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是遭到大卡车碾过似的，姜渺渺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暗。
    她张了张嘴，嗓子干涩无比，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猝不及防，被人紧紧抱住。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姜渺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陈……聿为，你抱得太紧，我快喘不过气了。”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他反而抱得更紧。
    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与他合为一体，再也不分开。
    臂膀被他结实的手臂箍得生疼，姜渺渺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心真的跳得好快好快。
    不行了，真的快喘不过气了。
    胸腔滞闷，姜渺渺感觉着肋骨都被他勒变形了。
    “咳、咳、咳……”
    姜渺渺闷声咳了几下，男人迅速放开她，双手颤抖地捧着她的脸，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脸颊，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半晌后，他才艰难地开口。
    “…渺……”
    他说话很吃力，勉强喊出了一个字，声音发着颤，比她的声音还要沙哑。
    姜渺渺咳嗽着“嗯”了一声。
    他终于喊出了完整的名：“渺渺。”
    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但他的气息不稳，凌乱又急促。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隐隐带有一丝哭腔。
    不等她回应，他立即靠近她，额头抵在她眉中央。
    在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无限放大。
    姜渺渺听到了水声。
    滴答滴答——
    一滴又一滴水珠溅落在鼻梁和面颊上，滚烫的温度让姜渺渺眼睛立刻变得酸涩了。
    身体的记忆渐渐从脑海里浮现，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当日，她突然毫无征兆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车上所有人都被她吓了半死。
    陈聿为当场发疯，低声吼叫着让郭震龙把油门踩到底。
    郭震龙吓得肝颤。
    这小子看着像是疯了，如果他媳妇真出个三长两短，恐怕他当场就要跟着一起去！
    这哪行啊！
    “陈团…陈团！那个，你先冷静冷静，别慌！在这个节骨眼，咱们千万不能慌！”
    “生孩子我是非常有经验的，我媳妇当初生孩子的时候，血水那是一盆又一盆往外倒，阎王爷都来家里领人了，我媳妇硬是熬过来了！”
    郭震龙顿了下，想起媳妇最后就是因为生孩子熬坏的身子，早早地走了，心里头难受得发紧。
    妈的，我媳妇……我媳妇要是活着……
    大老爷们情绪失控，眼睛说红就红，开车的手都有点抖。
    郭震龙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这种要命的时候瞎想什么！
    赶紧打起精神，握稳方向盘，忽然脑子里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顶好的主意。
    甭管什么封建迷信，先把人给稳住了再说。
    “实不是相瞒啊！我这个人其实会看相，不是吹牛，我家祖传的手艺，你媳妇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福气相！她肯定是会平平安安跟你过一辈子的！”
    孙大夫检查了一遍姜渺渺的情况，也开口安抚陈聿为的情绪。
    “陈团长，姜同志只是暂时昏过去了，呼吸是正常的。”
    “停车！”
    一声令下，郭震龙一秒都不敢耽搁，踩了刹车。
    两床被褥已经将车后座缝隙填平，陈聿为拉起后座的安全带，绑住姜渺渺的肩膀。
    固定好后，他开门下车，迅疾如风。
    “换我来开车，孙大夫麻烦你坐到后面去看着我媳妇，郭震龙你坐副驾。”
    陈聿为此刻散发出来的气势过于威肃骇人，说话语气极为强硬，让人根本不敢违抗。
    孙大夫和郭震龙二人没有异议，立刻照做。
    郭震龙甚至身体本能反应地站了个军姿，一声“遵命！”脱口而出。
    坐上副驾后，他双手还是保持着握方向盘的状态。
    “坐稳了，孙大夫抓紧把手！”
    郭震龙琢磨着这话，不像是好心提醒，反而是在警告。
    他下意识地也抓住了门把手。
    没过多久，他就庆幸自己做了这个正确的决定。
    汽车发动，陈聿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
    绑着安全带，身体都还扭来扭去，郭震龙心惊肉跳。
    幸好，山路很快到头了。
    终于开到平坦的公路上。
    郭震龙吞咽着口里唾沫，眼睛死死盯着仪表盘。
    这车能开这么快得吗？
    郭震龙只有刚摸车那会儿，开过180。
    现在这车子行驶速度快得吓人，看着不像是200的速度……太快了呀！
    开得这么快，会不会突然爆胎熄火啊？
    呸呸呸，乌鸦嘴!他娘的！郭震龙啊！郭震龙你想点吉利的行不行！
    被车颠得郭震龙头晕目眩，脑子里疯狂骂自己。
    进城的公路上有不少行人不看路，瞎走，有走到路中央的。
    车上的喇叭就没停过。
    这车子跟长了眼睛，见人不让，就急速拐弯。
    群众们怨声载道。
    郭震龙一看这样不行，开窗大吼：“让一让，车上有孕妇快生了！让一让，车上有孕妇快生了！！！”
    他的咆哮声快把喇叭声盖过了，就这样喊了一路。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减了一半，顺利抵达医院。
    “老郭，孙大夫，辛苦你们了，回头请你们吃酒！”
    “先说好，这酒一定是茅台，不是茅台，我不喝哦！”郭震龙不客气道。
    “一定准备。”
    一到医院大门口，陈聿为几乎是踢开的车门，抱着昏迷的姜渺渺往医院冲。
    驾驶座和后座车门都没有关，敞开着。
    车上，郭震龙瘫坐着，满头大汗。
    剧烈的晕眩感让他直犯恶心。
    嗓子像着火似的疼。
    孙大夫更惨，直接颠得脸上毫无血色，扶着车门了，下了车，来不及找地方吐了。
    直接在路边上吐了出来。
    郭震龙望着陈聿为急速奔跑的背影。
    妈的，这小子简直强得恐怖，难怪年纪轻轻当上团长。
    他今天可算是服气了！
    郭震龙渴得厉害，但是车上没水。
    他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进嘴里，正要点火柴。
    听到后面传来的呕吐声，才想起还有一位女同志在。
    他赶紧收了火柴，回头问：“孙大夫你还行不行啊？”
    “……还还……行……”孙大夫气若游丝。
    “真够呛啊！回头咱们一起找陈团报仇去！”
    孙大夫笑了笑，虚弱道：“好。”
    郭震龙拍着大腿说：“哎呦，我真是佩服死陈团的开车技术，刚才好几次以为车要翻了！他方向盘一转，哦豁，车又稳了！”
    他眼尖，看到不远处跑来了几个气喘吁吁公安同志。
    微微一惊，嘴里烟都掉了，郭震龙赶忙翻出自己的军官证。
    证是上车前他家老二郭义硬塞给他的，说是带上有用，万一有意外情况，能派上用场。
    老二这个儿子虽然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关键时刻，考虑得还挺周到的。
    公安们走近，打量副驾驶上瘫坐着一个大老爷们，和后座呕吐的女同志。
    看年纪和外貌并不像是哪家的后代，打头的公安拍了拍车门。
    “接到群众举报，车牌xxx违反禁令在城区飙车，同志请你立刻下车，配合我们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