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你见不到韩芷了。”程迎含着泪，紧攥着拳头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脚步停顿下来。
    “她一个人在太平间肯定特别冷，她最怕冷了，我必须去见她。她和我说过，冷的时候，只要我抱抱她，她就不冷了。”刘卿苍白的脸上满是悲痛。
    他扶墙往前挪动着步伐。
    程迎走到他的面前，她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满眼婆娑的看着他，“刘卿，你见不到小芷的......”她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刘卿仰头哭喊着。
    “刘卿，你冷静点。”程迎紧握着他的手，她深呼吸几下，“小芷之前签署过器官捐赠书，如果她有了意外，就.......”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貌似支撑她全部的力量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了。
    程迎整个身子瘫软，她狠狠的撞在了门上，尤尧和池煜连忙上前扶住她。
    刘卿眼神呆滞，他眼底的光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大声嚎着，拳头砸向墙壁，鲜血顺着骨节滑下，留下一道接着一道血痕。
    “小芷，小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倒在地上的刘卿，蜷缩一团，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不允许任何人碰他，他的嘴里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最后不得不让医生给他注射镇定剂，才让他冷静下来。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刘父掩面而泣。
    刘母抚摸着刘父的后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刘卿总是和我提起小芷，我在视频里见过她几次，我很喜欢她，想着等他们假期回来，就见一面的，没想到最后......”
    刘母摆摆手，背对着众人，再也说不下去了。
    程迎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人悲痛到了极点，是流不出眼泪的，所有的情感被抽走，只留下躯壳在勉强支撑。
    半个月后。
    葬礼是刘卿安排的。
    他站在程迎身边，以家属的身份给每位来送别韩芷的亲戚朋友鞠躬。
    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他的眼睛已经凹陷了一圈，黑眼圈成了那张脸的突兀，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葬礼最后一个环节，刘卿走到台上。
    他穿着黑色西装，扫视一眼台下，眉头微皱一下，几秒后，又尽力让眉头松开，双手背在身后，半握拳头，一只手抓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
    刘卿长吁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沉默几秒后，才把视线挪回到众人身上。
    在场的人都很安静，没有催促，没有交谈，就这么默默的看着那张韩芷的照片。
    刘卿抿嘴，勉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小芷，今天没有出席，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为她的缺席和大家说声抱歉。”
    他深深鞠了一躬。
    才一句话，有很多人就已经绷不住了，他们捂着嘴小声抽泣着。
    “我第一次见小芷就深深的被她吸引了，一见钟情是我对我们的形容。我很感谢上天，让我们在异国他乡再次相遇，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吐槽留子的生活，一起打球，一起去旅行，我们......”他哽咽了，紧掐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抽离情绪。
    “我们相约毕业后回国就结婚，我设计好了戒指，她设计好了婚纱。她说她喜欢粉色沙滩，我们的婚礼一定要在那里举行，我说一切都听你的。我每天算着我们回国的日子，距离那天还有262天。”他低头擦了擦脸上的泪。
    “今天我的女孩儿永远离开了我，她提前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不知道那个世界冷不冷，那个世界黑不黑，她那么怕冷那么怕黑，一想到这里，我就不敢想下去了。我这几天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她的身影，她的笑是那么阳光，她总喜欢和我说，刘卿你真的很八卦啊。我多么希望她能够站在我面前，一边追着我打一边说我八卦，但我知道，这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我无法选择忘记，无法选择面对现实，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安慰自己的，一个我深爱过的人，我怎么轻易忘记，又怎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开始新生活呢。我不是一个洒脱的人，我无法做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谢谢各位来参加小芷的送别仪式，或许这是一场送别，但也可能是一场重逢。”
    刘卿背在身后的手颤抖着，他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的手腕，深深鞠了一躬。
    在场的所有人都泪流满面，程迎盯着韩芷的照片，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尤尧拍了一下刘卿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葬礼结束后，刘卿送刘父刘母回家，尤尧把程迎送回家。
    “阿迎.......”
    “去陪陪刘卿吧，他现在比我更需要你，你放心，我没事的。”还没尤尧说完，程迎就已经把话接了过来。
    “我给你做饭，做你最爱的西红柿鸡蛋面。”
    “不用了，阿尧，我没有食欲，我想吃了，再让你给我做，好吗？我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程迎拉着尤尧的手，嘴角微勾浅笑了一下。
    尤尧把她揽入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阿迎。我要是可以代替你痛就好了。”他的眉头紧蹙着，厚实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心在此刻就像是利刃往里戳一般。
    “傻瓜，我会好起来的，我没那么脆弱。”程迎眼底泛起泪花，那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尤尧摸了摸她的头。
    “快去吧，今天我不等你了，等你回来，要抱着我睡觉。”
    “好。我一定早点回来。”
    他几番嘱托后，终于勉强离开了古堡壹号。
    尤尧拨通了刘卿的电话。
    “叔叔阿姨到家了吗？”
    “嗯。”
    “要不要喝一杯？”
    “老地方。”
    “好。”
    尤尧挂断电话后，就在红绿灯掉头了，直奔芸城体大后街。
    Face清吧。
    尤尧到的时候，刘卿一个人已经喝了三杯了。
    他看着那惆怅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手指挠了挠眉心，迈步朝刘卿走过去。
    “怎么不等我就一个人喝起来了？”
    刘卿把一杯酒推到尤尧面前，他的酒杯碰了一下他的酒杯，还没等尤尧端起就把，他杯中的酒已经空了。
    “再来一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示意酒员倒酒。
    尤尧看了一眼他，点点头，酒员给刘卿倒了半杯。
    “倒满。”
    酒员又看了一眼尤尧，他点点头，他把酒杯填满。
    刘卿仰头干了，尤尧拿过了他的杯子，“酒不是这么喝的，你身体才恢复不久，你不要命了！”
    “命？我还在乎这个。”刘卿苦笑一下，“阿尧，你今天不要拦我，我的心真的好痛啊，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让它不痛了。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吗？”
    尤尧眉头紧蹙着，松开手把酒杯还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