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格雅终于收起了鞭子，脸色也好了些，看着秦重霄，“无地，你问完了吗？”
    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要问黎静婉，但在这种情况下，秦重霄只能点头，“刚刚说完。”
    “那好，你...”娜格雅又看向黎静婉，“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许待在这里。”
    “不行。”秦重霄出声，“公主，你让她一个女子去哪里？”
    娜格雅怒意又起，“怎么，你还想让她一直待在你身边，做梦！”
    “公主，我并无此意。”秦重霄本来性格偏冷淡，但每每遇到娜格雅，总觉得无力，“我打算等会儿派人送她回塔城。”
    黎静婉接着恳求道，“公主，我的确是在回塔城的路上被劫来的，我本来是计划回去和家人团聚。”
    “我已经失踪了快一天了，我家人和我...夫君他们肯定很着急，在到处找我。”
    想到多年后才相见的弟弟还在等着她，黎静婉红了眼睛。
    “公主，求您体谅我的处境，让我早点回去吧。”
    娜格雅虽然刁蛮任性，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相反，她心肠还比较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你别哭啊。”她见黎静婉眼里已经含泪，反而不敢说重话，“行，我答应你，我还希望你尽快走呢。”
    总好过留在这里，和她看上的男人拉拉扯扯。
    “谢谢公主。”黎静婉连忙道谢。
    秦重霄也微微松了一口气，“公主，那现在就派...”
    “不用这么急。”娜格雅打断他的话，“你看她这一身脏得要命，我先带她去收拾吃顿饭，再派人送她走。否则显得我们西戎像强盗一般，还虐待了她。”
    黎静婉心里一梗，那群西戎骑兵不就是强盗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感激道，“多谢公主。”
    娜格雅不想她和秦重霄待在一起，于是立即带她回去。
    出了帐篷，她叫来两名西戎士兵，声色俱厉地用西戎话训斥了一番。
    两名士兵紧张得连连点头，神色害怕，下跪行礼后退开。
    “知道我和他们说了什么吗？”娜格雅突然问黎静婉。
    黎静婉摇头，“公主，我听不懂西戎话。不过他们应该是做了错事吧？”
    “是，他们竟然敢让你直接进了无地的帐篷而不阻拦，我警告他们再有下次让陌生女子进去，我就把他们吊起来鞭打。”
    黎静婉心中啧啧，娜格雅也太霸道了，竟然不许秦重霄接触任何女子。
    “怎么，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娜格雅见她没顺着自己的话说，很不高兴，“是不是在心里偷偷说我坏话？”
    黎静婉连忙摇头，“公主，我是在想军师的名字原来叫‘无地’。”
    娜格雅也一直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西戎话里没有‘无地’这个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盛朝话？”
    黎静婉又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娜格雅一脸失望，“走吧。”
    但其实，黎静婉已经猜到了为什么秦重霄化名为“无地”。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重霄对应无地，所以他取了“无地”这个名字。
    无地，也许还意味着，远离故土，没有立锥之地。
    -
    娜格雅并不住在营地，而是在离营地有一段距离的一座宅院里。
    她为此还有些不高兴。
    “分明是乌石烈不想让我去找无地，故意让我住在这里。等回了王都，我一定要找母后，把无地要过来。”
    她这话是对着黎静婉说得，黎静婉不得不答话。
    “公主，毕竟男女有别，营地上都是男子，您哥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我发现你还挺会说话的。”娜格雅哼了一声，皱起鼻子，“你身上怎么都是羊膻味？快去洗了。”
    黎静婉颇为无奈。
    上次在塔城被追杀时掉进牛棚，这次又和山羊关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和牛羊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
