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麟的目光阴暗下来。
“你感受不到？”
“什么？”
听他这么问，江粼月这才停下打滚，扭头看到自己背上插着一把奇怪的匕首。
“哦，你已经动手了啊。”
她顿了一会儿，问道：“就这啊？”
介麟被她的话惹怒，两手化成龙爪朝她头部飞扑过去。
“原来你一开始就在耍我？”
江粼月起身，一尾巴把他拍飞。
“我哪知道所谓的迷境竟然这么低级。”
她变回人形，已是自己的模样，但匕首还插在背上。于是反手将其扯了下来，确实没有痛感，也没有摸到任何伤口，或者衣服破损。
她感受到匕首蕴含的魔气以及滔天恨意。这一点，迷境倒是模拟得挺真实。
真是不明白，介麟到底对魔族做了些什么，才让后者凝聚出这么重的恨意。
“你就是用这个杀的我？”
“可惜它对我没有用处，我便感受不了它到底有什么作用。”
她一边拂过脊骨上的尖刺，一边飞向介麟。
“不如……你来给我演示演示？”
说完，她手上浮现几束雷光。
雷光裹着匕首，眨眼将其送到介麟跟前。
江粼月手指在空中滑动，操控雷光把匕首刺入介麟的左眼。
“啊——！”
介麟捂着眼睛痛苦呻吟，佝偻着背跪了下去。
匕首释放大量魔气与恨意，像黑烟一样笼罩着他。
江粼月虚起眼睛，勉强能透过缭绕的黑烟看到介麟头部被腐蚀，露出森森白骨。
可惜，面前的只是个假介麟。
她这么想着。
不过嘛，假的匕首都能有这威力，那真的岂不是……
江粼月已经能想象幼神时的她被匕首腐蚀的惨状和绝望。
难怪这一幕能当做恐惧。
可惜，她不记得，这恐惧于她而言只是一场没有真实感的戏码。
介麟被匕首腐蚀没多久，迷境就开始慢慢崩塌，露出外边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江粼月召出三条小龙，掏出鸿浩千里图递过去给它们嗅了嗅许钰清残留的气味。
“去，找许画师。”
三条小龙嗷嗷两声后散开，乖乖飞往不同的方向。
江粼月也没闲着，收了鸿浩千里图后也去往另一个方向寻找许钰清。
没多久，她忽然望向另一处。
隐约感受到那边有一丝属于她的神魂力量。
——
嘭——
若铃周身魔气缭绕，身后展开一对巨大的翅膀。
覆盖在表面的羽毛还是和从前一样，三色华光璀璨。
只是她的眸子没有了纯粹无瑕的湛蓝，取而代之的代表嗜杀的血红。
“少爷，”
“我成了魔。”
“成了嗜血成性的魔族。”
许钰清扯下蒙着眼布条，用力睁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若铃觉着他是被自己吓到了。
毕竟这可是魔族，被传成十恶不赦、嗜杀成性，甚至被创世神兽之一的介麟亲自封印的种族，任谁亲眼见到都会被吓一跳。
她甚至觉得，许钰清没有露出看到过街老鼠的神情，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她收了翅膀，垂眸看着脚下白茫茫的地面。
“少爷，忘掉若铃吧。”
只要被遗忘，她便不会再期许离开封印地。
“从前的若铃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魔族，是……”
“是谁把你变成魔族的？”许钰清压低声音，问：“是谁？难道……还是我那个人渣父亲做的？”
“少爷……”
若铃抬眼，愣在原地。
为什么要问这个？不应该反应过来后马上远离她么？
“少爷，我现在已经成了魔族啊……”她强装镇定地重复了一遍，心里却在抽泣。
求您，不要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我会认为您还在意我。
可是我已经出不去了，我和其他魔族一样，永远都出不去了。
许钰清上前一步，右手用力捏着布条。
“我猜对了是不是？”
他愧疚地低下头，“若铃，对不起。”
“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父亲的打算，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想到什么，忽然兴奋地抬头。
“所以，你现在还活着对不对？”
“告诉我，你在哪里？”
画像生效的时间有限，他得在若铃消失前得知其下落。
他寻了两百多年，说什么，他都不想再错过那只用晨间清铃般的声音唤他“少爷”的小鸟。
他轻轻握住若铃颤抖的手，“没关系，不要怕，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能解决。”
若铃紧咬着下嘴唇，“您怎么……”
她狠心咆哮道：“我是魔族，魔族啊！”
“我已经……”
最终，她还是没绷住，哽咽得说不出后面的话。
她虽然遵循那声召唤，获得了生的机会。
但她也只是从一个牢笼扑腾到了另一个更加坚固的牢笼罢了。
由介麟亲自打造的牢笼，所有魔族努力了几万年都未能将其突破，更别提她这只小小鸟。
同样的，许钰清就算在花上两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可能找到她。
都说世间最遥远又痛苦的距离是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但若铃觉得，两颗活着的灵魂无时无刻渴望着彼此，却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让她感到更痛苦。
倒不如，就这么忘掉彼此。
“若铃。”许钰清温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少爷……”
许钰清牵着若铃的一只手，抵在自己心口。
“这里，你看到了什么？”
若铃缓缓低头，“看到了……”
“一颗澄澈又明亮的心。”
她忽然苦笑了一下，补充道：“少爷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想要忍不住靠近。”
当她被无数脏臭腐朽的心包围时，这颗心是她唯一的温暖。
许钰清继续牵着她的手，向上移，拂上自己的眼睛。
“那这是什么？”
“我的眼睛。”若铃回答。
准确来说，是她曾经的眼睛。
堕魔后，她得以重塑身体，也有了新的眼睛。属于璀羽天瞳雀的能力还在，只是眼睛的颜色发生了改变。
“是啊，是你的眼睛，能看透心灵本质的眼睛。”
许钰清垂眸，“我用你的眼睛，看到了你的心。”
“一颗无比明净透亮的、独一无二的心。”
“是魔族又如何？那只不过是一个种族的称呼罢了。魔并没有改变你，你依旧是我熟知的那个若铃。”
“依旧是那个领着我走路，结果却自己一脚踏入莲池的呆瓜。”
若铃顿时伤感全无，羞着脸挣开他的手，“少爷您又拿这件事开玩笑！”
许钰清把她拥入怀里，唇贴近她的耳朵，再次轻声询问：“你在哪里？”
“告诉我。”
“给我一个找到你的机会，好不好？”
若铃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开始犹豫。
这时，许钰清的传音石忽然响起江粼月的声音。
“许画师，能听见吗？”
“躲避一下，我要强行突破结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