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如今是，化神期？”
    祁晏怀说罢便姿态慵懒地轻笑一声，语气云淡风轻，好似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
    春芜城依山而建，有的山峰只住着几户人家，山与山之间有千年玄铁制成的栈道相连。
    栈道护栏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不知名的野花遍布，散发奇异幽香。
    嘎吱嘎吱——
    两人将栈道底下的木板踩得嘎吱作响，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若无灵力傍身，稍有不慎跌下，必定粉身碎骨。
    裴质青很喜欢俯瞰一切，他盯着深渊，眼皮狠狠一跳。
    他感受到一股纯净无瑕的灵力直逼自己的灵台，很快便从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窜回，悄无声息的，那股灵力仿佛从未出现过。
    裴质青面上一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颦眉细细打量着祁晏怀，语气很轻。
    “是啊，化神期。”
    来时他吃灵药掩藏自己的实力，将自己的修为强降到化神期是不错。
    但是他身上有趋近大乘期实力的护体符咒，别人怎么可能不和他交手就能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呢？
    只是在肌肤接触的地方探出一丝灵力，就轻而易举将那缕灵力探入自己的灵台，一探自己虚实……
    裴质青瞳孔剧缩，骤然屏住呼吸，眼前之人修为高深莫测，危险至极——
    不愧是他老婆！
    这么厉害！
    裴质青抿唇无声笑了笑，眼底的痴狂竟是丝毫不掩饰，悉数倾泻而出，如同炽热无比的日光，攀附在祁晏怀的周身，将他包裹其中。
    “城主刚才是探了我的修为吗？”裴质青自顾自说下去，“我理解的，听说有很多人刺杀城主，城主小心些是应该的。”
    “我探你灵台是因为感受到你灵力不稳，经脉有些紊乱——近来是和他人发生过激战？”
    灵力不稳……是因为服了那颗灵药强压修为。
    经脉紊乱是因为……
    裴质青遽然狡黠地弯了弯眸子，立马开始插科打诨，嗓音委屈至极：
    “是啊是啊。来春芜城的路上，遇到一伙山贼，他们见我孤身一人，又长得面如冠玉，居然……居然想把我绑回去给他们寨主当小老婆！”
    祁晏怀：“……”
    裴质青继续嘚啵嘚啵：“幸好他们大多只是凡夫俗子，没有什么灵根修为，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要是他们一伙人都……呜呜，我肯定要被绑回去给人家当小老唔……”
    裴质青瞳眸震动，诧异地垂眸盯着堵住他话语的东西。
    他的舌尖被两根长指压着……
    他下意识就咬住了它们。
    “！！！”
    “不好意思。”
    祁晏怀毫无歉意地道歉，默默用其余手指将裴质青的下巴捏住，抽出自己的两根手指。
    “我只是想摸摸你来着。”
    “摸摸你的五官。”
    许是太过熟练，这个动作操作过很多遍，所以即使祁晏怀此身患眼疾，也能准确无误的听声辨位，下意识就完成了这个动作。
    “哦哦哦。”裴质青耳尖倏然一红，点点头，抿抿唇，“还要摸吗？”
    “可以吗？”
    “不可以啊——”
    春分叫声凄惨，如丧考妣，魔音绕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裴质青：“……”
    祁晏怀：“……”
    “不行不可我不允许！”
    山间平台上，春分连连后退直至退无可退，看起来一脸受伤。
    “不是说好一起跟随城主修炼无情大道吗！你怎么能说你有了心上人呢，夏、至！”
    夏至冷冷道：“你冷静一下吧。”
    春分瞪了他一眼，激动得不行：“快说！那个小狐狸精是谁！是谁让你自甘堕落，转修有情道的啊！我砍了他，不对，我连你一起砍，砍了你们这对狗情侣！”
    春分眼冒火光，活活像个被爱人背叛的原配，仿佛夏至一说出小狐狸精的名字，下一秒他就能提刀去砍人家。
    夏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我和他还不是道侣，而且他傻不拉几的，脑子缺根筋，还不知道我喜欢他呢。他……一心想要修炼无情道。”
    裴质青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大戏，还给他听乐了：
    “哇哦。”
    春分还在据理力争：“那我们三个人一起练无情道啊，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切磋功法，交换经验，正正好不多不少啊！”
    夏至颇为无奈地捏捏眉心，一副下一秒就要口吐三魂六魄，鹤驾西去的模样，他咬牙切齿道：
    “没有三个人。”
    “你你你！”春分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捧灵丹塞入口中嚼嚼嚼，恢复气色后就迫不及待开口，“你……咳咳咳……居然不带我？”
    说罢。
    春分脸上诡异的纹理乍亮，游龙般的黑雾从他身上涌出，形成一个火焰燃烧的形状，火苗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扑去，火势噌噌噌在不断放大。
    夏至身上冒起纯净的蓝光，将那张牙舞爪的黑色火焰包裹其中。
    半晌。
    火苗焉了下去。
    夏至耐心解释：“没有不带你，你别想多——你不是要去准备晚宴吗。”
    “哦对啊！”春分收起黑雾，拔腿就要离开，“我现在就去。”
    “等等。”夏至按住他的脑袋，深深看了他一眼，“珍爱生命。”
    春分：“？”
    春分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脑子活泛起来，福至心灵：“所以……你要为了他砍我？砍打娘胎里就认识的风雨相伴对你不离不弃还重情重义的我？”
    夏至……夏至拂袖而去。
    春分……春分破口大骂，骂骂咧咧，同样拂袖而去。
    裴质青：“哇哦。”
    被打岔过后，谁都没有提那个话题了。
    两人所在的位置隐秘，不注意还真看不到他们。
    春分和夏至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丝毫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裴质青牵着祁晏怀往前，点评道：“这个夏至喜欢春分，春分不知道。这个春分十分在意夏至，春分自己却没发现。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后城主会对春分提点一二吗？”
    “顺其自然。”祁晏怀转头，“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双眼睛明明被冰绡遮住，却又好似隔着冰绡，将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自己的眼睛上。
    裴质青眨眨眼，歪头笑道：“城主，您觉得无情道好还是有情道妙？”
    “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