    沐浴后，黎静婉洗去一身的味道，换上了侍女给她准备的衣服，也是一套西戎侍女的服饰。
    她觉得无妨，总不能让她穿娜格雅的衣服。
    只是有一点担心，她脸上化得那些东西也洗没了，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
    不过想到娜格雅马上派人送她离开，应该问题不大。
    梳洗后，黎静婉被带去见娜格雅。
    桌子上放着一只黄花梨官皮箱，娜格雅正伸手在箱子里挑挑拣拣，见到黎静婉一顿。
    “你先前脸上的东西，都是假的？”
    她心中升起危机感。
    原来这个盛朝女子竟然长得这般漂亮，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无地要把她要了去。
    幸好这人已经成亲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无地。
    黎静婉故作不知，“公主，应该是我被扔进马车里粘上的，毕竟在里面待了很久。”
    “无地见过你本来的相貌吗？”
    “没有。”黎静婉连忙摇头，娜格雅极易吃醋，她可不敢招惹。
    “我觉得无地军师不会以貌取人，若真如此，公主您长得倾国倾城，无敌军师该喜欢的也是您。”
    娜格雅脸上立即挂上笑容，“你说得对，无地才不是一般的男子。他虽然现在不喜欢我，以后总会喜欢的。”
    虽然娜格雅看着霸王蛮横，不过黎静婉还挺欣赏她对感情的态度，十分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点，盛朝的女子是万万不敢的。
    “公主，饭我就不吃了。”黎静婉只想尽快回去，“麻烦您安排一下，送我回塔城吧。或者给我一匹马，我可以骑马回去。”
    “你急什么？”娜格雅没同意，“我既然答应了无地要送你回去，自然说到做到。不过...”
    她拉长语调，笑得狡猾，“我可没说是今天送你走。”
    “公主...”黎静婉有些急了，“我家人他们还...”
    “过段时间我会送你走。”娜格雅一锤定音，“这几天你留下来，我有事情要你做。”
    “公主需要我做什么？”
    娜格雅理所当然道，“让无地喜欢我。”
    黎静婉一愣，她没听错吧？
    “公主，这...这种事，我也做不了什么。”
    “无地以前在盛朝待过，他肯定更喜欢盛朝女子，所以才拒绝我。”
    “你要告诉我盛朝女子平时都做什么，特别是如何追求男子，如何和情郎相处。我会选择一些来做，这样无地就不会再拒绝我。”
    黎静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你不愿意？”娜格雅瞪眼，柳眉蹙起，“本公主给你这个机会，其他人想教我，我还不答应呢。”
    她可以不要这个机会的，黎静婉欲哭无泪。
    可娜格雅不松口，她的确走不了。
    “公主，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的。”黎静婉斟酌道，“而且感情是发自人内心的，若是双方互生情愫，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别和我扯这些。”娜格雅不耐烦，直接拍板，“本公主说了算，你暂时不能走，等无地喜欢我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你放心，到时候我送你一箱金子作为谢礼，不会让你白白教我。”
    黎静婉宁愿送娜格雅两箱金子，只要能放她走。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接受，到时候见机行事。
    而且，她也想多和秦重霄聊聊当年的事情，为什么他不回盛朝，而是选择隐姓埋名地待在西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娜格雅终于想起问她的姓名。
    “我叫...小婉。”黎静婉选择用在白家庄的名字。
    “什么大碗，小碗的，真奇怪。”娜格雅想了想，“你这段时间要跟着我，就换个名字，叫...赛恩婉。”
    “塞恩，在我们西戎话里，就是忠诚能干的意思。所以，你要尽心帮助我，让我和无地早日在一起，知道吗？”
    黎静婉不得不点头。
    娜格雅又朝她勾勾手，“过来，给你一个东西。”
    黎静婉走近，才发现箱子里放的全是女子佩戴的面具或者面罩。
    娜格雅从里面选了一个面罩，能遮住黎静婉的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唇，“你平日出去，把它戴上。”
    “我们这里没有盛朝女子，本公主也难得解释为什么让你跟着我，戴上它省事。”
