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时赛尘埃落定。
    castor不是沈弈，htK没防住oVo的攻势，输了。
    c组进入突围赛的战队不是很强，大家都默认oVo拿下，教练组准备转移阵地开会，老何起身时看了眼沈弈。
    “嗯？沈弈，你脸过敏了？”
    他这声喊得不低，大家齐齐看过来，饺子震惊，“弈哥你脸怎么红得和猴屁股一样了？”
    Zero点点头，重复，“猴子屁股。”
    “应该不是过敏吧，”一旁的丸子说，“弈哥今天午饭和我们一块吃的，芥兰牛肉炒粉。”
    包子忧心，“要喊队医过来看一下吗？”
    沈弈：“……”
    身边的唐礼瑜忍笑忍得微微发抖，沈弈察觉到，突然生出一抹坏心思。
    他脸红，是因为听了她那番话。
    那她要对他脸红这件事负责。
    “也没什么。”
    沈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就是carp说我很重要，有点不好意思。”
    “脸皮薄，红一下怎么了？”
    饺子等人：“？”
    不是，什么重要，哪里重要？
    他们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暗戳戳的秀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齐齐去看唐礼瑜。
    “嗯，是的。”
    她没想到火会烧到身上，顿了顿，倒是认了，“one神是我们的主心骨，他当然重要。”
    她看沈弈的眼神含着慈爱，Zero看看她，又看看沈弈，恍然大悟，“哦，窝懂啦。”
    “one是突击手，所以carp想在赛场上保护他冲锋，就像麻麻保护孩子一样。”
    沈弈：“？”
    他磨牙，“不会形容可以不形容……”
    Zero充耳不闻，甚至举一反三，“我是守卫，窝也可以保护one。”
    “carp像麻麻，那窝就做one的粑粑好啦！”
    沈弈：“滚啊！”
    剩下两场比赛没有悬念。
    c组那支战队被htK和oVo吊起来锤，下场的时候队员都一脸恍惚，跟梦游似的，估计是没挨过这么毒的打。
    等他们看完，教练组也差不多讨论完了。
    老何过来叨叨接下来的训练计划。
    之前和oVo对练那几天，教练组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要变换双指挥模式，carp和one的配合，明显比carp和Zero的搭档更丝滑。
    Zero对此表示抗议，“窝已经在练了！”
    “窝是守卫，one是突击，他不口以！窝比较好用！狠狠的用窝吧qAq！”
    沈弈嗤他，“我突击指挥也比你合适。”
    “好了好了，这是数据分析出来之后教练组商讨的结果。”
    老何哄了Zero几句，又看唐礼瑜，“快到周五了。”
    “斗猫的宣传已经打出去了，周五那天，斗猫首页会全天挂你的banner推广引流。”
    “人家运营问了两次，意思你要是不打算预热的话，那转发一下他们的微博。”
    老何委婉的问，“不然，你把账号给运营部，让他们去弄？”
    唐礼瑜想也不想摇头，“不能给。”
    “我现在转吧。”
    她的账号什么都没发，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认证，唐礼瑜从各种乱七八糟的艾特中找到斗猫的官博。
    【dLb.carp：转发微博\/\/@斗猫tV：cN赛区首位女选手carp本周五开启斗猫之旅！让我们……】
    老何欲言又止，“你这……不说点什么，配合平台聚集一下人气？”
    “还有到时怎么播，开不开摄像头？是和水友互动还是播排位，评论想听你解析比赛的呼声也挺高，到时候可以把小组赛拿出来解说……”
    唐礼瑜抿了抿唇。
    沈弈低着头在旁边敲敲打打，老何的手机弹出特别关心。
    【dLb.one：看直播抽五百个千元红包\/\/@dLb.carp：转发微博\/\/@斗猫直播平台：cN赛区首位女选手……】
