么不早说!总是事后才说!你们这些人干何吃的!”
宫医令皱眉,“殿下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清楚吗?”
女子闭上了红唇。
许久,她嘟囔道,“本殿下又没受过伤。”
煎好的药汤被灵医呈上来,凤明望向宫医们。
灵医道,“只需待药汤置至温热,缓缓服用便可。”
另两名灵医已经施好了针。
凤明舀起一勺浓黑的药汤,撬开少年的齿关,将药小心翼翼地送了进去。
昏睡的少年微微蹙眉。
凤明不由得哄他,“燕弄乖乖喝药好不好?”
深知得不到回应的女子继续一勺一勺喂尽碗中的汤药。
灵医道,“此药需服用十日,早晚各一次。”
“既如此,尔等且按时送药,退下吧。”
凤明化回本体守在边上。
午后,两只小凤凰冲进殿里。
“皇姑姑!阿温来啦!”
“表姐殿下!”
凤明赶紧去按住他俩奔跑的身子,“小心点。”
两只小凤凰眼尖地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便趴到床沿去看。
看清少年的脸,两人同时“哇”了一声。
银翎小凤凰问,“皇姑姑,他是谁呀?”
“本殿下的珍宝。”
青翎小凤凰变成人形,看了看少年,又低头看自己,“表姐殿下,他好像比我小。”
“当然比你小,他才二百八十岁。”
银翎小凤凰欣喜道,“也比我小欸,我比他大二百一十一岁,我终于不是族中最小的凤凰啦。”
英俊的少年道,“他不是凤凰。”
凤明揍他,“他是本殿下认的儿子!”
银翎小凤凰偷偷用羽翎戳了一下少年的如玉锁骨,瓷白的皮肤霎时红了一片。
离燕弄随即转醒。
凤明把快要趴到他身上的小凤凰拎起,担忧地问他,“燕弄还疼不疼?”
“殿下,我不疼。”
少年看向女子拎在手上的银翎小凤凰,他的眼瞳光华潋滟,色彩明亮。
那只小凤凰也定定瞧着他,“我叫凤温,比你大哦。”
凤明把手里的小凤凰放回地上,小凤凰落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碧玉般清透的少女。
旁边杵着的少年说,“我叫凤席,也比你大。”
“我叫离燕弄。”
凤明低柔道,“燕弄喜欢白色对不对?阿温你陪燕弄玩几天。”
离燕弄眼眸转回女子身上,“殿下对燕弄真好。”
女子娇艳的容颜笑起来,“燕弄当本殿下的儿子好不好?”
“好。”
“好好好,我先去给燕弄准备膳食,阿温你留在这里。”
少女点点头。
离燕弄对她说,“可以再看看你的本体么?”
凤温立马变回本体,跳上少年的床,用长颈触上他的手背。
离燕弄坐起身,认真地观赏她,“你的翎羽好好看呀。”
“燕弄也很好看!”
旁边的凤席变回本体,也跳上床,“燕弄,我也好看的。”
离燕弄将目光挪到青翎小凤凰身上,“好看。”
不一会儿,凤明回来了,她身后的一排侍女在摆膳。
两只小凤凰凑过去吃饭。
凤明对床榻上的人说,“我抱燕弄过去。”
“谢谢殿下。”
她抱着少年到桌前坐下,盛了一碗饭菜,“燕弄,我喂你好不好?”
“好。”
吃完饭后,凤明把一枚灵果给他,少年乖乖地吃起来。
女子惊艳的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姿态优美的少年。
“燕弄的修为很高呢,怎么被追杀了?”
离燕弄手一顿,“殿下,我是杀手。”
凤明摸摸他的脑袋,“以后本殿下保护你。”
少年眉眼弯弯,“殿下你真好。”
“我抱抱燕弄好不好?”
