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宝良一个人扛着编织袋，穿梭在厂区里。
    所有的工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小任同志，这些同志……看我……咋了？”
    胡宝良也注意到这点，没忍住问道。
    任国庆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热闹。原来厂里也来过一个大学生，各种瞧不起他这个高中毕业的，两人都在厂办工作。
    那个大学生总想处处压他一头。
    可他任国庆能到第一服装厂上班，而且一进厂就是干事，什么车间的脏活累活，他一只手都没沾过。
    那个大学生还得下车间干活呢。
    他老子是轻工局副局长，这些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好老子还不是白扯。
    不过，任国庆从不跟任何人撕破脸皮，脸上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
    “胡同志，他们可能没见过大学生吧，见着新奇。”
    胡宝良一听也有道理，继续扛着编织袋往食堂走。
    两人走到食堂的时候，大部分的工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拿着刚刷完的饭盒往外走。
    “任副主任。”
    “诶？任副主任，忙着呢？”
    “这人谁啊？新来的工人？”
    一路走过，不少人跟任国庆打招呼。
    “瞎说什么，这是新来的大学生。”
    任国庆特意跟旁人强调了“大学生”三个字。
    其他人恍然大悟，“哦，大学生啊，大学生好啊。”
    接着都讪笑一下，朝任国庆摆摆手走了。
    所有人都记得以前任国庆怎么收拾的那个大学生，又是怎么让那个不开眼的大学生收拾行李滚蛋的。
    不知道这个大学生是不是也是那种尾巴翘上天的。
    一顿饭，胡宝良吃的狼吞虎咽。
    “谢谢你了，小任同志。”
    “谢什么？一会儿你收拾一下，去厂办找我，我带你去见杨总。”
    到了宿舍楼下，胡宝良看着破旧门窗，心里叹了口气，但想着单身宿舍怎么也好过大学八人间。
    跟任国庆道了声谢，推门进去了。
    扑面而来的却是各种臭汗味、臭脚味，还有其他各种酸臭的味道。
    “呦，来新人了？哥们，你哪个车间的？”
    此时，屋里有一个男人掀开被子盯着胡宝良看。
    这他妈哪里是单身宿舍？
    简直比他大学时的宿舍条件还要差。
    胡宝良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一想到自己也就是在这里的暂住，心里的火气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他可是大学生，能跟这些泥腿子在一起混吗？
    先是厂长秘书，接着副厂长、厂长，说不定以后还会调他去轻工局之类的。
    “同志，我住哪个床铺？”
    床上躺着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上面，“就这个。”
    胡宝良把行李扔了上去，木头床板咯吱咯吱摇摇晃晃，行李还没有人重，他都不知道自己晚上躺下会不会摔到下铺这哥们身上。
    “喂，新来的，你还没说你哪个车间的呢？”
    胡宝良压根不想理这种只知道抠脚的大汉，扬起下巴，“我是新来的大学生，应该是当杨总的秘书。”
    言外之意，就是他可不是哪个车间的。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开门出去找任国庆报到去了。
    躺在床上的大汉“切”了一声：“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杨总能要你这样的当秘书就怪了。”
    胡宝良按照任国庆说的，找到了厂办。
    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
    等了好半天，旁边办公室才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你找任主任啊？他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
    “人家是杨总身边红人，我哪儿知道去哪儿了？”
    “诶？你这女同志怎么说话呢？”
    胡宝良抱怨了一句，还没等他说完那句，“我是新来的大学生。”
    女人扭头进去直接关上门了。
    “你等我当上你领导的！”胡宝良可不敢大声说话，对着女人办公室的门，小声啐了一口。
    胡宝良在办公楼里闲逛，又到了一楼门口等着。
    突然，一辆豪华的皇冠开了进来，他以为是是杨总的车，想跑过去跟杨总打个招呼。
    混个脸熟，总没问题。
    他来之前，打听过羊城第一服装厂的事儿。
    这服装厂本来半死不活，就是在杨总的带领下, 扭亏为盈。
    自己要是好好跟杨总干，以后有的是好处。
    但车子越开越近，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直到车子停下，他看清车上下来的人，愣在了原地。
    “小苏老板，到了。”
    卢晓燕看着车子马上要到地方了，回头提醒道。
    一转头，看见小苏老板已经睡着了。
    “嘘……”齐思成给了一根手指，让卢晓燕噤声，又用口型说，“让她再睡一会。”
    一个晚上，苏觉晓都没有睡，确实累坏了。
    齐思成的肩膀上，好像有种魔力，一靠在上面，她就昏昏沉沉的。
    为了让财神奶奶多睡一会儿，贾耀祖也开得很慢。
    “思成，你吃这个……”
    “思成，那个也好吃……”
    “思成，再给我来一份虎皮凤爪，还有虾饺……”
    苏觉晓睡得太沉，竟然说起梦话，齐思成看见媳妇这么可爱，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
    另外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苏觉晓这才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你们笑什么？我们到哪儿了？”
    “哦，我们到服装厂了。”卢晓燕忍住笑，指了指窗外。
    苏觉晓没继续问大家在笑什么，而是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又整理了下头发。
    杨总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刚下车，苏觉晓并没有看见杨总的人。
    杨总今天早上临时去市里开会，会议结束后有个熟人拉着他东聊西扯，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正在往回赶。
    “诶？晓燕，杨总人呢？”
    “杨总早上说可能去开会，他也不确定。不过现在看样子，应该是去开会了。”
    卢晓燕又说道，“要不我找个人问问吧。”
    苏觉晓摆摆手，“不用了，正好咱们自己转悠转悠。”
    刚走出没两步，胡宝良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带着官架子，大声呵斥道：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在我们厂瞎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