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亚斯特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原本身受重伤，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如果还能杀敌，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敌人是不是全盛状态？
    根本无所谓！
    又不是决斗，现在可是生死之战，哪管那么多骑士精神！
    我休息到了半夜，伤口全部愈合之后，在人群中睁开了双眼。一个小女孩被惊醒，满脸惊惧的看着我。
    我无意纠缠，只想赶紧出城，接替其他伤员。
    她却突然问道：“你是对付那些怪物的英雄吗？”
    英雄？我如今竟然成了艾卡西亚人口中的英雄吗？
    要知道，那场屠杀九成艾卡西亚人的行动中，我立了头功，也因此飞升。
    可在这个女孩口中，我竟成了个英雄！
    想到这里，我嗤笑出声。
    女孩眼中的畏惧逐渐消失，她看向那道虚空裂缝，手中凝聚出了魔法的光辉。
    “我......也很强......我能跟你一起去杀怪物吗？”
    我盯着她矮小的身体，不由想到了自己。
    曾经，我和她差不多高的时候，被亚托克斯大人赏识，带进了军队，由此一飞冲天。她现在的情况，比我当年要强得多，可那些怪物，也比当年我的敌人强得多......
    “随便你！”
    说着，我不再理会她，径直向着城外走去。
    走出破烂的城墙，外面的怪物少了很多，天神战士们也仅剩三成还在战斗。
    我看着天空中傲然屹立的身影，心中安心了不少。
    只要亚托克斯还没有倒下，那就不会输！
    在亚托克斯的不远处，纳亚菲利浑身浴血，正扑在一只甲虫怪物的身上，死死的将手中的匕首钉在怪物的独眼上。
    怪物挣扎着，想要飞往虚空裂缝处逃离，纳亚菲利凭借出色的跳跃能力，双脚蹬在怪物身上，翻身跳在它的背上，两脚上尖锐的指甲用力划过怪物的翅膀。
    怪物带着纳亚菲利摇摇坠下。
    连带着，暴雨也停了。
    原来，这个甲虫怪物，就是之前躲在裂缝里，操控“暴雨”的那只怪物。
    纳亚菲利看起来不太好，她跟着甲虫怪物落地的一瞬间，就被反冲力震晕了过去。
    我飞快的跑上前，顾不得补刀，拖上纳亚菲利就走。
    再待下去，一定会有其他怪物跑过来吃掉她，只要护住了战斗力强大的纳亚菲利，几个小时之后，纳亚菲利恢复了，就又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到时候，多少怪物杀不得？！
    转身就走的一瞬间，我与那个女孩擦肩而过。
    她的表情异常坚定，双手中魔法的光芒闪烁，看样子，我不用操心补刀的问题了。
    将纳亚菲利送进城中，交给状态正在逐渐恢复的拉亚斯特，我再次出了城。
    天空上，亚托克斯仍然像是战神一般站在那里，他以一敌二，略有些吃力，我飞身上前，替他挡住了一只怪物的攻击。
    “您也去休息一下吧！”我一边战斗，一边对着亚托克斯说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攻势愈加猛烈。
    等到我们都解决怪物之后，他才说道：“只要我还在这里，大家就都有信念继续战斗下去。”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好像懂了。
    如果他不站在这里，不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那士气将会降到我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天神战士虽然不会溃逃，可士气的低迷，将会让他们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到时候，伤亡率会比现在还要多的多！
    所以，哪怕亚托克斯早已力竭，他也不敢休息哪怕片刻。
    “我跟在您身边，替您挡住攻击，您先休息一下。”
    这一次的提议，他没再拒绝。
    可能是因为亚托克斯之前的凶悍，让那些怪物们有了畏惧，此时，仅有少量的会飞行的怪物，看向我们这边，却迟迟不敢过来。
    正闭目养神的亚托克斯突然说道：“我的身体......有点不对。”
    “被污染了吗？”
    我对这种情况了然于心，我自己也被虚空能量污染了，金色的翅膀，已经有了些许紫黑色的纹路，体内的神力，好像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质。
    亚托克斯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点......饿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亚托克斯猛然回过神来，他的双眸中，同样闪烁着惊疑不定。
    正在此时，那些观望着的怪物，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纷纷向着我们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一次，足有六只之多，我最多同时战斗两只，再多就不行了。
    “有点，糟糕了。”我说着，环视四周，企图找到其他会飞翔的天神战士，想要让他们帮忙分担压力。
    亚托克斯却毫无畏惧，他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沉声开口：“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打算独自迎战那六只怪物。
    我确实得远离他。
    每个被污染的天神战士，都会展现出不同的特性，我的是正面效果，攻击力提升了，甚至还可以吸取被我杀死的怪物体内的能量。
    副官的特质是狂暴，他此时正在地面上，敌我不分，正在无差别的攻击所有生物，幸好现在怪物比较多，大家发现他狂暴之后，默契的远离了他，他暂时还没有误伤队友。
    维鲁斯的特质是残忍，他是个强大的弓箭手，只需要一箭就能射杀一些相对弱小的怪物，可被污染之后，他花费了大量时间，用来折磨对手，直到对方奄奄一息，他才意犹未尽的杀死对方，然后去寻找下一只猎物。
    亚托克斯暂时还没看出来是什么样的特质，不过就之前他的眼神来看，应该是负面的，而且对神智方面也有影响。
    我有点害怕他失去理智。
    亚托克斯是己方最强战力，是所有人心中不败的神话。
    若是这个神话，将剑锋对准自己人，那将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亚托克斯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所以让我远离了他，他自己则拖着那六只怪物，一路打到了裂缝附近。
    作为他的学生，我太了解他了。
    他这是打算，等自己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冲进那道裂缝中！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离得太远，亚托克斯是很强大没错，可那毕竟是六只怪物，要是他没有失去理智，反而因为无法招架那么多怪物而死去，那我将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果然，六只怪物一窝蜂的扑上去，给亚托克斯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他身上的伤越来越重了。
    我在不远处，吸引走了一只怪物，分担了一点点压力。
    可对亚托克斯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我好不容易杀死那只怪物，打算如法炮制，再去帮忙的时候，我见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身受重伤的亚托克斯，右手持剑，砍在一只怪物的腿上，左手掐着怪物的脖子之后，张口咬在了那怪物的身上！
    不到一分钟时间，怪物的身体便干瘪了下去。
    我赶紧退后，如今的亚托克斯，太不对劲了！
    亚托克斯却深吸了一口气，闭目感知了几秒，再睁开眼，那眼眸中已经带上了对鲜血的渴望。
    “好饿......我还要更多！”
    他的目光看向我，我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如果他真的找上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自己的老师。
    可很快，他的眼眸中恢复了一丝清明，重新看向了怪物们。
    接下来的战斗，让我在无数个夜晚惊坐而起。
    亚托克斯，这位最强大的天神战士，如今仿佛是恶魔降世，他用最原始的本能，用自己的嘴巴，吃掉了那些怪物，吸干了他们体内的血液。
    我浑浑噩噩的混迹在战场中，有时帮助其他人，有时独自迎战，更多时候，我会抬头仰望天空中的那道身影。
    “老师......”
