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

    帝君后宫有封号的君夫共有三位,分别是韩君后、姜侧君和玉美人。君后顾名思义为帝君的正配,侧君次之,美人最后。韩君后是丞相韩越的嫡子,名韩世英。当年帝君刚被册立为太子时,先帝定下她与韩世英的婚约,以此来巩固姚均的地位。

    待至姚均登基,韩世英凭着自身贤德兼备,顺理成章的被册封为君后。韩君后不止是正夫,也是帝君所生孩子们的长父。在姚国,女人当家,实行的是一夫多伴侍制。并且孩子父亲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不管有几个孩子,性别如何,只尊正夫为长父,其余侍夫按进门顺序称为“二爹、三爹……”。

    姜侧君和玉美人则是姚均登基为帝后所纳的君夫。姜侧君本名姜祈之,出身于商贾世家,从小习读诗书、授教礼仪,最终从选秀中脱颖而出。而玉美人则比较特殊,其唤玉笙,是南陵地区知县玉湘的庶子。玉笙七八岁时就能弹得一手好琴,书画皆有造诣,外加相貌不凡,才十三岁便已是尽人皆知的才子。当年帝君微服南下回京都时,身边多的一位男子便是玉笙,回宫后不日便册封其为玉美人。那段时日姜侧君还因此置气了许久,在韩君后面前没少抱怨玉美人的不是。

    众所周知,帝君育有三女一儿。自从三位公主陆续成年迁居宫外,给君后定省这事只剩安平在做,他的三位姐姐除非得到召见方可进入后宫探视。

    因着天公不作美,安平改乘车辇,从明辉殿至君后居住的泰和殿有着相当远的距离。当安平行至泰和殿外,早已在门口等待的徐当侍兴匆匆地小跑而来。

    “小的见过安平郡王。”

    徐当侍为韩君后的贴身仆人,跟着君后从韩家到天家已有三十多载,在后宫一众当侍中地位很高。

    安平见徐当侍亲自相迎,心中便了然了几分。

    “帝君在泰和殿?”

    “回郡王,帝君正和君后用早膳,相谈盛欢。”徐当侍的言语中透着欣喜。

    想必昨日君母留宿于泰和殿,安平暗自揣度。

    还未至内殿,里边儿传来阵阵笑语声。

    “安平来了。”

    安平前脚才进门,就被眼尖的帝君给瞅见了。韩君后听得声音,循着帝君的视线回首往安平的方向望去。

    “儿臣给君母、君后请安。”安平行的是君臣礼,一肃、一跪、三叩,若是单对君后而言只需行一肃、一跪、一叩之礼。

    “安平快过来让吾好好看看,吾平日里忙于朝政,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寻常百姓家的安乐生活。”

    韩君后趁着母子说话的空隙,示意徐当侍多添副碗筷。

    “君母,您不仅是儿臣的母亲,更是天下百姓的衣食之母。”安平很是欢喜,平常是很少见到母亲,更别提能和家人围坐一起用膳。

    “安平这孩子,会为帝君着想了。”韩君后微微欠身,夹起一块精致的杏仁糕送至安平的碗里,“快尝尝,膳房新御厨做的糕点。

    “韩君后跟着吾也有二十多载,把后宫打点的井井有条。”帝君牵过君后的手,郑重说道,“吾的君后辛苦了!”

    “这本是臣夫的职责。”韩君后微笑着回应道,眼含深情。

    “许是今日不该来,此情此景显得儿臣有些多余。”安平假装委屈。

    哈哈哈……

    安平的话逗乐了帝君和君后,连侍奉的下人也在抿嘴偷笑。

    “自从三位皇女离宫后,也就安平能常来陪臣夫解闷。当父亲的总是牵挂着孩子们,想着天冷加衣否,饭否,好好休息否。”

    韩君后念叨着,兀自伤感起来。

    帝君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儿臣也很想皇姐们。”

    “安平小时候总喜欢粘着长姊,似是华昱的小尾巴。”韩君后打开了回忆的匣子。

    “二皇姐和三皇姐总是捉弄儿臣,每次都是皇长姐来解救我。碰上有好吃好玩的,皇长姐都会留一份给儿臣。”安平灵光一闪,紧接着可怜巴巴地开口求帝君,“君母,儿臣很是想念皇长姐,可否准许儿臣去皇长姐那小住两日?”

    “是真的思念华昱,还是想借机偷溜出去玩耍?”

    “算了,儿臣还是不去叨唠皇长姐,莫要影响了皇长姐处理政事。”

    安平的眼神由明亮转向暗淡,语气也夹杂了些许失落。

    帝君顿了顿,双眼中透着一丝狡黠,轻咳一声:“吾准了!”

