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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宣王必须死

    暖池升腾着暧昧雾气,段景忱合着双目,靠着池壁坐在水中,一双柔软的手正帮他按摩着头部,他面容淡漠,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舒服些吗?”酥骨的声音,温柔询问。
    段景忱睁开眼,轻声回应他:“嗯。”
    “那王爷,有心情理理我么?”
    段景忱垂着眼眸瞧他,嘴角一动,终于笑了。
    池面骤然溅起水花,段景忱将他腾空抱起,沉声问:“不高兴了?”
    刑部已经把案子查到了东宫,太子这些年贪污的罪证全部放出来了,袁盛榕也已经出面作证。
    上次太子带人给刑部施压未果,之后又出手阻挠了几次,全被宋大人强硬挡了,如今局势是放手一搏,能不能把太子扳倒,只等皇上那边的结果。
    前两日皇上的病情有了起色,宋大人抓紧机会把奏折递上去了,只是,听闻皇上虽是清醒了,身体却很是虚弱,不知有没有精力看折子,也不知,这弹劾太子的折子,皇上会作何反应。
    案子悬而未果,段景忱这几天一直在思虑这些事,的确是冷落他了。
    一个吻落下来,似乎是在对他表示歉意,比平常温柔了许多。
    他温热指腹轻抚段景忱眉间,温声软语:“王爷,静心。”
    在他面前,段景忱不必强装,贴着他耳朵对他道:“我静不下,陪我抄经。”
    “好。”
    书房之中,他未干的发丝垂落在鬓间,从暖池沐浴出来,他身上又香又软。
    段景忱抄经,他便伏在一旁替他研墨,一身红衣松松散散地挂在身上,懒洋洋歪着身子,那衣衫便往下滑落,露出一边白皙的肩头,书案上满纸的经文做陪衬,将他着浪荡姿态衬得更加香艳,当真是考验宣王殿下的修行了。
    可王爷修行是王爷的事,他才不管什么清规戒律,撑起身子往前走,捣乱一般,在段景忱耳朵上轻轻地亲。
    “最后一页。”段景忱专注着手中纸笔,没有抬眼看他,沉声对他道:“抄完了便陪你。”
    他手指勾着王爷一缕头发,“陪我做什么呀?”
    明知故问。
    段景忱笔尖顿了顿,侧目看他,“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那笑声祸乱天地,素手纤纤研墨未停,再不捣乱了,乖乖等着宣王殿下即将赏赐的恩宠。
    可说好的最后一页经文还没抄完,院子里却忽然有了动静。
    夜风吹进来,将他身上的薄纱吹起,艳红张扬,惊扰了房中的宁静。
    他眼角的笑意不散,继续淡定地研墨,可眼底却寒意骤起。
    须臾,下人来敲门,“启禀王爷,刑部来人求见。”
    段景忱停下笔墨,平静的面色上顿生了警惕,“进。”
    那人神色匆忙,进来跪在地上,“宣王殿下,皇上下旨捉拿了尚书大人,说大人制造假证,诬蔑太子贪墨,要关押审问。”
    段景忱眼底烁过一丝杀意。
    而身旁那人还是不动声色笑着,只是手中墨块被他捏出了裂痕。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放下笔墨,段景忱起身,“我入宫一趟。”
    这道圣旨蹊跷,太子贪墨证据确凿,满京城的百姓都在等着案子的结果,就算父皇有意保他,也要杀几个官员示众才对,如今却直接说刑部污蔑?刑部衙门是什么地方,掌管天下刑名,主持世间公允,如今这做法岂非儿戏?
