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庄户人家每日里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忙活着，一年到头，也不过是这时候能够歇歇，如果族里让种植冬小麦，那岂不是一整年都在忙活了？
    关键是这冬小麦种出来了也罢，若是种不出来，岂不是费心费力还浪费粮种？还不如直接将麦种留到来年春天种，亦或者直接给当成粮食吃掉。
    常富贵循声看去，见开口的是族里有名的懒汉癞头，便也皱了眉头，沉声道。
    “所以，这次种植冬小麦的事情，我不强求，原本我家买的这批麦种就很有数，光是自家荒山那边种都不太够，若非念你们与我是同宗同族，我连说都不会跟你们说。”
    常富贵看着祠堂内的族人，严肃的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不愿意一起种的，到时候若是看到我们种成了，可别说我这族长厚此薄彼，有新麦种却不想着你们。”
    此话一出，整个祠堂再次沸腾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既然自家种都不够，干啥要分给咱们？该不会是想拉着咱们一起赔本吧？”
    “就是就是，之前又不是没试过，若是冬小麦真能种成，咱们早种了！”
    “可这麦种看着确实是顶好的啊，若是留着来年开春种多好，这会儿种下去，万一冬天冻死了，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麦种？”
    “是啊，这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都是有老天早就定好了的，哪里有冬天种小麦的？这不是与老天作对嘛！”
    “可不是嘛，要是种了冬小麦，反而耽搁了明年的春种稻谷，岂不是得不偿失？”
    常富贵面不改色的任由众人议论，似乎毫不在意，就连常四虎兄弟，也都缄默不言。
    议论声渐渐小下来，好半晌才有一人高声道。
    “族长，若是我们跟着一起种了，最终却颗粒无收，那这损失怎么办？”
    “我虽为一族之长，却从不会勉强族人，我方才便说了，此次冬小麦种植，全凭各家自愿，有怕受到损失的，可以选择不种。”
    常富贵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发现竟然又是那个癞头，便冷哼一声道。
    “我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常富贵说到这里，态度缓和了一些，“若是想种，又实在拿不出麦子交换的，也可用银钱购买，亦或者，我这边还有七虎给的另外两种选择，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选择？”族中有人好奇的问。
    “第一种，若是不想出麦种，又想跟着种的，可以从我这边借麦种，等来年麦子收成的时候，再还给我，不过，到时候，可就不是一斤换一斤了，你们得拿出收成的两成出来，一成算做我出麦种的成本，另外一成，则交到族中，用于家中族学或者其他大事儿上。”
    常富贵老神在在的坐着，有着闺女的保证在，他不担心会不成，所以，不介意在此时为儿子卖族人一个好。
    “当然了，七虎也说了，若是此次冬小麦种植失败，颗粒无收，就算是我这边亏的，我也不会找你们要麦种。”
    “那第二种呢？”
    有脑子活络的族人，当下便开口询问。
    只刚才这一种选择，就让族里大多数人心动了。
    毕竟，麦种不用他们出，若是种成了，他们能得八成的收益，还有一成是给族中的，那就说明他们也能有一份。
    若种不成，他们也只是费了些力气，于庄稼人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还有一种，便是你们将地卖给我，我当着诸位族老们的面，与你们白纸黑字的签订永久的世代租约，以后这些地，只租给你们自家种，未经过你们的同意，不会转租给别人。”
    常富贵说到这，似乎有些犹豫，半晌后才道，“租子就按四成来收，不过，我只要三成，剩余的一成，也上交族中粮仓，归整个常氏家族所有，以备不时之需。”
    常富贵开出这样的条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般外面的佃户租用地主家的田地耕种，最少都要交五成的租子，甚至多的达到七成，他只要了四成，还留一成给族里，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常富贵说得很有底气，“当然了，麦种还是由我家免费提供，不过，这最后一项，不仅是对咱们族人，就是周边各村，也是算数的，你们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对于庄户们来说，田地是家族的根本，若非逼不得已，没人愿意将田地往外卖。
    自从得知七虎中举之后，族里大半的人，都想将自家田地挂靠在七虎名下，这样一来，他们只要给七虎交少部分的银钱，就能免去交给官府的税收。
    可是真正下定了决心去做了的，也只有少部分，还大部分人在犹豫中。
    而现在，族长却提出想要买他们的地，并给出了让他们世代耕种的条件，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能够获得卖田地的银钱，且田地还是归他们种，唯一不足的是，他们得交出四成田租。
    常富贵自然看出了族人的犹豫，却并不在意，反而正色道。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最后的两种选择，不管你们选哪一种，那以后这片地不管种什么，何时种，怎么种，你们都要听我的。”
    对于这一点，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因为不管是佃谁家的地，也都是这样的。
    比如，有的人家喜欢吃面食，就会要求手里的佃户们多种麦子，有人家喜欢吃米饭，那他家的佃户就得多种水稻。
    常富贵见族人一直都在讨论，便再次轻咳一声，敲响了铜锣。
    “咳咳，你们都是我常氏一族的族人，作为族长，我不愿占你们的便宜，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是家中不是急需用银钱的，我还是希望你们尽量选择跟着种，而不是卖地种，因为地我可以从外面村子去买，只有咱们族里的族产越多，家族才会越兴旺。”
    “族长说的不错！”
    这次开口说话的，是族老之一的常大伯，他说到这里，面露沉痛之色，叹息一声道。
    “原本，咱们常氏一族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拥有不少族产的，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将族产都给变卖了，连田地都各家分了，以至于现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各过各的。
    亲情都淡薄了，我是想着，如今咱们有七虎这个举人在，给朝廷的税收便能免了，族里人日子也会好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