“嗯嗯。”
凤明双手抚上了他单薄的脊背,半环着他。
晚间,汤药呈上来,凤明喂他喝完了药。
少年又躺下歇息了。
第二天辰时,女子又喂了昏睡未醒的他喝药,喝完药的半天后,少年便会清醒,这段时间就是两只小凤凰一起过来陪他玩的时候,晚上喝过药,他又安然入眠了。
一连五日皆是如此。
凤温和凤席每次过来都会带几枚嫩白的天品荔枝果给他吃。
这是天下第二灵境,妖界第一灵境的传浮境特有灵物,此等珍贵灵果只有凤族皇室才有资格享用。
凤明剥开果壳,递给少年。
“燕弄,过两日我去不眠都一趟哈,你好好养伤,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燕弄会好好养伤等殿下回来。”
两日后,凤明替还在昏睡的少年喂好药,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
离燕弄醒来的时候,两只小凤凰正守在榻边。
离燕弄:“殿下离宫了?”
凤温把剥好的荔枝给他,“皇姑姑早上的时候就离宫啦,她让我俩陪着燕弄。”
三人一起吃了一些灵果后,凤席瞧着他困倦的神色,道,“燕弄你先午睡一会吧?我们迟点再来看你。”
凤温把离燕弄按倒,“燕弄快睡吧,我们等会再回来。”
“嗯嗯。”
两人跑了出去,殿里恢复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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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绊者的记忆与引魂者的过往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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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金明器物陈设,高大的梧桐花树贯穿中庭,淡黄花瓣纷飞。
一袭花丝云锦明金冕服,雍容高贵的男子慵懒地躺在长榻阖目。
金石地板上爬着两只小凤凰,一只银翎,一只青翎,青翎那只绕到榻角,忽然用羽翅大力薅拉垂顺在地的如瀑黑发。
“凤席,你给本皇住手!”
凤流扯回自己的头发,纹丝不动,凤席踩住他的头发,又拉又扯。
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到另一只爬上他迤逦衣摆的小凤凰,哇哇大哭起来。
“阿温听话哈,不哭不哭。”
凤流拽起长服,坐在衣摆的银翎小凤凰被拖运到榻前,他一手抱起哭闹的小凤凰,一手撑在榻边,倒转身姿的同时把放松警惕的凤席勾起来,扔远,正好砸中刚踏入殿槛的亲爹凤元回。
手中捧着一金盘,来不及躲避的凤元回被儿子砸中,“凤、席!”
盘里放着六枝凤族之地特有的天品灵花——叩印花,每逢百年盛开一次,能助五百岁以下的凤凰幼雏加快化形速度。
凤元回被儿子砸得身子一歪,金盘的灵花掉落一地。
趁着妖皇陛下注意力还在族妹身上,凤席叼起一枝叩印花化成人形跑出宫殿,“表哥陛下,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凤流手里抱着的小凤凰扑腾两只羽翅,挣扎道,“皇叔,放我下来。”
凤元回拾起散落的叩印花,“陛下,叩印花已采摘完毕,请过目。”
小凤凰化成少女坐下,熟稔地拿起桌上的天品青枣果大口大口啃食,水灵灵的大眼睛偷瞄两人。
凤流随意扫一眼金盘上的叩印花,“拿下去吧,收入宫库便可。”
见状,凤温神情愉快地把桌上金盘里的荔枝果拿空,收进纳灵戒,手里拿着半颗没吃完的青枣果,“皇叔,阿温先走啦。”
待扰人清净的两只小凤凰都离开后,凤元回才开口说道,“陛下,臣先退下了。”
“宫中近况如何,凤二那丫头又出去玩了?”
男子闭紧嘴巴,举止心虚,凤流瞪他,“有什么不能说的?”
“长公主殿下这段时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传言她得了一件珍宝。”
“这倒挺稀奇,是什么样的珍宝能让那臭丫头改性啊?”
将脸藏在金盘后的男子强颜欢笑道,“陛下,臣不知道啊。”
凤流也不为难他,“退下吧。”
凤元回忙不迭退出殿内。
殿里仅剩凤流一人,他打量桌案上少去的灵果,倏然兴味一笑,“本皇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本皇搞什么幺蛾子。”
一青翎一银翎凤凰先后扑腾飞进静谧的宫殿。
床上的离燕弄坐起来,“你们来啦。”
凤席背着手,从身后拿出一朵花色内黄外白的灵花递给他,“当当当,这是我送给燕弄的叩印花!”