    他匆忙脚步走到门口,还未出门,却被身后人轻轻环住了腰,“明日再去吧,天色晚了,王爷不在,我睡不着。”
    这一去是万分凶险,他心里怎会不知晓。
    这道圣旨不是皇上下的,前几日说皇上病情好转多半也是虚的消息,只怕是,太子趁机着皇上病重,已经霸了实权,开始干涉朝政。
    良久沉默,段景忱回过身,点头答应他:“好。”
    一双人牵着手穿过静谧庭院,是夜,卧房之中,晚风撩起纱幔,芙蓉帐暖,耳语销魂。
    “忱哥哥……”那么腹黑手狠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却总是显得脆弱不堪,一如往日,他紧紧抱着段景忱,在翻涌的浪潮中亲昵叫人,动情时笑得温柔又破碎,不停撒娇,情话讲个没完:“谁也不能动你一下。”
    段景忱握着他纤细的手腕,在上面一下下亲吻。
    “继续说。”
    他听话开口:“忱哥哥……”
    “嗯。”
    “我保护你……”
    段景忱俯下身,虚虚掐住他脖子,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说,喜欢我……”
    山雨欲来之时,前路未卜的人难免疯癫,这一晚,宣王殿下不知疲倦,将他要了一遍又一遍,他实在承受不住一波波汹涌的浪潮,疲倦地在那怀抱中昏睡了过去。
    段景忱帮他盖好被子,又在他额头上眷恋一吻,走到桌案边,提起狼毫,铺开了一纸黄宣。
    不要你保护我,我要你一世平安。
    灰白天空压顶,朱红宫墙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段景忱昨夜亲自写的折子已经递进去了,上面是太子贪墨的陈情。
    而眼下,他在寝殿外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却还未得准许面见皇上。
    又片刻,高耸殿门终于开启,宦官手中拿着圣旨出来,站在段景忱面前尖声宣读:“宣王 勾结奸佞,伪造假证,构陷太子贪墨,太子念及手足之情,恳请对宣王从轻处置,现责令宣王至观云谷面壁七日,以思其过,钦此。”
    段景忱抬起头,坚定道:“我要面见父皇。”
    那宦官道:“皇上龙体抱恙,不便觐见,宣王殿下,接旨吧。”
    已经可以确定了,父皇的病根本就没有好转,这圣旨这不是他下的,上面的玺印是有人替他盖的。
    混重的脚步声靠近,不待他再说什么,侍卫片刻将他包围。
    他仰头看了看灰云密布的苍穹,眼底暗潮翻涌。
    观云谷地势奇特,两面峭壁夹成裂谷,幽长狭窄,因抬头只能观见一片孤云,低头只容得下一人穿行,故而得名观云谷。
    绝境之中,野草毒虫横生,段景忱面壁而坐,岿然不动,一枚兵符藏在袖中,他用掌心握着,慢悠悠把玩。
    做乱臣贼子,还是做他人的刀下亡魂,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七日面壁,是太子为了死前最后辱他一次,辱他的不自量力,辱他的以卵击石。
    七日之后,太子不可能放虎归山,不会让他活着出去。
    宣王府。
    宣王殿下勾结刑部尚书陷害太子,被软禁观云谷,府中人人自危,若是王爷出了事,那整个王府,下至奴仆,都是要受牵连的。
    下人们担惊受怕,可那位在房中与王爷相依相伴的人,却安之若素。
    有人私底下忍不住议论,说这棠公子当真是风月场出来的,没有心,平日王爷拿他当眼珠子宝贝,而今受了难,他竟是没有一滴眼泪。
    还有说,这就不错了,起码还在府里等着王爷回来,没有弃了王爷而去。
    眼泪,其实也不是没有的,看见那封信的时候,他眼眶也红了一瞬。
    是段景忱入宫前的那夜给他留在枕边的。
    自古皇位之争,要踏的是尸山血海,一步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今日入宫,将要面对的是千难万险,是生是死,都是他身在帝王家不得不走的路,而他是红尘俗世风流谪仙,不该卷入这腥风血雨的纷争,他已为他安排好去路,若此番能过顺利渡过,全身而退,他即刻接他回来,许他一生荣宠,若失败了,前尘往事随风散,天涯海角莫回头,殿前尸骨,不必替他收。
    他捧着那泛薄薄的一张宣纸,一遍遍念那信上字迹。
    “忱哥哥,怎么赶我走啊。”
    观云谷阴风呼啸,七日幽闭,昔日风度翩翩的王爷已然憔神悴力。
    时日到了,有人来了。
    却不是来放他走的。
    幽暗深谷,段景忱听着峭壁上的脚步判断来者方位,而后迅速闪身,那支朝他射来的毒箭直直插在了对面石壁上。
    躲过一支,紧跟着射过来的是无数支。
    太子有令,今日,宣王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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