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张黎终于等到了唐姝的电话。
    他才从补习班回来，刚洗完澡。
    坐在床边顾不上擦干头发，接通了电话。
    “哥哥，我手机一直没有充上电...让你担心了对不对？”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的~我高兴着呢！”
    “你那个很重要的东西，终于拿回来了吗？”
    “嗯！”
    “恭喜你。”
    “就只有口头恭喜吗？”
    张黎将手机换了一边耳朵，无奈的笑了笑，“那你想要什么？”
    娇软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张黎，我要你开门~”
    “什么？”
    张黎站起身，看向门口。
    “我说，把门开开，小兔乖乖~”
    声音从手机和门缝同时传出来，半旧的防盗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张黎扔掉手机，大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唐姝站在门口，仰着头看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她披着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睡裙，手里提着小区门口便利店的塑料袋。
    裙子不是平时穿的那条，装饰着精致的蕾丝和刺绣，看起来昂贵得多。
    “怎么来了？”他自然的放低了声音。
    唐姝笑着回答，“因为想和你一起庆祝呀~”
    “好。”
    张黎接过塑料袋，另一只手将她揽进了门。
    *
    进了房间，张黎让她坐床，他自己坐在书桌边。
    “你等我一下。”
    忽然他站起来拿了钱包往外走，没等唐姝问一句，已经出了门。
    十五分钟后，张黎跑着回来，递给唐姝一盒袜子。
    唐姝茫然的仰着脸，看着面前跑出汗的少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她是从唐家偷偷溜出来的，没来得及穿袜子，光脚穿的运动鞋。
    一边穿袜子一边撒娇似的嘟囔，
    “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你还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张黎垂眸扫了一眼，“不算浪费。”
    *
    看她穿好了袜子和鞋，他便要开口送客，
    “走吧，我帮你打车。”
    “你干嘛呀~”
    唐姝耍赖的重新将鞋子踢掉，显然升起了，“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走...”
    张黎眼神带着无奈，走到床边，帮她把鞋重新摆好，
    “太晚了。”
    唐姝别过头，不搭理他，“晚了我就回楼上睡，不然就睡你的床....像那天晚上一样，我们...”
    “唐姝，别说了。”
    张黎打断了她。
    他蹲在床边，叹了一口气，“既然你都回到正轨了，这里....以后别再来了。你本来，就不属于这片肮脏的地方。”
    唐姝抬脚踢他，委屈的红了眼睛，
    她软软的说，
    “可是张黎，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快乐，也想分担你的孤独...别赶我走...”
    张黎抬头，不知道她说的哪句真哪句假，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哭...”他温柔的帮她擦去脸颊的一滴眼泪。
    刚才还又乖又软的女孩，立刻别开了脸，
    “谁让你欺负我，是你说喜欢我的...张黎，你就是这么喜欢的吗？”
    张黎毫无经验，被唐姝拿捏的没脾气。
    他终于在床边坐下，挨着她，轻声哄，
    “是我的错，你再待一会儿....也行。”
    唐姝终于笑了，眼角还挂着泪水，格外娇艳。
    “那张黎，你亲亲我。”
    “唐姝....别再逗我了，”
    少年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神色复杂，
    “我这样的人...你到底图我什么呢？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不如.....直接给你。”
    *
    太清醒的人，注定无法快乐。
    *
    唐姝仰头回望张黎，忽然羞红了脸。
    她支支吾吾道，
    “现在就给我吗？张黎...虽然我们都成年了，但是那种事情....会不会太早了？要不等上了大学你再....因为现在，我会有点害怕....”
    张黎原本还很疑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忽然福灵心至，明白了她的虎狼之词，唰的背过身去，
    “唐姝，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唐姝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图你的东西啊...张黎，是你自己问我的！”
    “呼....别闹了...”
    张黎是真的、彻底的被她弄得毫无脾气。
    *
    张黎仰头呼出一口气，重新回到床边，在唐姝面前蹲下。
    拿过她的运动鞋，用那双考出全校第一的手，亲自帮她穿上。
    他穿得很慢，头垂着，忽然哑声开口，
    “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我为什么总和顾池栖过不去吗。”
    “我从前...小的时候，去过很多家庭。一开始都很好，后来...都以各种理由，把我又送了回去...”
    “来三建家属院之前，我在顾家待了一段时间，当顾池栖的代替品。”
    唐姝捂住了嘴，她是真的很惊讶。
    这件事，原书里也没有说过。
    “所以你才恨顾池栖？恨他抢走了你、好不容易得才到的家吗？”
    “我不恨他，他那时候也小，出了那种意外....回到家也只剩下半条命，醒来却发现家里多了个替代品，哭闹也是正常的。”
    张黎顿了顿，“我是....讨厌我自己。”
    “我不讨人喜欢，我满身污秽...”
    “这么卑劣的一个人，却妄想沾染你....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少年彻底撕开了保护色，形单影只的蹲在斑驳的地板上，周围只有满室的脆弱和彷徨。
    *
    唐姝拉着他站了起来。
    她没有说一个安慰的字，也没有给半句不能保证的承诺。
    只是踮起脚，在张黎的脸上、鼻梁、嘴角，落下一串轻吻。
    “张黎，换你来亲我了...”
    “好。”
    他得到了鼓励，也慢慢恢复了淡然。
    将唐姝拥抱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落下温柔的吻。
    猝不及防地，放在身侧的左手被唐姝轻轻拉住，和他十指紧扣。
    唐姝呢喃，
    “张黎，除非你主动松开手，我对你的选择，永远坚定。”
    “...好，不松开。”
    半晌，张黎后退了一步，
    哑声开口，“走吧，送你回去。”
    唐姝的脸像山茶花一样艳红，一双眼睛蒙着氤氲的水汽，无辜的看他，却勾人的要命。
    软软的控诉，“怎么还要赶我走呀....”
    张黎拉开了门，吹了吹冷风。
    好歹清醒了一些，这才回头对她招手，
    “走吧，不然大学才能给你的东西，就要守不住了...”
    *
    “我...我回楼下收拾东西...”
    唐姝垂着头不敢看张黎，越过他出了门。
    “我送你上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安静的楼道里，唐姝往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张黎走在两阶台阶下，愣了愣，终于笑着握住了面前的手。
    就这么牵着，唐姝走前面，张黎走后面，上了好不浪漫的两层楼。
    到了五楼，唐姝刚走出楼道，倏地停下脚步。
    左手边的走廊上，顾池栖站在她家门口。
    身后的张黎正准备出来，唐姝急忙叫了一声，
    “顾池栖！你怎么来了？”
    张黎身体一僵，下意识退进了楼道后的阴影。
    走廊上的少年回头，在看到唐姝的瞬间张扬的笑开了，
    “姝姝，你这里好多蚊子啊，哥哥被咬的满腿都是包....”
    说着，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我都知道了....那女的也太坏了，吗的，心疼死我了...”
    “顾池栖，我没事的~能遇到你，我已经很幸运了~”
    ....
    *
    漆黑的楼道、比漆黑更黑的阴影里。
    张黎贴着墙站着，垂头，看着自己和唐姝牵着的手。
    脑中回荡着她刚才的话：
    “张黎，除非你主动松开手，我对你的选择，永远坚定。”
    所以不能松开啊...
    他仰头，闭上了眼睛。
    姝姝，好卑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