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音其实不是很喜欢费脑子，更喜欢简单的直来直往。
    曲舟行对她好，她就对曲舟行好。
    哎。
    曲舟行真是一个很笨的人。
    全无保留的让她这个再喜欢也收一半留一半的有点不知所措。
    谢梵音想着。
    另一边，被评价很笨的曲舟行则在进入这个大殿之后就鲜少说话，没有很刻意地去在镜头面前做叩拜等动作。
    本来也没想着来就要拜个佛。
    他只是仰头，无知觉地把视线落在正中间的佛像上。
    高大菩萨，五官泰然，神情肃穆。
    和他之前所见过的也并无分别。
    曲舟行不仅来过这，还差点成为这里的人，毕竟全首都最出名的就属这地方，当初发现他的诡异之处第一时间曲家来的也是这里，请的这里的师傅。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宏伟的塑像。
    再后来？没有后来了，就到景明寺去了。
    或者有什么感受？没有，曲舟行也不清楚年幼的自己到底会有什么感受。
    或许什么也没有。
    那段时间他浑浑噩噩的。
    现在回想起当初，都是模糊的。
    但他觉得，
    神佛应该是不爱世人的……
    曲舟行这样想着，逐渐神思飘远回到记忆深处的茫然也裸露在了瞳孔里，罕见的只出现了一瞬。
    在下一秒，蒙尘的玉又亮了起来。
    不是因为高堂之上的慈悲菩萨，而是因为往前走向垫子的谢梵音。
    如同他在寺庙里做过的，也如同小僧人在旁边做过的，生涩而又缓慢的在烛火摇曳下点香，礼拜。
    她在求什么？
    周围的世界仿佛就此凝固，曲舟行踱步到她身旁，垂眼望去，连眼睫都在微微颤动，心里有什么念头拔地而起却又被推翻。
    落下石子，湖面激荡，久亦难平。
    曲舟行有些无措。
    他渴望面前的人是为他祈愿，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都能有心脏被裹紧的满足感，但又害怕她为他祈愿，未知不可控的结果也会提心吊胆个不停。
    万一……万一需要谢梵音付出什么呢。
    哪怕她是贵人，哪怕……
    要不说是一对呢，连想法都像得很，不过比起曲舟行再紧张也不能把谢梵音从垫子上薅下来而站定在旁边的僵硬，谢梵音显然放松许多。
    做了就做了，拜了就拜了，开始就别想太多其他的。
    谢梵音看院长妈妈做多了，理论能力丰富，虽然自己没有实操经验，但上手慢慢来还是能复刻得七七八八。
    现在是念叨的时候。
    谢梵音不清楚能不能替人还愿，但现在这么发达，天上应该也能有传输装置吧，不过以防万一她一开始就噼里啪啦地在心里默念曲舟行是她男朋友以及他为什么会成为男朋友的一万个理由。
    真的，吹水聊八卦打腹稿都没这么认真过。
    闭眼就是一顿输出。
    讲明来意，说好具体人名，开始阐述还愿理由……感谢感谢再感谢。
    等到谢梵音再睁眼从垫子上站起来，不用扭头都发现曲舟行就在身边了，只不过看上去情绪有点奇怪？
    很怪，不确定，再看看。
    谢梵音敏感地觉察到自己男朋友有些不对劲，曲舟行却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担心的话都没有说。
    音音不需要这些。
    曲舟行看到她的眼睛，就已经明了先前的混沌都是庸人自扰。
    无论她做什么，支持就好了。
    “是还愿吗？”
    “对呀。”
    “那我一起。”
    谢梵音又触及到了知识盲区，一份愿还两份是可以允许的嘛。
    但没有明令禁止，应该就是可以。
    谢梵音后退一步，曲舟行大大方方拿好香在那张垫子上重新跪了下来，重复着之前的步骤。
    曲舟行的还愿很简单，但耗费的时间并不比谢梵音那长篇大论短。
    原因无他，脑子里全是谢梵音。
    眼眸阖上，火焰燃烧的轻响环绕他的耳膜，鼻腔里充斥着香灰飘扬的草木余烬，而心里，只有方才虔诚跪拜的身影。
    让他，忍不住想渴求更多。
    想许下愿望，恳求佛祖能让他永远留在她身边，想让他能和她长长久久。
    可最后，曲舟行仍旧是没有。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谢梵音一样，但他承蒙佛祖庇佑，照拂，找寻生机，自当感恩不尽。
    但他也没有向菩萨许过愿。
    曲舟行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佛的存在，但他更愿意信任自己，以此同时付出同样的信任交付给梵音。
    不需要依靠菩萨祈愿。
    他也是被爱的那个。
    曲舟行复杂团绕的欲念贪念在爱意培养中滋长，无论如何生长如何需要营养，供给者都会不吝啬于她的爱给予给他。
    回馈至此，蜿蜒的枝条也会好好收拢，定期修剪，像个自产自销的园丁一样好好打理，让它不至于繁殖过剩。
    他们都没有在爱中失去自己。
    曲舟行终于能活成自己。
    不再是只会在黑夜中对面释迦牟尼佛像枯坐一夜，转头一出来就已经性格大变，冷静默然的那个小孩了。
    曲舟行睁眼，回望。
    谢梵音就在他的身后，巧笑嫣兮侧头看过了，斜射进来碎金的光晕恰恰好停在脚边，蒙上似是明亮的阴影。
    眼神交汇，他的轮廓倒映在笑意盎然的弯月中，或许谢梵音也能从他的眼眸里看见她自己。
    明亮的，像是灿阳笼罩。
    在眼里，在心里。
    由明入暗，由你及我，驻足于此，沉溺在细腻又温柔的流水，直到再也没有其他。
    这一刹那，像极了永恒。
    远处隐约钟声传来，唤起了另一头沉默不语的驻足看客。
    他们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曲舟行和谢梵音是谁，不过现在身份已然不再重要，每个人都能看到，看到他们，看到他们眼里的彼此。
    如此美好，如此浪漫。
    在庄重宏伟的佛殿，看见彼此。
    谢梵音指了指自己，又用手势比了个心，眉眼漾开欢喜。
    “我清楚地看见你了。”
    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一句话。
    可是画面一直被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在跪拜的途中都是少见的安静，直到弹幕又划过。
    【爱的本质是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