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进门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于是跟在后面的时奕就被理所当然的当做了造成这一切的最大嫌犯。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又没骂她没打她。”
    被感动哭了也是他的错？
    时母把时眠拉到身边问她怎么了，时眠就立马摇摇头说确实不关时奕的事。
    时母将信将疑：“真的？”
    “嗯嗯。”
    时眠重重点头，将手里紧握着的发卡塞进棉服口袋里。
    今天出了点太阳，天气还算好，几人打算现在启程，不过出发的时候，宁岁晚也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夏致远看着身旁的人迟疑地问了句，“小晚，你也去？”
    宁岁晚“嗯”了一声，“去看看。”
    后排气氛倒不如前排那么沉默，老太太一路上都在和时眠讲宁知书，倒不是怀念女儿的那种悲伤，更像是在介绍一个还在世的人一样。
    就像老太太说的，她的目的只是想让时眠对即将要看到的人不那么陌生。
    宁知书的一生过的洒脱又张扬，所以谈论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地方。
    时眠低迷的情绪也很快被带动起来，也开始好奇地向老太太打听宁知书的事情。
    “那这个名字是您取的吗？”
    “不是啊，”老太太脸上也难得地浮起笑容，“她啊，不满意我们给她取的名字，自己去改的。”
    “还真好听。”
    “是吧，不过小晚这个名字，倒是她亲自取的。”
    宁岁晚闭着的眼睛动了动，后排女生似乎又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好听。”
    很巧的是，淮城也是晴天，前几天下的雪早已被融化，因此上山的路就有些滑。
    时眠和宁岁晚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太太，夏致远走在三人身后，时不时提醒她们注意脚下。
    墓碑上也挂满了水珠，时眠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出来，分了一半给夏致远，然后两人就仔细地擦了起来。
    不过时眠擦的没有那么认真，因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墓碑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笑起来，眉眼间都是自信。
    确实很像。
    宁岁晚看着时眠半天都在擦拭同一个地方，上前接过时眠手里的纸巾，“我来吧。”
    “啊…哦。”
    时眠起身给宁岁晚让位置，又盯着照片看了会，被老太太叫去摆贡品。
    蜡烛，果盘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墓碑前，四人也就站成一排。
    老太太开口：“知书，我们又来看你了，你看这次来了谁，是不是挺眼熟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不是觉得挺玄乎的，这事还被我们赶上了。”
    “今天我带着她来看你，她叫眠眠，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也挺不错的。”
    “小晚的亲生父母都健在，这几天小晚和他们住一块呢，你放心，眠眠这些年过得很好，小晚的亲生父母对小晚也不错。”
    像是没料到老太太也会提及自己的情况，宁岁晚有些不自然。
    不过还没等她从这种不自然中恢复过来，那边被老太太推前一步的时眠倒是先脆生生地喊了句“妈妈。”
    夏致远也侧头向她看来。
    时眠叫完后就有些鼻酸，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可现在事实摆在她眼前，她也代入了下，那种难受的情绪就涌上来。
    时眠继续说：“刚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有些不相信，可今天看到您的照片，我觉得我们确实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我远远没有您漂亮。”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回来，话题也有些偏离。
    “而且我还不如您会学习，如果您还在的话情况应该会好一点吧。这些年我过的很好，不知道您在那边怎么样，还挺遗憾的，没能见上您一面。”
    说到最后，时眠还开始保证，
    “今天是我第一次来看您，但不是最后一次。”
    时眠把话说完后老太太倒是开始抹起了眼泪，搂着两人又缓了好一会儿。
    下山的时候是夏致远扶着老太太在前面开路，走的是那条下山更快的捷径。
    时眠走在宁岁晚前面，放慢脚步特意与前头的两人拉开距离，等到差不多了后转头和宁岁晚说了句，“岁晚，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走在后头发呆的宁岁晚闻言也是一愣，“你说什么？”
    时眠语速缓慢：“谢谢你替我来了这么多年，还有对不起，，这些年你不过生日，也是因为这个吧。”
    宁岁晚皱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她开口想解释，时眠背着手面对她，倒退着走，打断她的话，
    “其实直到来到这之前，我的心里还很抵触，不过见到妈妈后我又觉得，似乎待在这个家里也不错。”
    宁岁晚看着她，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继续住下去吧，我会回到原本我的家里。”
    时眠说的很坦然，可内心一点也不好受。
    说实话，她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可以接受和叫了十多年爸爸妈妈哥哥的人成为陌生人，可以从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搬离出去，去往另一个陌生的环境。
    还有沈漾，自己刚意识到对他的喜欢，可以后两人再也不能一起上下学。
    直到身世的那天，她蹲在石凳上想了很多问题。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她根本不会认识沈漾，也不会认识江淮鱼，游书彤，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朋友，也许她会在淮城读书，也许会有别的朋友。
    可是这样想起来，是很难过的。
    因为就算有再多的朋友，也替代不了他们的位置。
    只是今天，她突然觉得，已经够了，有这十八年已经足够了，这原本就不是她该有的生活。
    她不能这么自私。
    回A市的路上，时眠情绪很低，老太太和她说话，她也就应两声，不似来时的活跃。
    宁岁晚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一路无言回了时家。
    时奕的自由生活刚过了几小时，就被时母一个电话叫了回来，被揪在沙发上问时眠这几天的情况。
    时奕玩着手机，张口就来，“饭一顿没落，哪能饿着她，她倒是嫌东嫌西的，挑剔的很。”
    “这还不是你自己饭做的难吃。”
    “是她嫌外卖难吃我才给她做饭的好吗？不然我才懒得伺候她。”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看到来人，时奕下巴抬了抬，“人来了，不信你自己问。”
    时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走到时奕身边戳他，“现在回去拿我的东西。”
    时奕抖了下肩膀，“这么急干嘛，留下来吃个饭。”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拿东西干嘛？”
    “回家啊。”
    声音已经有些抖了。
    “你…”
    时奕刚疑惑这小破孩怎么会愿意回家，就见时眠指了下后面，然后飞快地低下头，
    “我待会跟他们回去。”
    “你想过去住几天吗？可以啊，住多久，作业要不要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