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儿手里虚握着的正是一支红玛瑙海棠簪子，虽算不上名贵，做工却极其细致。
“藏了这么久都没拿出来，难不成是不想给？还是说我自作多情了，其实这是要给别的姑娘的？”顾唯儿拿着簪子往钟离忌的方向递。
钟离忌闻言赶忙解释道：“怎么会，这就是给你的，这……”
话没说完钟离忌又停住了没往下说。
顾唯儿挑了下眉又将拿着簪子的手收了回去：“既然我拿了你的礼，自然该给你点什么，原本就没挑贵重东西，要是你一定要拿价钱来衡量，一定要算那么清的话，我一会叫人列个明细，你花钱买或者退回来吧。”
钟离忌闻言却愣住了，低头看了眼身边的箱子，原本好端端的生辰礼此刻就像是场交易，一场钱货两清后彼此再不复相见的交易。
“谢谢，我很喜欢。”钟离忌忽然有些释然的笑道。
晚间两人坐在卧室内的书桌上吃着零嘴，彼此间分工明确，顾唯儿负责吃，钟离忌负责剥那些带皮的果子，顺便递骨盘接住顾唯儿嘴边吐出来的果核。
“当时看的时候就觉得熟悉，原来真的是海棠花的叶子。”
顾唯儿闻言下意思的看向了眼前人的面具，随后才道：“开始也想做海棠来着，但又觉得太花哨，做叶子的时候也专门做的模糊了些，不专程去想也就只是普通的纹路。”
顾唯儿说完钟离忌下意识去摸面具，于是顾唯儿干脆道：“拿下来看呗。”
钟离忌抿着唇一言不发，片刻后还是慢吞吞的解下了面具。
见他低着头真的认真看起了面具的纹路，顾唯儿也忍不住凑了过去，两人正低声交流着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书桌正对着大门，钟离忌猛然一惊，伸手便去捞面具，顾唯儿想都没想便径直起身将人揽在了怀里，随后才转头朝门外方向去看。
楚烨盯着眼前一幕面色霎时有些阴沉，此刻站在那里像是想说什么，只是顾唯儿却比他先开口。
“出去！”
楚烨愣了片刻，眼神从那只举起面具的手上挪到了顾唯儿的脸上。
顾唯儿却只惊了一瞬后就冷静了下来，随即声音虽缓了下来却还是带着些冷意：“楚烨，你逾矩了。”
直到人退出屋里，顾唯儿才松了口气，忙道：“你放心，我挡的快，我肯定他没看到。”
钟离忌愣了片刻才从刚才的情况下缓过神来，只是看着眼前人护在自己身前犹豫了下还是没出声。
终于半响后钟离忌才拍了拍身边人的手臂，轻声道：“我没事了。”
顾唯儿犹豫了下才将人放开，打量了一阵确定人的确面色如常后才抬手将面具拿起帮人戴上。
“我去看看他今日究竟抽哪门子疯。”
顾唯儿说完便转身要走，钟离忌下意识拉了下后才道：“别吵起来了。”
顾唯儿点头算是应了，只是人到了之后局面还是没控制住。
“你抽什么疯，大半夜推我房门！”
楚烨转身便怒道：“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大半夜的你们在做什么？！”
“夫妻之间做什么还要和你通报一声不成？！”顾唯儿声音更加洪亮。
楚烨闻言人呆滞了一瞬后才瞪着眼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顾唯儿却是当即冷笑道：“做什么，做什么，我反倒要问你，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是我在问你！”
楚烨的咆哮声叫人为之一颤，还不等顾唯儿出声骂，叙白就已经提着刀冲了进来，楚烨的暗卫同样不遑多让，见叙白提刀进去，立刻便提刀挡在了楚烨身前。
两方对峙间，还不等顾唯儿反应，楚烨已经一脚踢断了身前暗卫的腿。
“谁让你拿刀指着她的！”
场面一时寂静，片刻后楚烨才又恢复往常的神情，笑着道：“叙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护主心切。”
不等对面人开口，楚烨又自顾自说道：“我不是想控制你，我只是怕你忘了，你总归是要回重阳的，那个位子……”
“重阳我会回。”顾唯儿打断道。
“只是不是现在，而且之后究竟该怎么处理这边父亲早说过，全凭我心意。”顾唯儿看着楚烨语气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无波无澜的陈述一个事实。
那你是什么心意？楚烨心里想着却还是没问出口，眼前人的神情和做的事，让他现在真的已经没有再问出口的勇气了。
直到顾唯儿走了，楚烨还仍旧愣在原地，直到回神时似乎才看到躺在地上的人，随后眼神茫然又空洞，像是无意识的，只是伸出的脚却精准的踩上了眼前人刚刚被自己踹断的小腿上。
地上人疼的冷汗直流却仍旧死死咬着牙没有出声，更没敢躲，直到那人幽幽出声。
“你怎么敢的。”
“……属下，属下从没想对殿下不敬，属下是觉得殿下身边的侍卫未免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明明殿下都没有说什么，一时气愤才冲出来的，还望主子恕罪。”被踩着腿的暗卫揣摩着上位者的心思转圜了刚刚的事情。
