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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缠上的第一百零六天】

    【大结局·下篇】

    两人一时有些上头,觉得今夜就洞房,未尝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谢圭璋将赵乐俪抱入寝殿内的龙床时,她即刻又生出了打退堂鼓的念头,揪住他的袍裾,道:“算了,再等等。”

    一抹黯色浮掠过谢圭璋的眉庭,他淡淡地抿唇而笑,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怕了。”

    赵乐俪脑袋缩于男子劲韧结实的臂弯里,黏糊糊地蹭了一蹭,既没有摇首,也没有点首,看在谢圭璋的眼中,赵乐俪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整个人处在一种踯躅的状态里。

    谢圭璋心中了悟,但凡她有一丝不愿,他便不会碰她。

    他调转了一个方向,将她抱入了配殿之中,在暖榻上轻轻放着,用衾被严严实实地裹紧住她,道:“我让宋凛来一趟。”

    赵乐俪听闻过此人的名讳,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少而颖悟,沉蓄机敏,是谢圭璋的重点培养对象。

    宋凛来殿中觐见了,这时候赵乐俪就看到了这位继承人,约莫十五六岁的年华,锋芒毕现,以为是个玉面小生,没想到是个习武之人,悉身上下透着一股稳妥结实的干劲儿。

    赵乐俪避于重帘之后,静静地谛听着谢圭璋对宋凛交代政务事宜,具体细节听不太清楚,但大致上能听明白谢圭璋是在将皇位禅让之事,这件事提前了两个月,很多政务谢圭璋在逐渐放权让宋凛去完成,配合朝中那一批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

    宋凛没想到谢圭璋会提前两个月,颇为不舍,但又参悟此间内情,遂不敢多劝。

    他一直都知晓皇兄有一个悬挂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以皇兄的本事,自然可以迎娶女子入宫封后,但皇兄并没有这般做——

    宋凛不论如何都想不通透,这皇位多诱人啊,一旦坐上去了,就不想再下来了。过去有无数人挤破了脑袋,就是为了夺取皇权,但皇兄就显得很奇怪,他先是夺取皇权,但只给自己一年的时间,一年后这皇权就移交至自己的手上。

    宋凛起初是想不明白的,直至他看到了赵乐俪。

    女郎眸含秋水,眉锋如黛,鼻若悬胆,颈如蝤蛴,肤如凝脂,一颦一笑皆如入了画中,远观上去,美得惊心动魄。

    色是刮骨刀,色是英雄冢,这一下子,宋凛终于清楚谢圭璋为何要提前将江山给他了。

    都说帝王爱美人更爱江山,但在赵乐俪面前,这句话必须要反着念了。

    宋凛露出了少年的惊艳:“师母真漂亮。”

    他奉谢圭璋为自己的再生师傅,赵乐俪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师母。

    谢圭璋皮笑肉不笑:“谁准许你看她了。”

    ——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护妻狂魔。

    宋凛连忙退下了。

    不一会儿,赵乐俪适才从垂帘背后款款行出,纤指在谢圭璋的肩膊处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干嘛突然吓唬小男孩?”

    谢圭璋伸出臂膀,将她一举搂揽在怀,赵乐俪顺势坐在他腿膝处,只听他道:“还有两个月。”

    赵乐俪听出了话外之意,谢圭璋的意思是说,还有两个月他就会退位了。

    原本是五个月的,但现在变成了两个月。

    这也太能减了。

    同时看得出来,他也渗出了对她的心欲。

    谢圭璋搂紧她那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两具年轻的躯体,就这般严丝合缝地贴抵在一起,彼此的体温正在升高,吐息也渐渐热了,急促地交缠在了一起,像是将燃欲燃的一锅煮水。

    谢圭璋道:“婚礼上,你有想什么想法么?”

    这是在向她征询意见了。

    赵乐俪轻轻搂住他的脖颈,思忖了好一会儿,适才道:“婚礼我想低调从简,不需大刀阔斧的摆席之类的,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好。”

    谢圭璋揉梳着女郎的鬓间青丝:“我亦正有此意,但我这边能宴请的人,其实很少。”

    赵乐俪怔了一下,想起谢圭璋的身世,他的双亲都已辞世,他的朋友亦是极少。

    “不用担心这点。”赵乐俪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这一场婚宴,倒不必太拘于礼数,毕竟这命运这天下,是你争取而来的。”

    女郎的一席话,俨如初夏的雨,裹藏着黏软柔软的气息,淅淅沥沥地洒在了听者的心头,掀起了一阵绵长持久的颤栗。

    谢圭璋失笑道:“拜高堂这一个环节,其实你不用顾忌太多,我会请麓娘来。”

