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和李元胤被洗刷干净换上一身整齐的衣服,他们拘谨的拽拽自己身上的布料,原本以为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他们被重新扯到朱媺娖面前。
他俩当然非常快的跪下,上面的朱媺娖看起来有几分疲惫的模样,她冷淡的声音从上方轻飘飘的传下来:“……事情就是这样了,你们两个说说,觉得兴侯那里,我要不要去救他们,该怎么救。”
马宝喉咙微动,神色有几分惊讶,还在那里理清思路,思考兴侯是谁的时候,李元胤就一步出列,诚恳的说:“末将以为,兴侯那里该救。”
“荆州是湖广重镇,兵家必争之地,且湖广一直盛产稻米,虽不如江西浙江,依然是现在难得的产粮地(湖广形成湖广熟,天下足的粮食供应地局面还要等到后来的清朝),远胜于两广。如今湖北重镇俨然只剩荆州,哪怕为了湖南,也要保住荆州。”
“看看,看看,一个降将都知道荆州的重要性。”朱媺娖怒斥群臣:“一个个脑子里面只剩下党争了?”
“如果湖北丢了怎么保湖南,你们给我湖南的稻米?国家已经危难至斯,你们一个个还只想着党同伐异,今日丢湖北,明日丢湖南,后日是不是就要丢到广西去了。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但我的话放在这里,除非你能驱逐鞑虏,不然就老老实实给我闭嘴。”
朱媺娖按按自己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说明末先谋反,南明这条船是条破船,但无奈只有这一条船,还要努力敲敲打打,生怕他沉了,因为太多人被绑在这条船上,放眼四周,没有别的船可换。
朱媺娖挥挥手:“都下去吧,光先、辅臣、”朱媺娖一个个点自己心腹的名字,最后还加了一句:“元胤、宝儿你们也留下。”
李元胤看了马宝一眼,眼角微微抽搐,鱼贯而出的群臣无不妒怨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两位降将,怎么都想不到一来他们就有如此好的待遇。
朱媺娖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淡淡的倦意,“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家玉,广东和福建的事情还是要拜托你。”
“卑职万死不辞。”张家玉一拱手道。
“福建情况很麻烦,我要求不高,尽量不要让战火烧到广东来。还有现在如果要去荆州我能拉出来的也就只有万余甲士,广西还能再拉出来几千,这次我可能要亲自跑一趟。”
“殿下……”张家玉不说赞同也没有反对,朱媺娖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太同意,可我清楚,现在围攻荆州能帮忙的只有靖南侯,如果我不去,让靖南侯去救援荆州,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我去了靖南侯总是要思量思量。”
朱媺娖商量完下一步军事行动,站起来,向马宝、李元胤摆摆手:“你俩过来,和我说一说博洛军中的情况,勒克德浑死了他们什么反应。”
……
半个月后,朱媺娖带着自己的秘密武器,毕竟左梦庚可不能白养,他可是特殊人才,和张家玉商量好,从广州开拔。她已经和黄得功商量好了,从南昌回来的刘淑还在那里形容黄得功骂骂咧咧的反应。
黄得功具体怎么骂的刘淑不敢说,朱媺娖也不想听。但朱媺娖还是听见了黄得功一边怒骂一边点兵的反应,她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头疼的和瞿式耜扯皮,他不太能接受朱媺娖千里迢迢北上去救被孔有德围攻的李过这种行为。
但他的大局观还是有一点儿的,知道荆州的重要性。
朱媺娖视察了一遍桂林的城防以后,心满意足的和阎应元交流一阵,接着继续北上。果不其然,一切没有出乎朱媺娖的意料之外,黄得功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去了。
斗转星移,这一次的剧本又一次拿反了,黄得功拿了勒克德浑的剧本,孔有德拿了李过的剧本,虽然短暂的解除了荆州之危,但不代表危险就过去了。因为很简单,李过和黄得功,这对组合不先打起来就已经很给朱媺娖面子。
朱媺娖一听,连忙……好吧她不敢加快速度,生怕引起士兵慌乱,因为去了湖北还要打仗。
朱媺娖先把李来亨和刘淑派过去安抚这两位,然后一个回来愤愤不平的说“靖南侯欺人太甚”,另外一个说:“忠贞国仇也,公主宽宏,竟不思回报”。
朱媺娖再一次按紧额头,吩咐他们赶紧去长沙来见自己。
何腾蛟已经在长沙等着了,他听闻公主亲自领兵,大喜过望的同时也在担忧国事。
“何督师。”看见亲自出迎的何腾蛟,朱媺娖连忙握住他的手:“何督师辛苦啊!”隐隐约约有同病相怜的意思,做夹心饼干中间的夹心可真不好受。
“为国事辛劳,谈何辛苦。”何腾蛟听此言,差点泪洒城外,两个人相互客气的把朱媺娖拥入长沙城。
黄得功听闻朱媺娖来了,连忙奔至长沙,而李过听说此事,也不甘落后的赶来长沙。
刚刚踏进朱媺娖暂住的府宅,李过就听见黄得功的喝骂,和朱媺娖无奈的轻哄。骂的很难听,直到看见李过过来他才愤愤的住嘴。
