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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些不能忘记的事情和一把剑鞘

    此时庭院中的两人,单看外表反而像一对兄弟,无论是年轻的眉眼,还是两人极为相似的眉眼间的平静中透着的对这个世界的极度疏离和漠然。
    正是这种相似感,让连青看着陈半鲤的脸有了几分交谈的兴趣。
    “被师兄关在这里后,前些年里我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再加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便有了很多时间进行单纯的思考,不考虑任何因果阴谋或是往事,只是思考。”
    思考什么?
    如今他与主世界身处两岸,于是可以用更冷静客观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过去的那些往事他从没有忘记,但位置的更替一定程度上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
    于是他开始思考诸如生命起源与谢幕,星空与蚂蚁、神圣与尘埃,但最多的还是他先前提出的问题。
    我们为何存在?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我通读玄教藏经,曾经认为自己从其中得到了答案,那就是为了追寻而存在。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一条单行道,终点是星海与神圣,其间种种皆为小事。”
    既然是小事,自然也就是可以忽略的事。
    曾经的连青认为自己身处光明,心向神圣,自然可以做到万物不萦于心,高远不染尘埃。但这种认知早已在那个血红色的夜晚被他亲手抛弃掉,踩进了淤泥中。
    当他亲身感受到人世间最惘然的无助,最撕裂的痛苦,最扭曲的愤怒的时候。
    “于是我前往悬空寺,隐姓埋名做了一名僧人。我看完了他们的经书,那些书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不言不听不看,归根结底其实就是逃避一切。他们对人生的态度和这句话一脉相承,觉得人生的一切都是虚妄,都是魔障,心里有放不下的事就会有苦恼,只有把这些全放下才能得到解脱,归根结底不过是彻底的逃避主义罢了,就是一群千年老王八。那些和尚看似看破红尘满脸慈悲,其实也不过是躲进山里成一统,于己于世毫无用处,对我更是毫无意义。”
    显然,连青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甚至是极为鄙视。
    怎么可能放得下呢?那些我爱过的人经历过的瞬间组成了我的人生,如果都放下了那我算什么?而且,如何能放下呢?
    “所以我把首座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陈半鲤再次意识到面前这人的身份。虽然他现在以很平常的语气在和自己说话,但他本是下一代玄教教主,在人类世界造下血海般的罪恶,他曾是最光明的信徒,最后成为了最黑暗的魔头。不过认识到这一事实只是让陈半鲤的心里波动了一下,也没有太多反应。
    “既然人族这边没有答案,那我只能去魔族找了。我去见了据说无所不知的魔族大祭司,也去过他们皇宫,小有收获。”
    陈半鲤淡定的心里瞬间被扔下了一块巨石,水花冲天。
    平淡的两句话,不难看出连青当年恐怖至极的境界,连魔族宫殿都能随意来去,这是何等实力何等气魄?
    “你应该清楚魔族中畸形的生存环境,他们的上层和下层极为割裂,由无数低等魔族组成的基部供养着上层那些大族和皇室。低等魔族大多智力低下,只能作为上层的养料和战争的消耗品而存在;高等魔族却拥有极高的智慧和悠长的寿命,所以这导致他们中不少人试图在漫长的时间中找寻答案。我在皇宫里看到了很多种设想,但那些设想的基础都基于魔族冷血暴力的思维方式,大多数都把目光放在了存在本身,认为存在最重要的便是其本身,也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或者便是彻底否定存在的意义,认为一切都毫无意义。后来我用了一些时间思考,觉得其实后者反而有几分道理。”
    “魔族一位智者把这种思想称为虚无主义,他认为生命的存在没有意义、目的以及可理解的真相及最本质价值,归根结底便是虚无。但最终我失望的发现,这种思想与其说它是一种公开表示的立场,不如说它是提出的一种针锋相对的意见。提出虚无主义的那位智者是对人族最坚定的宣战派,他的这种思想其实是对当时人族一些思想的彻底批驳,基本上无法证实。”
    “但我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在一名王公的家里发现了当年那件事的一些别的证据,于是我返回人族,找到了那名相关人员。”
    “他不敢见我,躲回了自己的老家。我怎么叫他他都不出来,而且他藏的确实不错,于是我就把兰塘关的人全杀了。”
    陈半鲤的皮肤上刮过了一阵寒风。但事实上虽然庭院积雪,这里却没有那种雪后刺骨的寒意,反而温度很是寻常;而且他已定魂,就算身体如今残破无比,也不会轻易被大自然的寒冷侵袭。
    那其实是恐惧。
    哪怕他如今已然心若死灰,但其实他也就来到这里后才亲手杀过人,一想到面前之人为了一个人杀掉两万人,还是很难接受。
    连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态,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知道你们进来后身处的城市是哪里吗?”