    沈弈抬眸，“这样就可以了。”
    老何：“……”
    大哥，你自己直播首秀的时候都没这么上心！
    还有五百个千元红包！哈咯？！
    那是五十万，不是五十块！
    一个星期的礼物分成到手都没这么多吧！
    唐礼瑜也摇摇头，“one神，没必要花这个钱。”
    “喜欢的自然会看，不喜欢的，砸钱也只来这一天，亏了。”
    她现在不缺钱，签约费够花。
    沈弈把手机塞回兜里，“没事。”
    “俱乐部正好也准备在周五官宣和救助中心的公益合作，到时直播间说一声，来的人多，知道的人就更多。”
    公益合作推进有段时间了，dLb已经和救助中心签了条款，正在落实细节。
    dLb给流浪猫狗设置专项捐款，队员定期去当义工。
    救助中心配合俱乐部对外公益宣传，打造企业文化形象。
    双赢。
    他不动声色挡住面露疑惑的老何，“这笔钱相当于广告投入，俱乐部会报销。”
    老何：？？？
    他怎么不知道俱乐部还报销个人红包？
    某人夹带私货太严重，老何默默闭紧自己的嘴巴，出去了。
    “一会让饺子他们都转发一下微博。”
    沈弈一本正经，“首播一般要播五个小时，到时候我们可以先双排，累了就挑几场比赛解说，然后带他们去救助中心看一圈，把直播时间混完。”
    “你觉得怎么样？”
    去救助中心，那就是转户外直播了。
    还是要开视频。
    唐礼瑜攥起发凉的指尖。
    重回职业，大概是从乌龟的壳里迈出的第一步。
    小组赛打了那么多场，屏幕上方的单人摄像头一直明晃晃对着她，官方的镜头也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她强迫自己习惯。
    互联网很强大，她不看微博上的流言蜚语，但不确定她的过去被挖掘了多少，又有多少人会对她抱有恶意。
    平时她可以躲，但直播时网友的发言，是通过弹幕瞬时反馈给她。
    人获取信息时会有下意识的反应，这种反应通常表现在脸上。
    没有摄像头，她就算黑脸也没人看见。
    但摄像头一开启，所有微表情会在镜头下放大。
    然后被解读，被分析，被曲解。
    不知道看到弹幕的时候，她能不能在摄像头前保持平静。
    ……如果不能，会搞砸直播。
    可人也不能一直逃避。
    唐礼瑜深吸一口气。
    “好啊。”
    ******
    周五一晃就到了。
    “我喊了技术部的大佬过来帮忙调试，保管把carp这个摄像头调的360°无死角……”
    老何兴冲冲进来，看见唐礼瑜点下设备设置保存，愣住(°ー°〃)，“……都弄好了？”
    呜呜，小女娃娃真好啊，真省心啊。
    dLb和斗猫有直播合约，但对队员每天的直播时长不强求，这帮兔崽子都是拖到月末狂补，平时配合平台直播活动也慢吞吞，要他拿鞭子在后面抽才动。
    这会十二点半，距离开播时间还有半小时。
    唐礼瑜什么都准备好了，执行力拉满。
    她点点头，“嗯。”
    天气不冷，她穿着短袖队服，头发梳成了高马尾，两侧落下的碎发柔和了面部轮廓，看起来清爽又温柔。
    一点钟，她开启了直播。
    ——「来了来了，我的红包来了」
    ——「网络乞丐出动，都别拦着我抢红包！」
    ——「one神，饿饿，钱钱。」
    ——「我就问一句哈，为什么carp的首秀，是one抽红包啊？」
    ——「上一个在one微博评论区激情质问的已经被拉黑了。」
    ——「别问，carp是one的偶像，问就是粉丝对偶像的爱」
    直播间早早就蹲了不少人，这会弹幕滚得飞快。
    沈弈想摸耳朵，又想起耳朵被藏在了头戴耳机下，忍住了。
    “carp，给我上个房管。”
    沈弈一出声，弹幕刷得更快了。
    ——「这都进战队多久了，还叫Id，队内关系明显就很一般嘛。」
    ——「笑死，演戏还不注意细节。」
    ——「啊？都是队友不叫Id叫什么，要是叫昵称或者小名才不对劲吧」
    沈弈把说他们在演戏的弹幕全给禁了。