果然，楚烨脚下的力道立刻轻了不少，随后才又不轻不重的碾了下以示惩罚，冷哼着叫人起来。
那人他早就看他不爽了。
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叙白和另一名暗卫，顾唯儿深觉得疲惫，让叙白看着，两人容易打起来，但这些暗卫又都是关键时刻保命的不能随时出来，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时，人却已经走到了卧房门口，算了，明天再想吧。
第二天在楚烨不停的赔罪声中，钟离忌到底还是原谅了，午饭过后钟离忌离开一阵，再回来时带回了两个陌生面孔。
顾唯儿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钟离忌。
“侍卫，往后屋外有他们把守。”钟离忌简明扼要了情况，也可能是两人的来历不能多说，总之顾唯儿倒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叫叙白带人下去和暗卫们混了个脸熟。
乱糟糟的一堆事情过后，顾唯儿才在街上日益浓厚的氛围里感受到了新春。
“我说我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起来了，你今年不回去过年？”顾唯儿看着跟在他们身边一起兴致勃勃挑对联买炮仗的人，忍不住出声道。
楚烨闻言连头都没回，只是不停的对比起摊上两幅出自同一位寒门学子的对联，不过回话倒也没耽误。
“不回，天好冷，我心疼我的好马。”
顾唯儿忍不住调侃道：“来的时候也没见多暖和啊。”
楚烨想了想随即转头认真道：“的确。”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后正巧在路上碰见了许久不见的鲁王。
“呦，鲁王殿下。”顾唯儿原本想好好打个招呼，却还是没忍住在语气里带了调侃。
钟离洵听着对面人调侃的语气倒也没生气，依旧微微颔首恭敬道：“四哥，四嫂。”
转而又看向一旁的楚烨道：“楚公子。”
楚烨愣了下随即便笑着道：“早听闻青阳鲁王是个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楚公子谬赞了，您才是惊才绝艳之辈。”钟离洵恭维道。
两人间的对话让顾唯儿有些听不下去，随后便直接道：“那两位天才先叙旧，我们先去逛逛。”
楚烨刚准备将人叫住，只是看着眼前这位鲁王，忽然转念道：“殿下可会介意在下打扰？”
钟离洵似乎有些没想到，但只一瞬就立刻道：“自然不会，只是家姐也在您可会介意？”
“您这才是说笑了，是我该问公主殿下是否介意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一起朝另一边走去。
“他们……”钟离忌欲言又止。
顾唯儿拿着眼前摊上的香包，一边挑选一边随意道：“两个人加起来万把个心眼儿，大过年的咱就别去找不痛快了。”
钟离忌闻言忍不住笑着点头。
冬日的阳光不算刺眼，没了面具的遮盖，面具下的真诚儒雅便再也藏不住了。
看着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将目光偏移过来，顾唯儿下意识把旁边摊子上的对联递给身边人让人举着。
钟离忌依言将对联举起，又将横批架起方便顾唯儿看，只是这样一来整个人就显得怪异又……憨。
顾唯儿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钟离忌不明所以又怕放低了弄脏这副对联，只能将东西举的更高，从横批下面看人。
顾唯儿无奈将东西收起来，叫人包好了才又递给钟离忌，只是这期间还是忍不住笑，就连一旁的摊主也抿着嘴低头偷乐。
钟离忌其实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动作的怪异，虽然面上还是有些薄红，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酒楼上方的人看着下面两人的举动眼里寒光微闪，不过转头时已经全然隐去。
“在看什么？”钟离洵见楚烨盯着下面看了半天，挑眉也瞧了过去。
只打眼一瞧便瞧见了极明显的两个人，毕竟即使在如此拥挤的街上，只那两人的身边即便没有几个护卫依旧能让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来。
“四哥四嫂的感情真是叫人羡慕。”钟离洵挑眉，只是说这句话时却是对着楚烨的。
楚烨见状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就在两人对视的空档，楼下却出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