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悲伤的事到此结束，可袭击事件却接二连三的发生。
十二月下旬咏茗黄梅戏学校的一位戏曲老师也遭遇了恶意攻击。
这已经是今年发生的第二十四起华裔受袭事件了。
领事馆也是十分关注此事，积极协助美方警察缉拿嫌疑犯，在共同的努力下，很快便有了进展。
某天，领事馆的文化副部长就亲自登门，将最近袭击案件的最近进展告知于咏茗和舒凝。
“警方已经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捕，已经抓住了嫌疑犯。”
咏茗轻叹了一口气，近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一直让她心神不宁，听到副部这么说，她才微微宽心：“那就好。”
“但是有一件事情，得和你们说一下。”副部神色深沉，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几起恐怖事件，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是对华裔人群的蓄意伤害！”
对华裔人群的蓄意伤害？
舒凝扬眉，诧异地看着他。
但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副部解释道：“美国本就存在一定的种族歧视现象，再加上去年美国大选，华人在造势阶段太过张扬，引起了很多抗议者的不满，为了发泄愤怒便开始蓄意报复，主要的攻击目标就是文化输出交流人群，像《侨报》的记者，华夏中文学校的老师，包括上次舒凝你在地铁里遇到的那起枪击案件，受害者也都是华裔。”
“难道没有人管吗？”
副部深深叹气，言语又多了几许无奈：“这是长期存在的社会矛盾，目前美方也没有出台相关的保护政策条文。”
“按照您的说法，根本无法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确实如此，安全状况确实堪忧。”副部眸色深沉，点了点头，说出了此次而来的目的，“所以，为了保障你们的安全，领事馆和安宜市艺术部经过协商，决定暂时取消一些在美的不必要文化输出工作。”铺垫了许久后，最终说出了一句骇人听闻的话，“因为他们曾经的目标是咏茗老师。”
此言一出，二人面面相觑，神色中满是震惊与愕然。
舒凝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目标是咏茗老师是什么意思？”
“近几年中国传统戏曲文化在海外盛行，咏茗老师又是国际黄梅戏推广大使，属于公众人物，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他们才把目光投向了老师，但老师身边有一直助理跟着，他们没有找到合适机会下手，所以才拿学校里的其他人来泄愤。虽然嫌疑犯已经抓到了，但这类人群肯定不止这一个，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安排你们回国。”
咏茗消化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神色沉重：“您的意思是他们做了我的替罪羊！”
舒凝看着咏茗整个人沉浸在自责和错愕当中，生怕她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立刻转移了话题：“那黄梅戏学校呢？”
副部顿了顿，说道：“我们建议是停办！”
“停办……”舒凝明白站在艺术部的考量来说，黄梅戏学校这种以营利性的教学机构在人身安全前不值一提，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要停办多久？”
副部敛了敛神色，轻描淡写地回答：“还是要根据社会大环境来评估的。”
舒凝愕然。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长期，社会矛盾岂是三年五载可以解决的。
咏茗倾注了半生的心血所创办的咏茗黄梅戏学校，以这种原因被建议停止办学，这样的打击对于她来说有多沉重，答案不言而喻。
但在这种情况下出于对人身安全的考量，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副部的话音刚落，咏茗恬淡地开口：“我们听从艺术部的安排。”
“好，我们会在尽快安排好回国的事宜。”副部会心一笑，“那咏茗老师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副部离开后，咏茗面色回初，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叮嘱舒凝：“舒凝你领悟能力很强，再加上有一定的基础，经过这一年半的时间深入学习，你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往后的工作你来跟进，全权负责吧！”
舒凝欲言又止：“老师……”
这段时间，对于她来说，确实是里程碑式的阶段，曾经的她仅限于在舞台演绎的经验，如今对于戏曲发展、推广、教学等等有了更深化更聚焦的认知。
咏茗望着窗外，缄默了许久，又开口道：“你先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舒凝站在原地，默然不语，她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个人。