    carp首播，dLb众人都很给面子，包子和丸子各自送了十个猫猫城堡，饺子加入carp的守护舰队，正在直播间激情吆喝，[总督一个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只剩Zero干着急，“介个充值提示窝没开通网银，窝花不了钱！”
    ——「快跑，别信，dLb人均月末补时长火葬场」
    ——「还有一个视金钱如粪土，就算被罚款，直播时长照旧不补的one神」
    ——「Zero真是太可爱了，妈妈亲亲」
    ——「carp这直播也不上心啊，摄像头都不开……」
    弹幕刚飘过，直播窗口左下角分割出一个小方块。
    摄像头逐渐聚焦，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
    “大家好，我是carp。”
    攥着鼠标的手背青筋微现，唐礼瑜嗓音温和浅淡，似清泉流水，“感谢包子的十个猫猫城堡，丸子的十个猫猫城堡……”
    “开通舰长有没有福利？嗯……职业选手不能带人上分，但可以打打娱乐局。”
    “小组赛没mVp怎么看……用眼看，谁拿mVp都一样。”
    她之前就是番茄tV的主播，除了没有怼脸摄像头这一趴，其他直播流程烂熟于心。
    尖锐的话题视而不见，追着问的也能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就揭过去。
    她根本不用人操心。
    沈弈眼看她状态逐渐放松，无意间扭头，却看见他们的领队陈岁岁站在不远处，神情严肃的盯着唐礼瑜。
    他脑海中一下浮现出陈岁岁刚来时问唐礼瑜的话。
    【来dLb打职业，是真的不抵触了，还是……】
    那时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看见唐礼瑜沉默，下意识打断他们对话，把她带走。
    从春季赛到现在，他没发现carp在赛场上有任何缺点，或者不擅长的东西。
    她完美得无懈可击，他也渐渐把这段插曲忘在脑后。
    这一瞬间，他却好像意识到了陈岁岁当时指的是什么。
    唐礼瑜来dLb后，唯一表现出抵触的，是老何要她发微博时候。
    从来不看社交平台对她的评价，也不肯和微博网友互动，早早调好摄像头也不第一时间开，和番茄闹掰的原因，和她不肯露脸直播有关……
    沈弈皱了皱眉，有个隐约的猜测浮上心头。
    她以前打职业时，被网暴过吗？
    是因为没打好，还是因为长相？
    他开始认真思考。
    唐礼瑜不是一眼倾倒众生的容颜，是越瞧越耐看的淡颜类型。
    她不是富贵牡丹，也不是娇软玫瑰，像一株坚韧蓬勃的向日葵，无声无息向阳而生。
    等秋天牡丹凋零，玫瑰败落，人们才会注意到它。
    向日葵开花也是好看的，更何况它优势不在花，而在秋收时沉甸甸的饱满葵花籽。
    但总有人喜欢拿它和牡丹玫瑰之流相比，将它贬低得一无是处。
    电竞圈也一样。
    有些人才不管你打得好不好，无畏女选手受到的评价，永远比男选手更苛刻。
    那么她呢？她被苛刻的言论伤害过吗？
    沈弈突然想起自己在htK时参加的一场比赛。
    那是早期还没成型的次级联赛，各个俱乐部都派遣了自己的二队来参加。
    其中有个队伍全是女孩子。
    场馆后台，他和队友与她们擦肩，队友发出鄙夷的嗤笑，声音不低，“女孩子打什么职业。”
    “就是因为有这种搞全女队噱头的俱乐部，才拉低了比赛的含金量。”
    沈弈当时很生气。
    因为那个女队刚从赛场上下来，人家2:0击败了对手。
    队友却好像看不见一样，睁眼说瞎话。
    “电竞从来没有男女之分，实力才是职业比赛的入场券。”
    因为这番话，那个队友不高兴了。他开始被当成异类，被孤立。
    但他从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
    沈弈神游天外，唐礼瑜轻轻拍了他两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