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莹哼着《欢乐颂》回到家，踢掉鞋子，打开总控灯。
新租的房子餐厅对着玄关，妈妈坐在餐桌边等她。
金莹提着蛋糕走过去，“妈妈晚上吃的什么？”
妈妈等她坐下，从膝上拿起先前隐藏的柳木鞭，“你一直在撒谎。”
金莹：“什、什么？”
柳木鞭已经尘封多年。它和节拍器一起，是过去自己被逼练琴时最痛恨的东西。
金莹愣愣地看着妈妈举起柳木鞭。
——妈妈都知道了。
她忘记了闭眼。
“班主任说课后服务5点20就结束了！你每天放学都在干什么？说！”
在练琴。
她不敢让自己离开小提琴太久。
金莹最终也没有辩解，只是苍白道：“对不起，我会努力复习的。”
“你跟你爸一样，答应得好但是永远做不好。”妈妈气得口不择言，把特地带回来的蛋糕拂袖甩进垃圾桶，“期中考试成绩决定一切，你自己想好吧。”
良久，金莹蹲下来翻了翻垃圾桶，看到妈妈掉了大把头发，忍着没有哭。
她在乐团群发求助：
“急！学渣需要小老师！”
乐团的大家七嘴八舌。原来，他们都有不小的成绩压力。
苏晓鸿第二天找金莹说：“我从高二下来的，高一这些知识点还是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学习结对。”
金莹：“呜呜靠你了！”
苏晓鸿：“不能打包票。卷王太多了，听说晚上熄灯后，还有人偷偷溜到楼梯间看书。”
金莹目瞪口呆：“高三？”
苏晓鸿残酷摇头：“我们年级。”
金莹低头绝望地看了看手里抱着的教材和草稿本，“我再回教室多拿点……”
“欸！”苏晓鸿哭笑不得地拉住她，“都到图书馆了。”
临近大考，图书馆自习室人满为患，两人只能在外文阅览室的长桌边落座。
苏晓鸿看了眼电子表，“我拿个快递，你先做练习题。”
金莹翻开数学书，刚刚瞄到目录页就觉得肚里的饱饭在往上涨，有种打嗝的冲动。
她叹了一口气，往桌上一趴，小脑瓜磕在手背上。
有人拉开长椅，坐在她斜对角的位置。
金莹抬头看，鲤鱼打挺般弹起来，“你还有心思看小说呀？”
钟吟川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眉目愈发清秀。他一只手放在书页上，轻轻翻动，沉稳的气息冲散了金莹周身的焦躁感，“不是小说，是传记。”
金莹撇撇嘴，“真的看得懂吗？手头那只不会是翻译笔吧？”
钟吟川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手指翻飞，笔随之在指尖流利地跳动。他只是呵呵，没有回答。
金莹脸上微微发烫，坐起来，拿水性笔敲敲下巴，翻到苏晓鸿标记过的课本那一页。
什么三角恒等变换，解三角形……什么正弦定理，余弦定理……
怎么没有琴弦定理！
“别太勉强。”钟吟川不好好看他的书，不咸不淡地做出评价，“做不出来就玩手机吧。”
金莹哼哼，“以前我数学能考第一。”
钟吟川挑眉：“小学？”
金莹语塞。
说中了！
她沮丧地趴下去，“是不是真的浪费了太多时间？”
她其实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钟吟川会回应。他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不就是要找人教吗。”
金莹以为他在自恋，又明白对方是一片好意，弱声反驳：“少说大话了。”
钟吟川眼睛盯着屏幕，等了几秒，轻松地把手机盖在桌上：“小老师马上到。”
金莹坐起来：“不是你吗？”
图书阅览室的自动门“叮咚”一声开启，黑发女生出现的第一秒就吸引了金莹的注意力。
金莹摸了摸耳后翘起的浅棕色短发，而对方的头发呵护得又长又直。
黑发女生像是没看到她，直奔钟吟川，“怎么了？突然找我。”
钟吟川手搭在椅背上，随意招呼了声：“嗨，你果然在图书馆。”
他把金莹拉入两人的对话，“不是我，是她需要帮忙。”
黑发女生露出一个惊讶的微笑，走上前，扶住钟吟川的椅背，并且伸头看他桌上的书。
“还在学法语呢？”
“嗯。”
金莹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揪紧校裤，盯着他们互动。
