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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闹剧

    “呵,一件衣服罢了,能有多金贵。”向安蓉不屑道,心底里却是早已经盘算起来了。

    顾唯儿浅笑过后便轻轻将袖领翻开一截道:“也没多贵重,不过一块火浣布罢了。”

    在向安蓉还疑惑这火浣布是什么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却已经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钟离希音瞧着自家祖母的脸色也有些凝重遂才开口询问道:“皇祖母,这火浣布是什么料子?”

    太后沉默了一阵才道:“这种布匹哀家也只是听闻,据说这料子人穿上便能浴火,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这些年来这火浣布向来都是有价无市的。”

    太后的一番话让向安蓉先是不安了一阵,片刻后才又笑道:“御王妃您是否太过大言不惭了。”

    向安蓉抖了抖衣袖心中更是不屑,毕竟像太后这样身份最尊贵的女子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她竟还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整件衣服都是用这什么火浣布做的,现在想想,这人八成是从什么地方瞧来的这种东西故意来讹她的吧,一番思虑过后向安蓉更是摆出一副极不在乎的态度来。

    “是不是大言不惭看看不就知道了。”顾唯儿话罢便对一旁站着的叙白递了个眼神。

    叙白了然之后便将火折子掏出点燃了刚刚被人递来的衣衫,火红的衣衫随着火苗不停的跳动又慢慢变得焦黑。

    “呵,这就是御王妃口中所说的火浣布?”钟离希音口中嘲笑意十足。

    钟离忌皱眉瞧了一眼那件焦黑的料子,刚要开口却看见顾唯儿眼底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便也鬼使神差的相信了先前那位看似不靠谱的老板和几乎玩笑般的火浣布。

    见袖角烧出了一些,叙白才将火折子扑灭,轻拍打了几下后那层焦黑的地方渐渐出现了一层略灰的里子,而此刻的众人已经震惊的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向小姐可是信了?”顾唯儿笑道。

    见无人做声顾唯儿正要再度开口时皇帝才缓声道:“这火浣御王妃可是从重阳带来的?”

    “是个朋友托人快马送来的。”顾唯儿转身回道。

    皇帝闻言只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顾唯儿,随后才又缓缓道:“御王妃的朋友倒真是个能人。”

    顾唯儿听罢只浅笑了下没有回应,须臾才又转回到向安蓉身边俯身道:“向小姐若是还不清,便叫你父兄明日登门赔罪吧。”

    “顾唯儿!你羞辱我不够还要辱我父兄不成?!”向安蓉赤红着一双眼只恨不得将眼前人拆吞入腹。

    顾唯儿斜睨了地上人一眼,根本不将眼前人的恨意放在眼里,只淡声道:“欠债还钱可是写在青阳律法里的,若是你们向府赔的起这一匹火浣本妃自然可以不追究。”

    “来人!将这女子押回向府,闭门思过三个月,再取五百匹贡布送至御王府。”话音刚落皇帝便先一步离开了,众人对视过后知这是皇帝有心维护便也都心照不宣的散了。

    此刻的顾唯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戏耍了一番,无端落了场水不说反倒还成了笑话。

    怒意渐起间手却忽然被人握在了手里,抬眸间却直撞进那人眼底。

    看着那人将自己的双手小心包在手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无奈许久后终还是深叹了口气才道:“走吧。”

    几人行至宫门前,却不见任何一辆马车,只有刚刚离开的几人缓缓将一辆及华贵的马车赶至几人身侧。

    不等那人反应顾唯儿便径直将人拉上了马车,上了马车后顾唯儿才将方才披在身上的外袍取下,好在如今天气炎热,里面的衣衫经过这么一闹也早已经干透了,只是车里的气氛却似乎并不似外面那般酷热。

    至于其余两人,顾唯儿虽不清楚他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但叙白如今的模样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去衫店,顺道把那些个贡布拿去。”顾唯儿缓声开口道,众人不解却也无人询问。

    因着衫店本就开在皇城不远处因此马车没多久就到了,几人踏进店里时姜彦依旧同前一次一样在案后的太师椅上昏睡,只是这次的顾唯儿入店后却没有打扰那人,只径直走到成衣区随意挑选了一件火红绣白鹤的长衫去了里间。

    半响后才从里间出来,用脚踹了踹那把太师椅。

    姜彦连眼都没睁便已经开始抱怨道:“哎呦,姑奶奶,你下次实在不成还是打我吧,这椅子你知……”

    话说了一半时姜彦却忽然抬眼瞧见了眼前的顾唯儿,眼神一凌正色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如你所见,衣服毁了。”顾唯儿瞧了眼案上的衣服毫不在意道。

    “殿下这是让人泼了水?”姜彦皱眉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事,可若是……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顾唯儿瞥了他一眼后直接给出了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被人推湖里了。”

    不等姜彦再问顾唯儿却忽然眸子一亮,转而道:“你这儿有多少绣娘?”