李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朱媺娖,有些恍惚,声音如同轻飘飘的浮云一样浮在半空中:“……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朱媺娖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李过,他比之前更显老态了,对未来的彷徨和不确定让他几乎回到了曾经的流寇时代,那时候一睁开眼就是从哪里弄粮食,哪里官军的追杀力度小。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至少现在的李过进化了,他不再是流寇,而是比流寇更进一步的坐寇。流寇是没有前途的,历史上成功的也只有坐寇。
李过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粘在朱媺娖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她从遥远的广东一路奔波而来,抵达长沙时自然显得有些风尘仆仆。然而,经过数日的休憩调养,她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微光洒落在朱媺娖的面庞之上,更衬得她容颜清丽明媚、高雅脱俗;那精致的五官犹如画卷中的仙子般婉约动人,两条弯弯的黛眉宛如春日里含情脉脉的远山,眉下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明亮而冷峻,眼神坚定而纯净。当她凝视着别人时,那漆黑深邃的瞳孔闪烁着迷人的光芒,仿佛正在用心聆听对方的每一句话,又好似眼中只有眼前之人。
朱媺娖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衫长裙,将残缺的左臂小心翼翼地藏于身侧,只露出右侧衣袖下那白皙如雪、骨节分明的右手。
“嗷——”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一直看美女的代价就是被美女她爹忠心耿耿的属下给揍了。
黄得功犹如一头凶猛无比的猛虎般猛然跃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前方扑去,结结实实把朱媺娖吓了一跳,黄得功不愧是朱媺娖认为的南明个人武力第一名,一拳如同铁锤一般重重地砸落在李过的肩膀上。
李过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扭身还击,可当他目光触及到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的朱媺娖时,咬咬牙忍住自己还手的欲望,转身就在屋子里面兜起了圈子。
“美色误人啊。”巩焴嘴瓢嘟噜出这么一句,附近的人都在那里怒视他,知道就好,说出来就不行。
秦王绕柱走,朱媺娖差点没笑出来,黄得功不依不饶的追打李过,李过自知理亏不敢还手。
“何督师这段时间辛苦了。”朱媺娖再一次感叹何腾蛟的辛苦,她知道,在自己不在的日子,正是何腾蛟努力调解这两位的矛盾,以免忠贞营和靖南侯打起来,终于成功拖到朱媺娖的到来。
“啊哦——”朱媺娖再一次发出无意识的感叹,这俩的争斗已经陷入白热化,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朱媺娖,现在只有朱媺娖拥有解决这一场争斗的能力和威严。但朱媺娖看戏看得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开口的想法。
李过再自知不能对黄得功动手,都有了脾气,他远远的看了朱媺娖一眼,冲过来抱紧何腾蛟,把何腾蛟当做盾牌一样阻碍黄得功的追击。
见此情景,朱媺娖眉头微微皱起,到了这一步也不能再让他们闹下去,她冷声说:“拦住他们。”她用眼神示意王辅臣等人动手拦住他们。
王辅臣本就跃跃欲试想要掺和一手,见此情景又嗷一声兴奋的扑了上去,朱媺娖看着激动的王辅臣,隐隐感觉自己可能选错了人。
“不要伤了何督师——”朱媺娖连声嘱咐,生怕何腾蛟受到伤害。
挟持何腾蛟确实有用,黄得功看着何腾蛟,手下的力道就先减了三分。
王辅臣紧紧抱住黄得功的腰腹,黄得功心中本就不愿再与他李过争执下去,便顺势收起了几分力道,但仍有些愤愤不平地咒骂了几句。紧接着,他转过身来,双膝跪地,面向朱媺娖,声音洪亮地说道:“末将殿前失仪,请殿下责罚,末将甘愿领受十军棍军法。”
话音刚落,黄得功便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扯开自己身上厚重的铠甲,大步走向堂下。同时,他还吩咐一旁的侍卫赶紧去取来执行军法用的棍棒。
这边厢,李过刚刚才将何腾蛟放下来。此时的何腾蛟正愤怒地瞪着他,连忙告饶,口中不断念叨着:“督师恕罪!督师恕罪!”
但当李过听到黄得功如此说的时候,神色微愣,连忙也学着黄得功来到堂下,说着和黄得功一样的话:“末将殿前失礼,自请十军棍受罚。”
看朱媺娖没有反应,黄得功忍不住再一次大喊,而这个时候何腾蛟看出了朱媺娖的心软和不忍,提醒道:“殿下,理应责罚。”
毕竟不是孙可望打李定国军棍,他们这么乱糟糟,不能什么话也不说,有损自己的威严。
“那……好吧。”朱媺娖不太痛快的点点头,通过郑芝龙的事情,朱媺娖下定决心不要轻易责罚将领。
看着两个人被噼里啪啦打了一顿军棍,连点皮都没破,接着都满不在乎的站起身来,朱媺娖叹了一口气:“闹够了没?闹够了咱们继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