    听到这句话,联想到他刚刚提起的事情,陈半鲤有了猜想。
    “是的,那就是兰塘关。”
    “不过兰塘关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那师兄为了消除影响直接把兰塘关从世界上抹去了,一点痕迹都没留,甚至半块砖都没剩。其实我当时并没有赶尽杀绝,一些躲起来的寻常人我懒得理会,我在找到当年的那个人后,把他的亲人杀完后就离开了,那些人哪能想到他们会死在人族国教的教主手中呢?”
    “说起来还真是有意思,你说他们死前最恨的是谁呢?是那个躲起来的人,是我,还是我的师兄?”
    “我也好奇啊,所以我在洞府里还原了兰塘关,把当年的一些人抓了过来想问个答案。”
    陈半鲤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是说人都死绝了吗?怎么还有当年的人?”
    “哦,那自然不是活人了。说起来,人族对灵魂的研究还真是极为落后,这方面魔族不知道比人族强多少,要不是我从魔族那学了点东西,还真不一定能做到这件事。”
    陈半鲤看着这位前辈如此自然的表现陷入了沉默。
    “我把他们的灵魂唤醒,想问他们,最终却发现那些人已经失去了神智,面对我的问题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我本来有些失望,却偶然发现复活的人似乎能使用生前的道法。”
    “这件事引起了我的兴趣。经过研究,我发现是我在魔族深渊里得到的一种物质融入了那方天地,才造成了这种后果。”
    “于是我用了一百五十七年的时间研究这件事,最终我得到了你看到的那种灰色物质,我为其命名为生查子。”
    连青看着雪地里瑟瑟的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站在渭河边,看着那朵金色的莲花绽放在暗沉的河面上,漫天流火,那样美丽。
    他爱好不多,其一便是读书,不甚爱读诗词。
    只是某一天在一本孤本中读到一首词,当时她也在旁边,看后很是欢喜。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也是黄昏。
    同样如昼。
    那时候她笑着说这后半阙意不甚好。
    一语成谶。
    那首词没有名字,只写着一个词牌名。
    生查子。
    连青缓缓闭上眼睛。
    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些笑声和香味远去了,只留下了他自己如今躺在这里。
    陈半鲤看着他眉眼间依稀可见的风尘,虽然容颜依旧年轻,他却感觉连青已经老去。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
    “这样说的话,她的死,也是前辈的原因。”
    连青缓缓睁开眼,眼中已经没有追忆,只是漠然,就像这数百年间一样。
    黑檐上的白雪簌簌落下,落在地面上悄然化作了水滴。
    他看着陈半鲤仍然带有几分稚气的面庞。看着那微微挑起的眉毛,微微一笑,没有笑意。
    “想问很久了吧?”
    “最开始我认为我马上就要死了,而且我与前辈境界差距太大,所以追问没有意义。”
    “那为什么现在又敢问了呢?”
    “因为看着前辈回想起您妻子的样子,我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能轻易忘记的。”陈半鲤沉默了片刻。“哪怕我从不曾表露过,而她一直都不知道。”
    连青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的眼。
    那里仍然漠然到木然,但最深处却多了一丝生气。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微笑,这次却带上了笑意。
    “你说得对,那个人族青年复活是我的阵法的原因,生查子也是我制作的,无论从哪方面讲那个小女孩的死都与我有关。”他敛了笑意,平静道。“所以,你想做什么呢?”