少年的眼眸忽闪忽闪,接过黄白双色,流光溢彩的灵花,“好好看呀,谢谢凤席哥哥。”
“燕弄喜欢就好!”
凤温剥开荔枝外壳,把果肉喂给他。
他看向叩印花,问凤席,“叩印花是不是很珍贵呀?”
“不贵不贵,这是凤族特有的灵花,是我族圣花噢!好看就对了!噢——它可以吃的!燕弄要不要尝一尝?”
凤温也点点头,“叩印花吃起来清甜清甜的。”
说着,她就揪了一片娇嫩的花瓣递到少年嘴边,跃跃欲试地喂给他。
离燕弄吃了几片,忽然面色苍白,昏了过去。
两人一惊,“完了!我忘记他不是凤凰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宫医!”
少年心急火燎地跑出殿外。
少女赶紧给他掩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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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流一走到凤明的宫殿门口就撞到了凤席,他问,“你怎么在这?”
青翎小凤凰扑腾得飞快,头也不回,“表哥陛下,我还有事!”
神色慌张的一群侍女随后也跑出来,却不料遇到凤流,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向他行礼,“陛下尊安。”
凤流问,“这么急做什么?凤二在殿里做什么?”
为首的女官道,“回陛下的话,臣欲请宫医,长公主殿下今日去往了不眠都。”
凤流道,“既然凤二不在,你们给谁请?”
女官迟疑,没有立即回答。
凤流径直朝凤二寝殿走去,女官急忙掉头拦在他前面,“陛下!长公主殿下说你不能进去!不然她就砸了你的寝殿!”
男子冷笑,愈发加快速度移进了寝殿。
殿里的凤温一见到他,立即拖住他的衣摆,“皇叔!你救救燕弄!我不小心给他吃了叩印花!”
凤流闪到床前,运起妖力探查昏迷的少年,“好你个凤二!敢带魔修回宫!”
凤温还拖着他的冕服华丽拖尾,急道,“皇叔你不可以打燕弄!他是皇姑姑的儿子!”
“本皇有说要打他吗!”
凤流把少年推进床榻里边,霸道地坐在床沿,几乎占据了床的一半。
凤温去推他,“皇叔你太过分了!燕弄身上的伤还没好!你推疼他了!”
容颜昳丽的男子阴寒道,“本皇没打他就很不错了!”
凤席冲进来,一看清殿里的情况,吓得绊倒在地,“表哥陛下?”
一群宫医火速赶进殿里,看到殿里的冕服男子,空气静止几瞬,他们同时下跪,“陛下尊安。”
凤流怄火道,“还不上前看诊!”
三名灵医停在榻边,凤流一把掀开少年的软被,将他从里边拉出来。
三人轮流诊脉,互相对视了一番,无措地望向宫医令。
宫医令揖礼道,“陛下,臣等无法诊断他的病况,从未有外族人食用我族圣花,无此先例,故而臣等束手无策。”
“本皇就问你,他会不会死!”
宫医令道,“回陛下的话,不会。”
“都给本皇退下!”
凤温哭泣,“皇叔你救救燕弄啊……阿温很喜欢他……”
凤席也哭,“表哥陛下,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偷叩印花的……”
凤流怒极而笑,“不就是个魔修吗!也值得你们哭?”
少女立即反驳他,“燕弄是皇姑姑的儿子!是本殿下的表弟!”
“就是就是!他是本世子的侄子!”
置若未闻的雍容男子斜睨宫医们,“他何时醒?”
一灵医思忖道,“回陛下的话,他体况虚弱,叩印花性凉,若是泡于温灵泉中,或许会醒。”
闻言的男子立即扛起少年缩地成寸,行至一处光彩夺目的宫殿,一举将他掷入热气腾腾的泉池里。
少年直直沉入了底,池上水雾缭绕,窥不见泉水之下的一丝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