    “啊！！！！！”
    一声惨叫传来，声音有些熟悉，我回过头来，就看到之前跟我离开的那个女孩，还在跟那只甲虫怪物死磕。
    她果然如同她说的那样强大。
    明明只是个凡人而已，竟然能和怪物缠斗这么久。
    虽然那只是一只重伤的怪物，但也很了不起了。
    我走上前，想要帮助她，那怪物却好像知道了我的意图，突然展开翅膀，向着空中的裂缝中飞去。
    他飞往的方向，正是亚托克斯那边！
    我不敢过去。
    我不确定亚托克斯还有没有理智。
    那个女孩，就这样被那怪物抓在爪子里，向着裂缝飞去。
    路过亚托克斯的时候，亚托克斯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冲着甲虫怪物而去，先是用剑给怪物扎个对穿，再用剑挑着怪物拉向自己，然后一口咬下，整个流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吸干怪物的鲜血之后，亚托克斯随手一抛，像丢垃圾一样，将只剩一张皮的怪物连同那个还卡在怪物爪子上的女孩丢在一边。
    他们距离裂缝太近了，这导致，那怪物的尸体，和女孩，就这样被亚托克斯的随手一抛丢进了裂缝里面。
    “这......唉。”
    我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叹了口气。
    那女孩在被丢进裂缝之前还活着，但进入裂缝后就不一定了。
    亚托克斯就守在裂缝前，所有企图返回虚空，或是想要出来的怪物，都要经过他这一关。
    随着时间的流逝，裂缝内不再涌现怪物，他们好像怕了。
    外面的怪物也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一只只的消灭。
    国王派来的援军也赶到了，那是一整支魔法师组成的队伍，他们用古籍中记载的方法，关闭了那道虚空裂缝。
    事态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我的内心却越来越不安。
    怪物们消灭了，可我们这些活下来的战士，好像已经变成了新的怪物，再也无法沐浴在太阳的光辉之下了......
    大战结束的时候，整个艾卡西亚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没有凡人了。
    能跑的人早就跑了，跑不动的人早已永眠。
    而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天神战士，也已经无法恢复，我只能忍痛斩下他们的头颅。
    副官在死亡前的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他笑着对我说：“谢谢......”
    我的双手沾满了他发绿的血液，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好消息是，亚托克斯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还能区分敌我，只是相当嗜血。
    不过，只要不随意攻击自己人，嗜血不是什么大事。
    监狱里多得是战犯，主城里的奴隶也有很多，再不然，他还可以继续征战，其他国家的人口也不少，足够他把鲜血当饭吃。
    出发时浩浩荡荡的千人天神队伍，此时只剩下了不到百名，且各个铠甲残破，脸色发黑。
    所有人都被污染了。
    我们这批天神战士，再也不能靠近太阳圆盘了。
    只要一到那附近，身体内的血液就开始沸腾，灼烧着我的身体，让我几乎要爆体而亡。
    我更喜欢黑夜，或是比较阴暗的地方，那会让我感觉到舒服。
    所有被污染的天神战士，都有这一特征，因此，我们不再被称为天神战士，而是有了新的名字：暗裔。
    这无所谓，因为就算是暗裔，国王包括民众，对我们的态度都没有改变。
    我们是迎战虚空怪物的英雄。
    只是，大家的心态好像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纳亚菲利那天找上我，担忧的说道：“维鲁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已经开始抓城内的平民了。”
    维鲁斯，他之前在战场上，以虐杀为乐，如今没有敌人，他便开始祸害凡人。
    “亚托克斯最近还好吗？”她又问到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纳亚菲利是所有暗裔中，被污染的最轻微的，理智保留的最多，或者说，只有她没有被影响到理智。
    与之相对的，是亚托克斯，他是暗裔中，被污染的最严重的，同时，也是理智保留的最少的，他一开始仅能分辨敌我而已。
    如今经过治疗引导，加上他自己强大的心神，恢复了一些。
    可现在，亚托克斯的智商回来一些后，他想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且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