    “你如今身体残破不堪,全靠我给你渡的一口真气才能站立;更不要说你只是定魂初境,而且是一个马上就要死的定魂境。”
    陈半鲤没有回应这带着极浓嘲弄意味的话,只是沉默。
    沉默不代表无事发生,有时也是爆发前的压抑。
    伴随着灵魂进一步失衡,他体内世界的那轮太阳前所未有的明亮,那片海洋呈现透明般的蓝绿色,其下曾经存在的无数剑意早已消失无痕,那片海洋明晃晃静悄悄,安静到让人不安。
    连青说的没错,那些剑意被他自爆后,他便失去了他如今最大的依仗,那片海洋因为他体内的惨烈状况呈现出诡异的平静,仿佛一面无比巨大的镜子倒映着苍白的天。
    镜子可以映照天空,有时候也能映照出深处的光景。
    那片海洋的最深处漆黑仿佛深渊,陈半鲤的修为想要靠近那里差距太过遥远,自然也看不到在那海底的最深处正在发生着什么。
    一柄黑色的物事静静插在沙地里,外形修长扁平。
    很像一把剑。
    但更像一把剑鞘。
    这是陈半鲤在剑阁挑选配剑的时候,从剑阁四楼掠出的那把剑鞘,至今还没有人发现它已经失踪了。
    潘宫此时正站在剑阁四楼的那间卧室里。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泛黄的画,若有所思。
    某一瞬间。
    或许是当连青嘲弄的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间。
    那把剑鞘突然颤抖了一下,下一刻丝丝缕缕的海水悄然涌入它的体内,消失无踪,画面很是神奇。
    它似乎不满意这个速度,下一刻海底突然卷起数道水龙卷,呜咽呼啸的狂暴声响在海底响起,旋即湮灭在海水中!
    成吨的海水无声的疯狂涌进剑鞘,画面很是诡异。
    潘宫视线中,那幅画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不算笔直的墨线。
    下一刻,有墨迹从那根墨线上悄然均匀晕染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绘制着图案。片刻后那只手停止了绘制,留下了一个墨迹古意的图案。
    潘宫挑起了眉毛。
    那是一把剑鞘。
    他看向南方,喃喃道:“这么快就有剑鞘了?”
    连青眼中,少年低着头不发一言,看似平静,某一刻他却突然挑起了眉毛。
    潘宫先前也挑眉,这个动作代表着一种很有趣的情绪。
    他看着陈半鲤,察觉到某些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
    是剑心通明?
    是那股神秘力量?
    还是沧溟剑?
    接着被他一一排除。
    还是那个原因,陈半鲤如今身体残破无比,真气更是已经枯竭,无论他有什么秘密都没有用。
    是的,陈半鲤没有真气。
    突然某一刻,他的心脏跳动了一下。
    只是很短的时间。
    短到连青挑起的眉还没有落下。
    陈半鲤体内的海洋突然掀起了狂澜,却不是因为心绪波动或是真气重返。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
    一朵无比巨大的黑色莲花从那个漩涡中缓缓生长而出,出现在了海面上。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炽烈无比的日光仿佛找到了归宿,如小溪入海般尽数向着那朵莲花涌去!
    只是很短的时间,明亮的天空便黑了下来。
    不是因为阳光被吸走了,而是某种更高远更古老的力量悄然降临在了那片海洋之上!
    那朵黑莲缓缓绽放开来,无数层花瓣仿佛覆盖了整片天空,颜色深邃到仿佛吸收了整片夜色!
    一道黑色光柱直冲天际,转瞬间贯通了星海幽冥!
    陈半鲤身体一抖。
    他缓缓抬起头。
    眼眸漆黑。
    没有眼白。
    一片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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