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绿洲

    在那一瞬间,程绪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祥和的波动,那安静且平和的能量反应,宛如一个人将死之时的遗言。

    一枚散发着星空色彩的光点突然出现,于程绪身前闪烁,片刻之后便轰然炸裂,化作漫天星点。

    程绪能够感觉到,这光彩之中并无敌意,甚至于包裹着无数的记忆,或是温暖,或是彷徨。

    程绪明白,这是那只类虫生物的灵魂。

    程绪抬起手指,「灵魂触碰」就此激活,在程绪与类虫生物的灵魂之间搭建出一条桥梁。

    它的故乡为一颗荒凉的星球,那里没有什么资源可言,所有的生物集群都像是机械一般活着,四处迁徙,寻找可能的生存环境。

    而它正是在族群迁徙的途中诞生的个体,拥有能够储存光能的腺体,本质上就是整个族群的备用口粮。

    在一次失败的迁徙后,和它同一批次出生的幼崽都要被当做食物重新吸收,以保证母体有充足的营养来产卵。

    它还记得,自己的母体亲切的呼唤着它的名字,像是往日一样,抚摸着它的脑袋,告诉它一切安好……

    “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新的绿洲了,奥格,你的花朵将在那时开放……”

    “我们,还需要走多久?”

    “一小会儿就到了。”

    “真的吗?”

    “去吧,和你的兄弟姐妹们站在一起。”

    奥格知道,自己的名字意味着口粮,从出生以来,它的命运就是为族群生产食物。

    它仍然记得,自己的母体将知识教授于它时所说过的话。

    “我们不是虫族,我们是比那些令人恶心的虫子更高级的生命,我们终将有一天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土……”

    “记住,孩子,虫群会将你们制成无辜的牺牲品,直至它们填饱肚子,而我们不会。”

    奥格看着身边和自己一样每天努力吸取光能,为族群生产食物的幼体,内心之中涌起了一丝担忧。

    “我们……真的要去新的绿洲了吗?”

    奥格抬起头来,看着那比它巨大几十倍的母体,眼神之中满是忧伤。

    除了它之外,其它的幼体都在兴奋的讨论新绿洲的一切,看起来它们就像是真的要到绿洲去了。

    “嘿!你,把头低下!”

    一名盘踞在母体身上的护卫伸出细长的织针,轻轻刺了一下奥格的身体,在它的甲壳之上留下一串印痕。

    奥格没有低头,它依旧看着母体,大气稀薄的天空呈现出近乎纯粹的黑色,仅有一枚光晕黯淡的卫星露出一道月牙。

    “又是你,小奥格,把头低下吧,这是对你们最后的仁慈。”

    “绿洲……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母体愣了一下,距离它上次在绿洲当中休憩,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那温暖潮湿的土壤,几乎已然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境。

    “闭上眼睛,绿洲就会在你身旁显现,那里有喝不完的水源,湿润的土壤,还有从土壤中长出的食物……”

    奥格闭上了眼睛。

    它知道,自己的族群虽然摆脱了虫群思维的束缚,但本质上还是一群虫子,没办法摆脱那些写在基因当中的事物。

    “也许我知道的东西越少,就越幸福,看看它们,到死都会认为自己在前往绿洲的路上。”

    奥格放松了身体,等待着母体的吞噬。

    它想让自己死的痛快一些,最好能在死时,真正感受到母体所说的湿润与温暖。

    它的脑海当中开始浮现出一片从未见过的世界,那里充满了水分,充满了泥泞,也充满了阳光。

    奥格抬起自己的前肢,想要去触碰那想象当中的水源,而后,它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湿润。

    那种湿润的感觉并不温暖,反而充斥着令它厌恶的冰冷。

    “我是……死了吗?”

    奥格非常疑惑,从幻想中再度睁开眼眸,眼前的世界已然改变了模样……

    整个世界的空间被一道无底的深渊所分割,平整的分为两半,那些尘土、干燥的沙砾,正在不安的升腾着。

    它的母体也被这道深渊撕扯成了两个失去生命的团块,大量被储存起来的水分顺着母体的孔隙喷发而出,在空中逸散。

    奥格想喊一声,但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发出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的令它发疯。

    突然间,一道刺眼的亮光在它身边出现,比每天悬挂在天空的白矮星还要更为闪耀。

    但那光芒没有半点温度,冷峻的像是夜晚没有母体保护时吹来的寒风。

    闪烁的光源,正是被劈开一半的母体,那冰冷的光芒,就源于它仍旧在搏动的心脏。

    奥格的趋光性,让它盯着那金色的光辉出神,下意识的就想展开用于吸收光能的薄翼,但一枚细小的触须攀附到了它的腿上……

    奥格转身看去,发现刚才还在说笑聊天的兄弟姐妹们,已然化作了一团团狰狞的血肉,疯狂的生长、断裂,彼此用完全变形的口器相互吞噬。

    在它们身边,奥格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烘烤般的灼热,让它有些本能的恐惧,只能向远离灼热的方向夺路狂奔。

    但奥格忘了,它正处于那可怖分界的边缘,还没跑出多远,它就一脚踏空,摔入了那无底深渊之中。

    在一开始,它还感觉到了一些恐惧,歇斯底里的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座深渊。

    但久而久之,奥格的力气也就耗尽了,只能勉强扑棱一下,告诉自己,它还活着。

    在某个时间节点后,奥格彻底看不到自己落下的方向了,那里的一切都化作了一个模糊至极的小点,最终消失于黑暗。

    在无止境的下坠当中,奥格感觉自己像是死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与虚无,甚至就连自己是否下坠都无法知晓。

    “我的绿洲在哪……”

    奥格询问着那片虚无,也是在询问着自己。

    “这里没有绿洲,孩子,绿洲必须由你来创造……”

    一个不知是幻想还是真实存在的声音响起,奥格拼命鼓起勇气,向它喊出了一句话。

    “我该怎么做?!”

    “睁开眼睛,看看这片星空。”

    刹那间,奥格眼前的那片黑暗彻底散去,一片不断碰撞、毁灭又重新被缔造的星空出现在它眼前……

    在那漫天的脉冲与星芒当中,奥格找到了自己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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