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宝点头，“它是小梗梗。”
    韩大郎：“……”
    众人：“……”
    韩野见大家都愣住，大声道：“你说错了！你不认识，骗人！”
    笙宝扭头，小拳头捏起来，“就是小梗梗！我没错！”
    椴树爷爷告诉她的，怎么会有错呢。
    小椴椴：“……”
    她那会不是太老了么，看啥都很小。
    韩野一蹦躲到大哥身后，“大哥，她认错了，吧？”
    笙宝太凶了，韩野一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韩大郎扶额，“这是桔梗，叫，小梗梗似乎，也没有错。”
    才怪。
    怪里怪气的。
    要是桔梗会说话也要反对的吧。
    桔梗们：我们习惯了呢。
    韩野呆了一下，麻溜地道歉，“笙宝对不起。”
    笙宝皱了皱小鼻子，不情不愿道：“我原谅你！唉……”
    “那这边这个呢？你认不认识？”
    “小金金。”笙宝毫不犹豫。
    韩野这次没有立马开口，疑惑地看向他大哥。
    他大哥的表情，嗯，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
    “笙宝啊，是谁跟你说小梗梗，小金金的？”
    牛牛，鸡鸡，鸭鸭，猪猪什么的就算了。
    为什么认植物要这样记？
    笙宝对了对手指，低下小脑袋，心虚道：“我，自己记的，大哥哥，我没记错。”
    韩大郎点头，的确没记错。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小红红。”
    “小川川。”
    “小赤赤。”
    “小甘甘。”
    “……”
    “小地地。”
    “等一下笙宝，为什么生地不叫小生生要叫小地地？”
    毕竟一路走来，笙宝都是用药草名的第一个字来叠，还是第一次用第二个字来叠的。
    “因为我叫小参参啊！”笨！
    以前椴树爷爷会叫她宝儿，也会叫她参宝和小参参，小参儿。
    其他但凡和它音近的植物，椴树爷爷都会避开。
    爷爷说这样就不会弄错啦，嘻嘻。
    众人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生和笙，的确很像的哈。
    大家围着药园子逛了一圈，笙宝几乎都能叫出植物们的小名来，当然也有几个她不认识，韩大郎告诉她之后，再走过时，她又能叫小名了。
    韩家三人面上带笑，心里的震惊却波涛汹涌。
    “大哥哥，它们不喜欢这样待在一起。”走完药园子，笙宝真诚地建议。
    有着药没种人，已经枯死了，笙宝看着都觉得心疼。
    这个药园子是韩大郎同意搬家前让韩老爷弄的。
    他想打理药园子。
    也算不上打理，他就是想要这样一个地方。
    如果这些药被这样对待都还能长好，那么他的腿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好。
    与其说这是一片药园子不如说这是韩大郎的精神寄托。
    一开始，他隔三差五就过来一趟，看见那些死掉的药，他就会发脾气，但还是坚决拒绝让人来打理。
    不准修剪不准浇水施肥，什么都不准碰。
    韩家人心疼韩大郎，韩老爷就悄悄让人来趁夜里拔了死掉的再补种，被韩大郎发现后，韩大郎差点发疯自杀。
    韩老爷连连保证，再也不管，韩老太太和韩太太也哭着保证，韩大郎才放过自己。
    那段时间的韩大郎，把自己折磨得不像个人。
    他总是忍不住来药园看，要是那天没有药草死掉，他就会静静地待上大半天。若如那天他发现了枯死的药草，他就暴躁，暴躁的砸掉手边一切能砸的东西，很多次都会不小心弄伤自己。
    韩家只能无力地看着这样的韩大郎。
    那是一段痛苦的日子，不止是韩大郎的痛苦，也是韩家人的痛苦。
    刚搬来的那一年，韩家人几乎不出门与外面的人有交集，大部分也是因此。
    又到第二年春暖花开，许是新春本就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也或许是药园里的药草们适应了下来。
    药草杂乱的生长着，很少再有枯萎死亡的，韩大郎的情绪也跟着渐渐稳定下来。
    药园算是完全属于韩大郎的地方，平日里，韩家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韩老太太和韩太太听见笙宝的话，呼吸都屏住了。
    韩太太着急得要说什么，被韩老太太制止了。
    果然，韩大郎这一次没有生气，没有暴怒，他平静地看着笙宝，脸上还挂起了浅浅的笑来。
    “它们不喜欢这样待在一起？”
    笙宝重重点头。
    “那你知道它们喜欢怎么待吗？”
    “我知道，小梗梗要暖暖，要喝水。”
    笙宝一条一条说得头头是道，小模样认真极了。
    韩大郎看着这样的笙宝，眼中的神色越来越晦暗越来越汹涌。
    他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抓住，有那么一瞬，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好似在看着笙宝，又好似透过笙宝在看着从前的自己。
    韩野感觉到危险，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跑到了韩太太身边。
    笙宝察觉到韩大郎的不对劲，小手主动抓住韩大郎的大手，“大哥哥。”
    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冲破牢笼的光，直直照射进来。
    韩大郎眼神重新聚焦，猛地吸了一口空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大郎。”韩太太按捺不住走上前，面上急切，韩老太太的心也悬了起来，忍不住上前两步，轻声呼唤，“遥儿。”
    韩大郎摆摆手，又咳嗽了两声，看着笙宝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猖狂又悲怆。
    聪明，聪明人，天才。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可他现在是个废物瘸子，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她，是个小女娃。
    女娃啊，除了嫁人生子，还能有什么？
    这样的聪明人，呵呵，再聪明又如何呢？又如何呢？
    韩野觉得他大哥疯了。
    疯得让他害怕。
    果然他打小害怕大哥是有道理的。
    笙宝却察觉到了韩大郎的悲伤。
    悲伤和愤懑，那是一种从心尖压抑住的情绪。
    “大哥哥，你想哭就哭吧。”
    笙宝的声音不大，夹杂在韩大郎悲怆的笑声之中，仿佛风一吹就散。
    但韩大郎却听见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哥哥，难过就哭吧。”
    韩大郎冷笑，瞬间变了脸色，他甩手挥开笙宝的手，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