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小听说救起来的那人醒了,便去看了一眼,但是这中年汉子情绪很激动。
吵着要出去,要去找家里人。
老欧在一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不听话的病人,他见多了,就没见过这么犟的。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听。
“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啊,城主已经让人去找其他人了,你去能干嘛?又下水里游啊?你看看你身上,烂成什么样了?”老欧恨不得一鞋子呼晕他。
“你懂什么?你家人都在身边,你懂我现在的心情吗?你懂吗?他们,他们说不定,说不定,就算没了,没了我也要找到他们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中年汉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钱小小就站在门口,这情况她也不好进去。
“哼,我不懂,行了吧,我不懂,那你去,你去,用你自己办法救他们去,等城主找到你媳妇,我就告诉他们,你去送死了。”老欧气急败坏的说。
“我一年没回家了,没想到回来就是这个景象,我应该早点回来的,那单生意不做我就能早点回来了,我好后悔呀,我好悔呀。”中年汉子低低的说着。
“谁也预料不到天灾人祸,跟你没关系?”老欧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我在外面走街串巷跟人打铁,就是为了能多赚几个钱,让父母媳妇孩子能过上好日子,我一天就吃一顿,主家只管中午那顿饭,没地方睡,我就睡人家的屋檐,早点起来,人家就发现不了,下雨也不怕,我少花点,家里人就能多花。”
老欧也不说话,静静的听着他絮絮叨叨的。
“我年年出去,只过年回来几天,孩子七岁,只知道我是爹,跟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本来以为回来有好日子过了,没成想在破庙睡觉差点被淹死,要不是我命大抓住一根木头,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了,现在好了,钱掉了,家没了。”
钱小小听了一会,心里难受极了,她看到的是一位为生活不得已四处奔波省吃俭用的男人,他是谁家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爹呢?
她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救回来一小部分人,他们大部分都是在河里捞上来的,洪水多少天,他们就泡了多少天,全靠喝雨水吊着一口气,跟之前那个中年汉子情况差不多,身强体健的就熬过来了,体弱的就死了。
尸体比活人多,到了河下游的时候,河面漂浮着一片,还泛着一股恶臭。
关淼赶紧将船往回开,他要顾及船上的活人,不能靠这些太近了。
士兵赶紧禀报了城主,他听后来到甲板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使劲的拍了一掌栏杆,整条栏杆马上晃动起来发出颤抖的声音。
虽然他心里预测过这个结果,但是当看到的时候还是没办法接受。
“给我继续找,一个都不要放过。”他对着后面的大家怒吼。
经过三天的寻找,救上来一万多人,城主将他们放到了第二艘船上,派了人在那边医治和照顾。
这几天大家的心情都是很沉重的,不光是因为河里那些尸体,更是因为救上来那些人,各个瘦的跟马猴似的。
多数人醒来后都是大哭大闹接受不了自己独活的事实。
那种悲痛,真的是闻者落泪。
可是,没人能改变什么。
连续一下午也看不到活人了,城主便让关淼将船往回开,去反方向。
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山头,找不到剩余的人在哪里。
他们现在是在往北边走,关淼没记错的话北边也是有山头的,只是没有大青山地势那么高。
沈毅在接到圣旨后第四天赶到了寂城隔壁的楚城。
楚城也是一团糟。
临近寂城周边的村庄也被淹了,虽然没致人死亡,但是淹掉的庄稼,房屋,也是不可估计的,这两天雨停后,楚城也是在忙着救人,捞人。
楚城城主当然接到了京都来的圣旨,但是他自己这边都焦头烂额。
沈毅坐在上座,楚城城主潘满贵站在下方弯腰低头,等待着沈毅的吩咐。
“抽三分之二的人给我!”沈毅说,本来他想全部带走的,说完他走了出去。
“这,这,这,我……”潘满贵急的满头大汗,人都走了,他们这边怎么办啊?
他擦着额头上的汗追了出去。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城主,怎么不追了。”一个副将打扮的上前问道。
“算了,算了,我们只是有点损失,寂城那边估计整个都没了,救人要紧吧!”他说着背着手又回去了。
沈毅来到临近寂城的村庄,刚好洪水边缘就在这里。
他看着洪水里,只冒出一个屋顶来。
“主子,这……”时镜也被眼前景象惊呆,他们就算有武功,能飞过去,可是怎么救人?而且这河面那么宽,他们也没办法过。
“他们之前怎么救人的?”沈毅问。
“说是用盆。”
“去多拿点来。”沈毅吩咐道。
这真怪不了楚城城主,这边靠近北方,没有什么河流,即使有,河里也没船。
而且几百年来,这边关就没发过洪水。
这实在太诡异了。
何必就是焱国,穿过沙漠才能到达。
所以这中间是有一个大沙漠的,你说沙漠边上发洪水,你信不信?
“钱小小,你还活着吗?”沈毅看着眼前的洪水,握紧了拳头。
当守卫扛着十几个大木盆过来的时候,沈毅有一瞬间是懵的,这……
“主子?”时镜也很为难,但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个可以在河面上不漏水。
于是现在岸上的守卫就看到十几个木盆往河中心划去。
那画面……
嗯,不描述了。
沈毅心里气急,他是真想骂人,但是心里又着急去救人,于是就按捺了下来。
他使劲划着木浆,越往前走,他心越惊,岸边那些还能看到屋顶,越往里面走,连屋顶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些树木的顶,再后来,连树木的顶端都看不到了,眼前就跟一条大河一样,看不到边,要不是河边上漂浮着一些死掉的家畜,和家具,他还真以为这就是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