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已改）
    处理好伤，宋乔阳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周老师把那包草莓小熊饼干包装撕开，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做饭。”
    周老师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径直去了厨房。
    草莓小熊饼干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宋乔阳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没有嚼，任凭唾液将其软化，一点点在口腔里化开。
    甜的。
    甜蜜的味道会麻痹一个人，过度的摄入会让他有一些不该有的贪心。
    他克制地停下了，只吃了那一块饼干。
    做了几个家常菜，周老师来到客厅，见桌上的饼干没什么变化，说：“怎么不吃？”
    宋乔阳站起来回答：“我吃了。”
    周老师吃了一块饼干，略微拧眉，然后笑了笑：“这东西太甜了，也就是顾零那样的女孩子喜欢吃。你不喜欢就算了，过来帮老师端菜，可以吃饭了。”
    宋乔阳愣了一下：“顾零？”
    初三就四个班，成绩好的学生老师基本都认识，周老师自然知道顾零。
    “要不是顾零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要在墙角待多久。”周老师说道，“饼干就是她给我的。”
    顾零的原话说的是周老师班里的那个男生看起来太瘦了，估计没好好吃饭，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周老师担心宋乔阳会因为同学的同情心而不舒服，并没有说的太详细，只是说饼干是给周老师的。
    宋乔阳结合前后语境大概也能知道事情原委，他低下头看了眼那袋饼干。
    两次简短的交集顾零都在给他送食物，只是，他没什么可回报对方的。
    顾零是，周老师也是。
    他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们的善意，却无力偿还。
    师生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周老师不停地给宋乔阳夹菜，菜在饭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老师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沉稳可靠，是宋乔阳心中值得信赖的大人，在他心里有很重的份量。
    但是他与周老师并没有十分亲近。
    少年心中总是有很多顾虑，他怕自己太过麻烦，惹得周老师厌烦，于是小心保持着距离。
    吃完饭宋乔阳就打算离开，却被周老师拉住：“跟我玩个游戏。”他眨眨眼，“玩了游戏就让你走。”
    宋乔阳迟疑地点点头。
    宋乔阳被带到了客房，周老师让他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数数，从一数到一千，数完就可以去学校上课了。
    宋乔阳听从周老师的指挥，闭着眼睛开始数数。
    他已经好几天不曾睡过好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涌了上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脑越发困顿。
    很快，少年睡着了。
    睡梦中，没有无止境的毒打和饥饿，是鼻尖洗衣液的淡淡清香，是草莓味小熊饼干的甜。
    ……
    万众期待之中，中考悄然落下帷幕。
    顾零以第一名的成绩就读市第一中学，宋乔阳位居第二。
    高中开始就要缴纳学费了，市第一中学在市区，如果要去读书，宋乔阳需要住校，又是一笔开销。
    周老师与宋老三一番周旋，说是只有宋乔阳入学报名成功才能得到两万块奖学金，又以学校的各种福利做诱惑，好不容易才给宋乔阳争取到了去市区就读的机会。
    这一次，他跟顾零是同班同学。
    一个暑假的时间过去，顾零早就把有点眼熟的某同学忘了个干净，平静地迎来了自己的高中生活。
    市第一中学跟青木中学可以说是天与地的差距，宋乔阳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但是其他的方面着实拿不出手。
    同学们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拉小提琴、弹钢琴，光芒四射，再不济平时也有几个听歌看漫画打篮球的小爱好，但是宋乔阳什么也没有。
    在市第一中学，宋乔阳这个异类更加明显了。
    少年小心翼翼藏好敏感的心，在这个精彩纷呈的新天地惶惶不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唯一熟悉一点的曾对他释放过善意的顾零不可避免的得到了他更多的关注。
    顾零在这里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在这里没有卖早餐，开拓了新的业务——
    代写作业和学业辅导。
    学渣和学霸的生意都被她给做了，身边永远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
    宋乔阳也想赚钱，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来这样的生意，思来想去，决定在周末去校外兼职。
    就是这个决定，让他错位的人生重新回归正轨。
    今天的天空很蓝，白云悠悠，微风轻扬。
    午休的时候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回宿舍，少部分会选择趴在课桌上将就一下。
    宽敞明亮的教室窗明几净，顾零趴在桌上睡觉。
    外面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略微拧眉仍然没醒，宋乔阳走过去拿起课本遮住了一小片阳光。