钟吟川看向自己了！
金莹低头飞速转笔，“啪嗒”，笔飞出控制，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她俯下身找笔，在桌下看到黑发女生又往前跨了一步，应该贴得更近了。
无名怒火在金莹心底干烧，她磨蹭两秒，捡到笔也故意不看这两个人。结果钟吟川还要火上浇油，他好像很认可这个女生，“我认识的学霸只有你了。”
——谁要她帮啊！
金莹接收到女生一道冰冻的目光射线。
黑发女生微笑，“我不太会教别人。”
呵，估计对方心里想的是：
——谁要帮她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撇过头。
钟吟川这种情感神经坏死的人，完全读不懂气氛，仍然在为她们牵线，“时间不早了，现在就开始吧。”
“好吧。”黑发女生无奈伸来一只手。
眼看对方快要碰到自己的数学书，金莹一把护住书。
她瞪了一眼钟吟川。
钟吟川语气竟然还有点委屈，“她圈的重点很有用的。”
笨蛋！
“……苏苏叫我。”金莹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你放心，我能及格。”
黑发女生侧过身，揶揄地对着钟吟川笑，“你看。”
金莹也笑了，气的。
她把椅子归位，书抱在胸前，走之前又瞪了钟吟川。
钟吟川放下书：“欸。”
黑发女生拉住他，压低声音埋怨道：“第一次给我发信息就为了这？”
钟吟川：“……”
金莹和苏晓鸿在扶梯上遇到。
苏晓鸿来捏她的脸，“谁惹你了？”
金莹气鼓鼓告状：“钟吟川说要给我找老师，哈，谁稀罕啊！”
苏晓鸿摸摸下巴，“是你昨天在群里说的呀。”
金莹：“……不需要。”
“长什么样？黑长直？”
“神了，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苏晓鸿指向图书馆大厅两侧的光荣红榜，“大家都认识吧。”
金莹平常经过这里从来不会注意上面的优生照片和名字。但是经过刚刚的刺激，她主动在红榜面前停下了。
苏晓鸿的解释姗姗来迟。
“魔王帮你找了第一名呢。”
高二年级模考榜首，程娉婷。
她宣传照上的笑容和刚刚应付自己的一模一样。
金莹听到苏晓鸿介绍：“程娉婷家境也很不错。”
应该是的。刚刚她看到的戴香奈儿发夹，要一千多。
苏晓鸿试探地拍拍金莹的肩，“你……还好吧？”
谁知金莹转过头，表情又变得沉静乖巧，“700多分的大佬！她一定又聪明又努力。”
“还漂亮。”金莹补充道。
这么厉害的女孩子，她心里那点别扭一下子冰消雪融。
苏晓鸿愣住，“人还是不能自尊心太强……像你这样就挺好。”
“这是在夸我吧？”金莹嘀咕。
苏晓鸿笑得更欢了，“总之，据CP粉可靠消息，他们应该是青梅竹马。”
两人已经走下图书馆前的长阶。金莹在主干道旁的售卖机里买了一瓶汽水，咕咚灌下去，拍拍胸，把气嗝压在肚里。
“了不起。”
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苏晓鸿忽然激动，“我反正不支持，天降赛高！”
金莹：“哈？”
“宝贝你手机响了。”
“哦哦。”金莹没端稳汽水，洒了一点，“我居然忘开振动模式了……”
她看到通知栏的来电提醒，面露惊讶。
苏晓鸿：“不拨过去吗？”
金莹肯定地摇头。
果然，对方紧跟着又拨了过来。
这回金莹顺利接起电话，“怎么了？突然找我。”
苏晓鸿好奇地凑近，金莹发现了但是没有躲开，大方地让她听。
男生变声后音色比从前更有磁性，笑起来中气十足，“出来，想见你。”
“你在这边？”金莹惊喜万分，用手势示意苏晓鸿可以先走，“我现在到校门口来！是校门口吧？”
苏晓鸿往教学楼走，一步三回头。
不行，金莹刚刚生动的表情让她太好奇了，于是折返，悄悄跟上。
离得远远的，苏晓鸿看到金莹站在花坛绿化带的内侧，单手扶着铁栏杆，仰头和一个高瘦的男生说话。
男生穿一身黑的运动服，戴棒球帽，片刻后蹲了下来，在金莹面前像只温驯的大型犬。
他伸手给金莹擦了一下领口，可能是金莹刚刚把汽水漏在锁骨位置了。
苏晓鸿捂住嘴，耳根通红。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