    听到麓娘,赵乐俪吃惊不小,不过,他会请麓娘来当谢圭璋的「高堂」,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谢圭璋的生身母亲已经死了,但麓娘是他的再生母亲,虽然他是她复仇的棋子,但麓娘到底对谢圭璋有知遇恩养之恩。

    谢圭璋一直没有将姓氏转变过来,也是出于这个缘由。

    赵乐俪这边的话,赵闵已经死了,她也不会认这个父亲,只有母亲慈氏、姨母姨父这几人,以及背后的慈家大族。

    至于要宴请的宾客,其实也可以从简,赵乐俪拟列了一份名单出来:磨镜,盛伯,李蓉,李樯,教她乘船采珠的周伯父子,患难之际收留他们的冯家医馆夫妇……

    谢圭璋看了一遍,没什么异议,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写请帖。”

    赵乐俪眉眼弯弯:“好。”

    她顿了顿,说:“男方你写,女方我写,分工合作,效率更高。”

    谢圭璋有些踯躅,沉默了好一会儿,适才说道:“你的字更好看。”

    赵乐俪听出了一丝端倪,当下握住他的大掌,道:“谁说的,你过去几个月给我写的信,笔触劲韧,字形锋锐,寥寥几笔就自称一派,我觉得特别好——唔!”

    赵乐俪尚未夸完彩虹屁,嘴唇就被谢圭璋堵住了。

    以吻封缄。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等真正到了写请帖的时候,赵乐俪本以为谢圭璋会全都让她来写,哪承想,他主动分拨出一半。

    赵乐俪揶揄道:“不是说不写的吗?”

    谢圭璋搦墨执笔:“那阿俪可愿赏我这个面子?”

    赵乐俪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下就让他执笔了。

    其实写请帖非常容易,关键是到时候婚典执行起来的时候,颇有一些难度。

    两个月说过就过去了,谢圭璋退位,这个举动惊动了整个朝廷,在史官的笔下,谢圭璋应当是最早退休的帝王,不过,在大璋朝的建朝史上,他应当也算是政绩煊赫的帝王了,扫除一切虏寇,周遭小国无不以礼相待,他也在真正意义上开启了盛世之局,福泽民生,国泰民安。

    很多百官宰执苦苦相劝,希望谢圭璋莫要退位,但谢圭璋已经让宋凛继位了,宋凛是皇位继承者,年岁虽小,但行事沉稳老成,征战过沙场,也历经过宫廷政变,也深得一些朝中大臣的器重,是以,对于宋凛继承王位这件事,朝中除了有一些「此子可担大任」的疑虑之外,并无过多的疑论。

    退休之后,就真正开始张罗彼此的婚事了。

    裁制新衣、添置喜宅、商议嫁妆等等,这些事都有各自的章程,得一步步来,紧赶慢赶,终于在翌年开春的时候赶完了。

    婚宴安设于曾经的端王府之中,赵乐俪着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在姨母的搀扶之下,缓缓下了轿子,她首戴一张红绸布,视线只能一直往下看,这时候出现了男人的身影。

    是谢圭璋。

    他朝着她伸出手。

    赵乐俪克制住忐忑又悸颤的心,朝着他伸出手去。

    须臾,被他严严实实地握住了手。

    男人的手非常暖和,不由让赵乐俪眼前有些恍惚,仿佛被宋谟迎娶的日子就在昨日。

    锣鼓声,唢呐声,宾客欢笑声,响成了一片,如潮似海,将她团团包裹住。

    谢圭璋引领着她跨过火盆,一径地入了内堂。

    她听到唱念官在高声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朝着座椅上拜了一拜。

    那座椅上端坐着两个女子,左边是麓娘,右边是慈姩。

    慈姩的眼睛已经大致恢复了,现在能够看清楚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她上一次看到女儿的容相,还是在三年前,那个时候,赵乐俪还未及笄,面容稚嫩,俨如一枝清丽婉转的花骨朵。

    但现在,这一枝花骨朵儿已经长成了成熟娇嫩的花儿了。

    这一枝花儿,要离开慈府,被旁人采撷了去,说到底,慈姩心底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的。

    似乎是洞察出了慈姩的心绪,麓娘笑道:“放心好了,谢家郎靠得住,俪儿嫁给他,还能时常回来看你。”

    女人素来最懂女人,麓娘这一番话直直说进了慈姩的心坎儿里去了。

    慈姩道:“亲家母说得在理。”

    这厢,只听唱念官继续道:“夫妻对拜!——”

    赵乐俪心中微微地颤了一颤,掩藏在大红袖裾之下的手紧了一紧。

    似乎能感知到她在紧张,谢圭璋的大掌,俨如包笋衣似的,包裹住了她的手。

    “送入洞房!”

    他们步入喜房,帐帘垂落,身心合一的时刻,

    一瞬间,仿佛有某种东西尘埃落定了。

    她成了他生生世世的妻,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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