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娅抬眼看了看笑眯眯的灰发女孩，道：
    “白影小姐的写信对象并不存在。”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最初的几封信表现出了白影小姐对于她自己也许冒犯到了对方的歉疚不安，以及对双方感情的些微犹疑。
    大多数的信件里，白影小姐与她的爱人是没能见面的。
    仅有一封信上写着那位爱人来到雏菊花乡做客的事。
    以上这些，以及更多的信息只能作为辅助推断的线索，最为关键的一点其实是——
    “金色短发、脖子上有一颗痣、会唱雏菊花乡的歌谣……这是白影小姐最初给我看的那本书里的一个边缘角色。”
    奥利维娅一边思索一边道：
    “十三封信……大概每一封信都对应着新书同顺序的篇章。”
    那一本新书……是白影小姐特意为她的爱人写的。
    “她爱上了旧书里的角色，于是为其专门写了一本新书，并为每一篇章配上写给他的一封信？”
    奥利维娅眼带怀疑地看着伊瑞丝：
    “我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发生在外面某些游戏的受众群体里，对于一个作家来说，这有些不可思议。”
    伊瑞丝耸了耸肩：
    “可你要知道，这个故事本就出自于外面世界的一本小说里——已经有了很长历史的那种。”
    奥利维娅被她说服了。
    “而且——”
    伊瑞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虚假的美好，你不是正在切身感受吗？”
    奥利维娅陷入了沉默。
    等到风止时，她问：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总不可能是——”
    “她去找他了，”
    伊瑞丝说，
    “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奥利维娅波澜不惊的神色里渗入了异样的情绪：
    “‘离开’？什么意思？”
    死了，还是如她们进入这个“世界”一样，白影离开了她所在的那个“世界”？
    伊瑞丝摇摇头：
    “我不知道。”
    在奥利维娅震撼而充满疑惑的目光中，她真诚地道：
    “结尾的原话是，‘终于有一天，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寻找她的爱人’。在此之前书里描写的都是白影在雏菊花乡的日常和对他的爱意，没有出现白影濒死的描写，也没有出现‘往返不同世界’这样的常见娱乐作品概念，只是在与往常没有区别的某一天，她离开了。”
    奥利维娅听完无言了许久，才道：
    “主线任务是‘离开’，要么是我们离开——相当于是结束这个副本，要么是帮助白影离开。
    “我的倾向是……我们需要先帮助她‘离开’。”
    伊瑞丝接话道：
    “那么这就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要怎么帮？我们总不可能帮得了一个虚拟人物离开她原生的副本世界，除非我们是会魔法的程序员——而就算如此，她这也并不会成为真正的‘存在’。更何况，她要去的是自己写出来的世界……”
    虚假与真实的矛盾，也是另一种角度的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假如这个矛盾存在于现实之中，凭头破血流、身殉其道还有可能打破，可如果连矛盾一方本身的存在都是假的……
    根本没有希望。
    而对于伊瑞丝与奥利维娅来说，白影身为“虚假”去追寻更为“虚假”的东西，这简直……
    “不可理喻。”
    奥利维娅淡淡道。
    “哪怕把白影当作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她所谓的‘爱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又能去哪里找到？哪怕利用现实所能使用的一切手段复刻出了一个她理想中的‘爱人’，她难道会不知道，那是假的吗？”
    伊瑞丝朝她伸出了手：
    “看来，我们都是坚定的现实主义者。”
    奥利维娅瞥了她的手一眼，伊瑞丝从她的目光中解读出了漫不经心和敷衍，奥利维娅回握住她的手一会儿，就心不在焉地松开。
    如伊瑞丝所说的那样，她更关心现实的问题：
    “副本的名称就是一个明显的提示，我们要从还没有写出的剩下三封信入手……”
    二人讨论了一会儿，奥利维娅先走开了，伊瑞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含笑。
    那么，你在提出“让我永远留在这个副本”的建议时，会没有想到——我难道不知道那是假的吗？
    忽然，伊瑞丝的脸色沉了下来。
    奥利维娅不傻，她问这个问题，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
    亦或者，又是像上次那样，知道她不信任诺维罗家族，干脆把目标改为让她信任奥利维娅？信任度对幻术的施展具有很大的影响……
    她不能理解奥利维娅时有的“暴露”，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两种可能指向的又是什么？
    伊瑞丝不知第几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