觉察到舒凝并没有离开，咏茗淡淡一笑，洒脱地说道：“放心吧，我承受的住，不用安慰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子妍他们。”
舒凝心有戚戚，她理解老师的伪装，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可能现在对于咏茗来说，她更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用一份安静来慰藉心灵。
“老师，如果您需要倾诉的对象，我一直都在。”
咏茗长呼了一口气，眸中逐渐晶莹：“谢谢你，舒凝。”
***
半月后，月上梢头。
这段时间，舒凝每天辗转于交接自身工作和黄梅戏学校的人员遣散以及学生退费的问题，身体乏累不堪。
回到公寓时，看着屋里亮着的灯，恍惚中有一种张子妍还在世的错觉。
曾经不管她工作到多晚，总是有一盏为她而亮的灯。
而这盏灯，显然不是。
下午工作时，她接到张母的电话，商量着想提前过来收拾张子妍的遗物，她便答应了下来。
打开门的一瞬，一只猫咪从沙发窜了过来，在舒凝脚下，喵喵喵的叫个不停。
张母听见声音，从张子妍的卧室里走出来：“舒小姐，你回来啦。”
“阿姨。”舒凝客气地打招呼，见到客厅里还有些零散的衣物，说道，“我帮您一起收拾吧。”
“不能麻烦你了，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虽然张母拒绝了，但舒凝还是上手帮了忙：“没事。”
收拾到一半，张母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手中的黄梅戏唱片发呆，那张唱片是咏茗送给张子妍的，上面还有她的签名。
须臾后，张母眼睛氲起雾气，哽咽道：“子妍虽然从小在纽约长大，受的是西方教育。但自从四年前大学毕业后她第一次回到中国，就深深地爱上了那里，更是喜欢上黄梅戏，所以回到纽约后，就应聘到了黄梅戏学校做翻译工作，她说每天听着黄梅小调可以怡情悦性，甚至有时候会忘记烦恼，可是没想到，她的喜欢，会造成她的悲剧。”
舒凝垂眸，内心沉重，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
二人情绪平静了一会儿后，张母再次开始整理物品，很快，属于张子妍的东西系数被搬运到车上。
临别前，张母再次客套起来：“麻烦你了。”
舒凝点点头，礼貌地微笑：“应该的。”
“那我们就走了，再见。”
“好，再见。”
……
回到公寓，看着张子妍的卧室里只剩下冰冷的家具，舒凝内心的低落与空洞再次汹涌而来。
“喵……”喵咪似是看出了她的失落，又朝着她喵喵叫了几声，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温暖她。
舒凝弯腰将它抱了起来，又将整张脸埋进它的毛发里，感受着它独有的温柔抚慰。
这只小猫叫七喜，是只流浪猫，张子妍见它可怜便带回了公寓，经过一年的悉心照料，如今毛发旺盛，瞳孔亮如月光，炯炯有神。
如今，它似乎也成为子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了。
片刻后，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舒凝从猫眼里看到是乔夏，立刻开了门：“乔夏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说着，从鞋柜了拿出一次性拖鞋，放在她面前。
乔夏脱口而出：“当然是有事找你啦！”
舒凝扬眉：“什么事？”
乔夏勾着唇角，语气盎然：“火锅店马上开张了，招牌还没设计呢，我上次看你教若若写毛笔字，写的那么好，就想着找你写副字做招牌。”
“可以啊！”舒凝展颜一笑，欣然答应。
展纸研磨，润笔点墨，行笔纵逸。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十里渝香”四个繁体楷书大字跃然纸上。
“真好哎！看来能省下不少钱了！”乔夏连连点头称赞，笑容可掬，“等火锅店开业了，一定好好招待你。”
“恐怕没有机会了。”
乔夏扬眉：“为什么？”
舒凝顿了顿，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后天就要回国了，本来还想去和你辞行的。”
乔夏眉头一蹙，面沉如水：“为什么？”
“临时做了工作调整。”
“这样啊！”听到这个消息，乔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顿了顿，抿唇问道，“那你打算告诉余翊吗？”
舒凝抬眸，与乔夏四目相对，深思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已经这么久了，何必打扰他呢。”
他们分开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彼此也都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互不打扰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状态。
乔夏自是懂得她的心思，不禁叹了口气：“那好吧！”
舒凝浅浅一笑，张开双臂，给了乔夏一个强烈的拥抱：“乔夏姐能和你做朋友我真的很高兴，我会想念你的。”
“我也是。”乔夏立刻回抱着她，她一向讨厌离别的场面，这种伤感和不舍的情绪，久久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