    黎静婉心想她考虑得还挺周到，伸手接过，“是。”
    “特别是无地在场的时候，你一定要戴着，不许取下来。”娜格雅强调。
    黎静婉点头，有些好奇，“公主，您平日也戴面具吗？”
    “嗯。”娜格雅得意地扬起下巴，“无地戴面具，我自然也戴，这样我们就更般配了。”
    “无地说他脸被毁容了，但我并不介意。脸只是外人看的，我能看到他的心。”
    “我哥手下的那些野蛮人，总以为自己比无地强壮就看不起他。但我知道无地才是真正的男人，他的内心比谁都强大。”
    娜格雅语气自豪地宣布，“所以我只会和无地在一起，其他男人我都看不上。”
    黎静婉瞧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突然涌上淡淡的可惜。
    若他们不是现在的身份，两人也许会走到一起。
    -
    夜已深，塔城城内十分安静，突然响起的马蹄声，就格外明显。
    在边境集市的顺昌商行外，楚廷煜勒紧缰绳下马。
    项明方早已经等着，连忙迎上去小声道，“王爷。”
    “人呢？”楚廷煜立即问。
    “在里面，朱教头看着呢。”
    楚廷煜点头，然后往里走，“等会儿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他的脚步很急，在西北大营里，一收到侍卫的口信，说有了黎静婉的消息，就立即带人赶来。
    大致的情况侍卫汇报时已经说了，他要再问一遍。
    白依依正一身脏兮兮的坐在桌旁。
    桌上是项明方为她准备的食物，她虽然已经饿了一整天，却依然没有胃口。
    昨天黎静婉引开西戎骑兵后，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她回来。
    想到黎静婉的嘱托，她便壮着胆子先把白管家的遗体遮掩了一下，然后摸黑往外走。
    没有火烛的指引，她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痛得她边走边哭。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她终于回到塔城。
    但她没有回白府，而是直接来了商行找到项明方，转述了黎静婉交待她的话，以及她被劫走的事。
    项明方让人替她处理了伤口，又安排了食物，让她多待一会儿。
    这时，门外响起了说话声，白依依立即站起身，就见项明方带着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的面容极其英俊，只是神色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白依依有点害怕地挪开视线，项明方温声道，“白小姐，这位楚公子是我家大小姐的朋友，他想多了解一些事情。”
    “麻烦了。”楚廷煜开口。
    白依依觉得这位楚公子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要臣服和跟随。
    她自然也不敢拒绝，“好，你们问吧。”
    楚廷煜道，“你把昨天你们遇到西戎骑兵的事情再说一遍。”
    白依依再次复述，说到最后又哭了出来，“小婉是为了救我，才...才被劫走的...我真没用...”
    “你知道劫走黎姑娘的西戎骑兵是谁的部下？”楚廷煜问，“或者有什么特征？”
    “啊？”白依依茫然地摇头，“我不了解。”
    楚廷煜又问了黎定铮有关的情况，白依依把她知道得都说了出来。
    “怪不得小婉当时见到阿憨那么激动，那几日她每天都去牛佃户家里。”她现在明白了，“原来阿憨是她的亲弟弟。”
    项明方听得眼眶发红，既高兴又担心。
    没想到大少爷还活着，而且是被大小姐发现的。
    可惜大小姐又被西戎人劫走，让人揪心。
    楚廷煜问完话，最后道，“白小姐，关于黎姑娘的事情，希望你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昨天的事官府会处理，你对外就说是遇到了西戎兵，杀了车夫和管家，劫走了你的贴身丫鬟。”
    白依依已经猜到黎静婉的身份不俗，面前的这个男子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小婉在庄子上都没有透露过，她也是想要保密。”
    “多谢。”楚廷煜微微颔首，“白小姐，辛苦你了，等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府。”
    他说完走了出去，项明方跟上，而等在外面的朱高志已经急得不行了。
    “王爷，我们现在就去救大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