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粼月想到先前让影蛛存下的魔鲸王复制体，于是把他唤了出来。

    影蛛小手一搓，搓出一面和他本体一模一样的指甲盖大的镜子。

    随后将其抛在白茫茫的空中，镜子骤然变大，覆盖了江粼月视线能及的整片天空。

    镜面闪过一道光，魔鲸王的身影出现在上面，它在镜子里遨游、腾跃，腹部的鲜红纹路很是显眼，一声声鲸鸣被镜面拦下，使得表面掀起了一圈圈涟漪。

    影蛛头上的一圈眼睛散发着红芒，闪烁的频率逐渐和魔鲸王复制体的眸子同步。

    重塑身躯后，三小只使用能力的方式有了明显的变化，比以往方便了许多，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提升。

    待他眼睛尽数黯淡下来时，他便成功操控了魔鲸王复制体的意识。

    在他的操控下，魔鲸王缓缓游出镜面，来到了他们的后方。

    怕一尾巴拍碎最后的一块土地，复制体整个过程中动作幅度极小，像一头廉价塑料拼接而成，极其僵硬。

    江粼月转过身，仔细看着这头庞然大物的样貌。

    往那一站，她只有魔鲸王复制体的一只眼睛大。

    “……”

    “……！”

    空中出现几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半空中，但又马上关闭。

    “？”

    江粼月看向影蛛，“不是有现成的空间裂缝么，你怎么还要费力另开一个？”

    影蛛摊手，[主人，不是我。]

    [我还没研究好怎么开空间裂缝呢。]

    闻言，江粼月瞬间提高警惕，目光犀利望向四周，尾巴上的龙鬃有些炸开。

    倒是天道低着头，用手背抵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女儿的警惕性还真是高啊，甚好甚好。

    不对，一点都不好。

    明明最强战力的大人就在这儿站着呢，女儿却警惕成这样，说明他没能给出应有的安全感，甚至存在感也没有。

    如此想来，倒是他又失职了。

    刺啦——

    空中突然开出许多大小不一的空间裂缝，但和先前一样，没一会儿又迅速关上，然后再开在别处。

    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在特地制造骇人的景象。

    江粼月分出魔体和神魂体，各持着武器，背靠而立，准备在对方露头时给出致命三击。

    又是一声尖锐的撕裂声，一道能容纳成人的空间裂缝开在了她们的正上方。

    她们运转着功法抬头。

    还没发出攻击，先觉着里边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熟悉。

    这时，一道惊叫声掠出。

    “啊啊啊啊——！”

    “你把空间裂缝开在哪儿了？！”

    尾巴上的龙鬃瞬间塌下来恢复常态，江粼月有点懵。

    竟然是悠知瑜的声音。

    稍后，“滋啦——”一声，幼鲸紧闭着眼睛，驮着悠知瑜从空间裂缝掉了出来。

    是的，掉出来。

    以空间裂缝的高度，她们要么直接落到深不见底的空白之处，要么砸在地面上成为一滩肉泥。

    于是江粼月收了魔体和神魂体，化出真形，运转雷影步迅速来到了她们上方，两只前爪及时将其拽住慢慢放到地上，成功避免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极速降落的感觉消失，悠知瑜慢慢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凑上来的江粼月的眸子。

    刚刚还害怕得在体内激光扫射的一颗心瞬间平复下来，甚至一点点沦陷在璀璨如粼光的金眸中。

    直到江粼月眨了下眼睛，她才回过神。

    有了先前的事，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开口问：“我们这、这是在哪儿？”

    江粼月变回人形，回答：“还在仙迹里。”

    后反问：“你们怎么会从空间裂缝出来？没有和大家一起回界果么？”

    说到这里，悠知瑜有些生气地噘着嘴巴，拍了拍身下的幼鲸。

    “进入界果的瞬间，它竟被吓得直接觉醒了能力，穿到一片未知的空间。”

    之后嘛，便是幼鲸在慌乱中开启一次又一次的空间裂缝，只为从未知的空间中出去。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听完后的江粼月心情复杂。

    她还以为是有敌人在制造乱象吓唬她呢。

    没想到竟是幼鲸能力不熟练，开启的空间裂缝紊乱导致。

    一连使用好几次能力的幼鲸脑袋有些晕，便使劲摇了几下。

    摇着摇着……更晕了。

    而且是带着身上的悠知瑜一起晕。

    “你……你快别晃了！”

    悠知瑜拽了一下它的鳍，它瞬间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

    睁开眼，视线被一片灰暗遮挡。

    视线清晰后才发现，竟然是魔鲸王！

    也就是它的父亲。

    “？！”它瞬间挣扎着后退好几个身位，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

    “不要打我……不要……”

    它不知道眼前的是魔鲸王的复制体，并不是它真正的父亲。

    它唯一知晓的是，真正的父亲在它诞生前成了一具没了自我意识的空壳，驱使着其他魔鲸攻击它这头异类。

    所以它才会这么害怕。

    它怕好不容易愈合的身体又会被撕裂。

    江粼月垂下眼，有些难过。

    她走上去，蹲下身子抚摸着幼鲸，柔和的安抚术施展开，幼鲸逐渐平静下来。

    “它不是你的爹爹，是一具复制体，并不会伤害你。”

    “抱歉，吓到你了。”

    闻言，幼鲸恢复理智，舒展开身子，星空般的眼睛小心翼翼望着魔鲸王复制体。

    “这事不怪你，只是我忘了，我明明亲眼看到爹爹的身体在你的帮助下得到了安息的。”

    说实在的，它也只知道“爹爹”、“娘亲”这两个字，不知晓也没体验过当中蕴含的情感。

    因为它破壳时，就已经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族群。

    但血脉里的渴望促使着它缓慢游向魔鲸王的复制体。

    它轻声问：“我可以……触碰它吗？”

    “我想体验一下被爹爹抚摸的感觉，哪怕，它是个假的。”

    “可以吗？”它再次问。

    江粼月温柔地“嗯”了一声，而后悄然向影蛛使了个眼色。

    幼鲸道谢后，游到复制体的脸颊停下。

    然后闭上眼，凑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传来，游遍全身，最后来到眼周，使得眼眶溢出饱含情感的泪珠。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好奇怪，它竟有些形容不出，心里头只觉得迷恋。

    影蛛正脸上的眼睛微微闪烁，魔鲸王复制体动了起来。

    它微侧头，亲昵地蹭了蹭幼鲸的脸颊，并轻声鸣叫着。

    幼鲸的泪水决了堤，落到无底的空白之地，得不到回响。

    它呜咽着埋住脸。

    好奇怪，明明知道这是假的，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为什么会感到难过呢？

    或许是因为它的内心深处正迫切希望着这份迟来温情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