    “绣工绣娘约莫三十来人。”姜彦心中疑惑却还是如实答道。

    顾唯儿闻言也不多说,只缓缓踱步至太师椅边坐了下去,微摇了几下才用一只手支着脸颊道:“这两日把京中的绣娘都召集起来,本妃这边有一笔大单子要做。”

    “殿下要做什么?”姜彦一边问一边上前递了杯热茶。

    顾唯儿浅酌了口清茶后才晃着杯子懒散道:“上面赐的百匹贡布取些来给王府的侍从一人做几件夏装几件冬装吧,毕竟这么大的闷亏就算不能计较隔应下上面那位总还是可以的吧。”

    姜彦微愣了下神,片刻后才忙应下。

    几日后的京城成衣的价格水涨船高,除去京中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家中聘用的长期绣娘外,其余家境人家几乎都买不到成品的衣服,无奈只得买了布匹叫家中人来做,但奇怪的是,绣娘找不到,布匹反倒是有许多盈余。

    达官显贵买不到新奇的衣衫,成衣店做不出成品的衣袍,布匹店的布匹还一连跌价,一时间,京中便迅速出现了许多不满的声音。

    只是市井间的事情都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真正让皇帝头疼的是,前两日才被他勒令在家中禁足三月的向安蓉溺死在了自家池塘,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水泡的看不出人模样来了,若不是她手腕处有一块极小的胎记被人辨认出来,恐怕到现在都没人敢确定那是往常那个嚣张跋扈又爱美的姑娘。

    只是这向节度使虽不如过去那般位高权重可也算的上是青阳的股肱之臣,怎么会连几十护卫侍从都请不起,更何况那人打眼一瞧便知不可能是一晚便泡成那副模样的,可不论刑部如何用刑,负责照顾向安蓉的侍女和护卫都一口咬定小姐就是当天夜里落的水。

    向逸带着儿子跪在大殿前的白玉岩上,斗大的汗珠自额角鬓边滑落,只一晚上的功夫便已是满头华发,夏季的烈日将汉白玉制的台阶映照的发白,可在这烈日下的他却如同秋日里的黄叶般,只待那一阵秋风扫过,魂归尘土。

    殿外的宦官焦急的劝阻可却依旧无法撼动门口那位要为女儿伸冤的父亲的决心,殿内的皇帝敛着眸子不出声只是手下敲击桌角的声响却是越来越焦急。

    他根本不在乎昨夜离世的向安蓉,甚至是门口跪着的那位风烛残年已经不堪大用的节度使向逸,他真正所担心的其实是那位嚣张跋扈的御王妃。

    他知道这是一起凶案,因为早前大理寺曾秘密拟了一封奏章递上,奏章上写的很明白,向安蓉死前应是被人长时间的泡在水里,直到昨日才坚持不住溺亡,他甚至能够断定凶手就是那位重阳嫁来的三殿下。

    可是这件事让人心惊的地方就在于向逸本身的官职并不低,虽如今已不同往昔,可堂堂正三品官员的家这些人竟也能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事后如此多的证人竟还能做到不留痕迹全身而退,其手段单是想想便已经叫人坐立难安。

    皇帝猛地起身四下众人具是纷纷屏息凝神,片刻后钟离朔才沉声道:“最近御王府可有什么动向?”

    听闻陛下出声一旁的总管太监赶忙道:“回禀陛下,这几日御王妃将前些日子您赏赐下来的百匹贡布悉数做成了成衣……赏给了下人,余下没用完的布料也悉数制成了成衣赏给了城外的乞丐和关外逃荒的百姓,现下城中百姓具是称赞御王妃人美心善,御王殿下也不再同过去那般受人排挤……”

    见半响无人应答潘重才小心抬眼望了皇帝一眼,只是那铁青的脸终还是吓得他瑟缩下,尽力稳住声线后才又道:“但百姓如今虽都在歌颂御王妃良善,可许多官员和商户却并不买账,近日已经商议着要上书声讨御王妃了。”

    闻言皇帝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下,瞧着潘重缓缓开口道:“向逸可是还跪着?”

    “是。”潘重回道。

    “你去告诉向逸,说朕知道他的心思,叫他今日先回去,若是伤了身子向家就更没主事的人了。”皇帝开口道,语句中安抚意明显。

    潘重施礼领命之后便匆匆去了殿前,一瞧见向逸后便将皇帝的话都转述了一遍,向逸闻言只转身瞧了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轻叹了口气后终还是谢恩离去。

    瞧着那具瘦削的身体轻飘飘的被人搀扶着离开时,皇帝忽然觉得,自己这步棋怕是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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