    “真的!儿臣谢君母。”

    “大姚和北荒的战事已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此次北荒提出休战,定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而大姚也仅占据微弱的优势。按目前的情况,吾估摸着这番休战可安生至新年后。在此期间,各部后继工作会相应轻松些。”北方战事不解决,身为帝君也没法高枕无忧。

    “有南宫将军在,帝君可放宽心。”韩君后为帝君添置些新茶。

    “吾听闻,南宫将军回府引来城内百姓夹道欢迎。安平昨日也在宫外,可有去凑热闹?”

    “儿臣从女娲庙回来途中正巧碰到南宫将军一行人,所以耽搁了些时辰。”安平想到自己其实又去偷偷听说书,当下就有些心虚,“真的有很多百姓围观,大家都在夸赞南宫将军英勇神武,还说帝君您是伯乐,不仅会赏识人才,治国又有方。”

    帝君抿了口茶,听得安平的恭维话语,转而和君后相视一笑。

    安平也跟着一起赔笑,掩饰自己的窘态。

    “南宫将军亦有三年未回京都,和将士们常年驻守边关,属实不易。吾先让他们休沐三日,择日再办个宴席,宴请之事还需君后费些心思。”

    “这本就是臣夫的职责。”

    后宫君夫并非闲散之人,也是有相应的职责。如后宫之首韩君后,除正常打理后宫人员各司其职,还需照料好公主郡王,平日里的宴席也需要君后操持。而姜侧君与玉美人等更多的是配合韩君后料理各项事宜。

    “专为南宫将军办的庆功宴吗?儿臣也想去。”安平有些兴奋,想着可以再次见到南宫焱。

    “胡闹!你一个男子怎可去得朝堂,有空呀多来泰和殿陪陪你的长父。”

    安平一听这话术,慌忙朝韩君后使了个求救的眼色。若不求助,接下来就得听帝君说教一番。

    “安平小孩心性,一时兴起而已。您不是还得上早朝,看天色也差不多了。教导一事就由臣夫来代替。”

    被韩君后这么一打岔,帝君后半段话语愣是生生咽回了肚里。

    “你呀,就惯着安平!”帝君看着眼前这对父子,无奈地摇头,转而向安平说道,“等吾得空再来说道说道你。”

    “儿臣谨记君母教导。”无论何时,卖乖总能赢得好评。

    君后与安平起身送离帝君。

    帝君刚踏出泰和殿,便把武悦唤至身侧,低声问道:“交于你的事,可有办妥。”

    “回帝君,昨日南宫将军回府途中并无任何异常。倒是城内迎接的百姓中,还有其他世家公子,探子还见着了戚家公子。”

    武悦是帝君身边女倌,身怀绝技,一心侍奉帝君而选择终生不婚。

    “戚家公子?”帝君微微皱眉,思虑着,“可是韩君后的表亲戚氏?”

    “没错,许是长公子。”

    “南宫将军年岁几何?”

    “二十有一,还未婚娶。”常年跟着帝君,武悦自是知晓帝君话语外的意思。

    “将军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年少有为,成为京都公子们的心上人也不为过。”

    终究是安耐不住了?帝君并未表露过多的情绪,内心却是在盘算着下一步的策略。

    “属下是否再继续跟进戚家公子?”

    帝君颌首默许,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安平也有十八了吧?”

    “是。”

    女倌见帝君没有再问话,便退至身后默默地跟随前行。

    今日安平在泰和殿待了约有一个多时辰。这段时间内,阿福得守在门外,不能进屋也无法离岗,着实有些心焦。等安平踏出门的那一刻,阿福仿佛看到了希望之星。

    “郡王。怎得这么久?”阿福关切道。

    安平露出一脸沮丧的表情,慢慢抬头望向远处,深呼口气,低语道:“帝君发现了我们私逃出宫。”

    “是……是要责罚您么。”责罚可不是抄几遍书那么简单,阿福慌了神,继续说道,“小的去向韩君后求情,说是我怂恿您出宫的?”

    阿福已然一副康概就义的模样,结果看见一抹笑意划过安平的脸,是恶作剧得逞的笑。

    “喏,给你,御膳房新御厨做的杏仁糕。”

    “您每次都这么吓唬我,这差事太难当了,什么时候放小的回乡成家吧。”看来杏仁糕也无法压制阿福的牢骚。

    “好主意,我这就让君后重新安排个随从,明日好陪我出宫!”安平转身往回走,继而又停住,补充道。“啊,对!还能再去云水阁听新来的先生说书。”

    知道阿福好脾气是如何养成的么,大概便是今日这事的循环往复。

    “郡王……”阿福此时此刻已哑口无言。

    “哈哈哈!说正事,出宫是真,帝君准我去皇长姐那小住几日。”安平心情格外舒畅,宛如雨后晴天。

    “阿福大人。”一侧的小厮把包袱递到阿福跟前,解释道,“韩君后为长公主殿下准备的物件,托郡王殿下务必带到。”

    阿福接过包袱,紧随安平其后,暂别泰和殿。

    细雨绵绵,依旧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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