    他拿出他生物学上的父亲给他新买的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十分戏剧性的故事，宋乔阳是流落在外的豪门少爷，恰巧宋父在这里出差，又恰巧遇到了在外面兼职的宋乔阳。
    这出戏实在荒诞，但宋乔阳仅用了一个晚上就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转变。
    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接受度如此之高，大概是他做梦都想摆脱如今的生活，因此当这一切实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宋家在距离这里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这意味着宋乔阳需要转学。
    今天，是他在市第一中学的最后一天。
    教室里的时钟缓慢走动，他的影子落在顾零身上，手机里有一张属于顾零的照片。
    至此，关于大河村宋乔阳的故事画下一个句号。
    宋乔阳回了宋家。
    富丽堂皇的别墅，贵气逼人的父母，精致得体的服装，恭敬有加的佣人，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虚幻。
    宋乔阳身处其间，觉得自己也是虚幻的。
    夜深人静的房间，他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突然间感受到了真实，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回想起高中开学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意外撞到几个男生在里面抽烟，他拧着眉头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到另一层楼上厕所。
    几天后他被那几个人堵在了学校的小树林里。
    青春期的男生长得高大又威猛，凶神恶煞地围住他：“敢举报我们，你活腻了！”
    宋乔阳被他推的一个踉跄，语气镇定：“我没做过。”
    “那天就你一个人进来过，不是你是谁？还敢狡辩，给我打！”
    这时一声大喊传来：“老师来了！”
    几个男生慌了一瞬，包围圈撤开一个口子，那人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踹了一脚，然后面前一阵风吹过，宋乔阳就没了踪影。
    宋乔阳被顾零拉着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追逐着顾零的脚步，直到喘气越发困难，喉咙干涩疼痛他才用了点力把手缩回来。
    顾零终于停下了，她微微喘着气，有点嫌弃地说：“你的体力也太差了，还不如我，下次可没有人带着你逃跑了，以后遇到这种事自己放机灵点，知不知道？”
    宋乔阳弯着腰，两只手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有点喘不上气，大脑有点眩晕，眼前隐隐发黑。
    顾零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心虚，等了好一会儿，看他渐渐平复了气息才松了口气。
    好弱。
    顾零把一包纸巾放进他的书包侧边口袋里，丢下一句多保重就离开了。
    她很忙的。
    从始至终宋乔阳都低着头。
    等人走远了他才站直身子，双手握紧书包带子，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了上来。
    又酸又涩，酥酥麻麻地充盈了他整颗心脏。
    过了很久，少年嘶哑着声音低声道：“谢谢。”
    自那以后，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手机屏幕因长时间无触碰而关闭，宋乔阳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疯长的欲望随着黑暗将他裹挟。
    他本就与顾零没什么交集，离开那个地方以后两个人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不再见，不再见，怎么能不再见？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也不敢求什么，贪心的人往往一无所有。
    可是现在，他想把一个人纳入自己的世界。
    让他看着她就好了，做一个影子就好了，他向来容易满足。
    四年后，宋乔阳跟随宋父进入星光娱乐学习管理公司，稍微有点权力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签了一个艺人。
    他忍了四年，终究是见不得顾零为了家中的债务每天忙忙碌碌，他拟了一份合约，不远万里签下来一个艺人。
    仅仅为星光娱乐打工五年，公司不会违背艺人的意愿为她接通告，她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能一次性为她还清债务，还为她的母亲提供了住所。
    十分诱人的条件，宋乔阳却依旧担心顾零不愿意离开家乡，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工作。
    所幸，她最终答应了。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办法停止，从宋乔阳拿出那份艺人合约开始，就注定他不会看着顾零不管。
    他是豪门公子，商场新贵，宋父手把手教他管理宋氏，他眼里却只有一个娱乐公司，那个与顾零绑定的星光娱乐。
    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只为了有更多的话语权，站得越高他才能越稳妥地护住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闯荡的人。
    就这样，又度过了八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