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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钓鱼

    淮瑾写好几封信送出去之后已过了午膳时分。阿丘早去了琼芳阁报信,朝华自吃了饭之后便歇下了。
    淮瑾却没有立刻用膳,只与岑望在内室谈话。
    “殿下叫我来,可是为了那个死于殿上的人?”
    岑望最近气色越发好了,在王府里日日钓鱼下棋,好不快活,倒是比刚进府时瞧着年轻不少,精神头也足。
    淮瑾点点头:“思政殿如今漏的跟筛子似的,魏思的胆子未免太大。”
    “他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的。如今郑王与五皇子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大把的人两边站队,魏思此举倒算是寻常。只是这件事却不宜再深究。”
    “这是为何?”淮瑾心里虽已有了看法,但仍想听听岑望的见解。
    “证据什么的,早被消灭了,你如今便是造再大的声势也引不来他们自露马脚。况且,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情对于贵人们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殿下实在不必费心在这件事情上。”
    “老师所言,倒与学生不同。学生之所以大张旗鼓要查此案的凶手,只是为了向圣人传达一个讯息。”
    岑望的眼神亮了亮,捻了块鹅糕。
    淮瑾却没有立刻往下说,反叹了口气,又起身将门扉紧闭。
    “怎么?”
    岑望发问。
    “父亲毕竟上了年纪,在那个位置久了,难免多疑。”
    淮瑾话只说一半。岑望将鹅糕吃了,咂巴两口:“这鹅糕,滑腻可口,甚好。至于……多疑……哈哈哈哈哈妙哉!”
    “咱们不过是将异常呈于圣人跟前,至于父亲要怀疑谁,怀不怀疑,必然是心里有了决算的,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岑望又捻了一块鹅糕,捏在手里端详。半晌又转了话音道:“静安居的那件事,我也听说了。”
    淮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学生内院的事,不敢劳烦老师费神。”
    岑望看了他一眼道:“你送出去的折子,恐怕会石沉大海。”
    淮瑾不说话,岑望知道他心里坚持,拧巴着,叹口气道:“你要为她求名分,自然无不可。只是你没有什么可以谈判的条件,不如先将此事放下,专心对付岭南那边。”
    岭南……
    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淮瑾从前向来是不屑于挟功自傲的,此时却觉得此法甚好。
    “学生明白了,多谢老师提点。”
    岑望笑笑,专心喝着茶,对冲鹅糕的甜腻。过两刻没忍住又捻了几块。见淮瑾看他,便催着他赶紧去吃饭,自己拍拍手去后头找书去了。
    淮瑾只随意对付了几口,就叫阿丘去前院将护卫弋扬、弋捷、弋振、弋捃叫了过来,只说有话吩咐。
    吃毕了饭,正用茶水漱口时阿丘就来报护卫快到了。他们来得极快,淮瑾刚出书房门他们就已经在院里候着,一见淮瑾就齐齐跪了下去。
    “属下等失职,还请殿下治罪。”
    为首的是其中资历最丰的弋扬,是岐王身边最早的一批护卫之一。与府中其余护卫的花青色服制不同,这几人皆身着帝释青色的圆领袍护卫服饰,腰间各配一柄长剑。身长七尺,身手不凡。
    淮瑾漱了口之后手上拿了一本医经在看,上头也提到了一些用毒制毒方式,他坐在院中石凳上,并不抬眼道:“何罪之有?”
    弋扬仍跪着答道:“冯娘子受辱,属下等没有进内院护卫,属失职。”
    淮瑾合了书站起来道:“娘子并未受辱。我叫你们来只是想重申一件事,你们是我岐王麾下的护卫不错,但各人有各人的职责所在。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冯娘子,哪怕在内院,只要冯娘子的安危受到了威胁,你们就必须出手护卫,可明白了?”
    “属下等,铭记于心!”
    “王府里其余的护卫事务你们不必参与,保护好娘子便是。退下吧。”
    “是,属下等告退。”
    待出了院子,几人一路往前院回去。
    弋捃年纪是几人中最小的,才只十七的年岁,满脸的稚气。他犹豫了半天终究是按捺不住问道:“你们说,殿下为何单单给冯娘子安排护卫?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可都没有殿下的护卫,冯娘子再受宠也不过是殿下的妾室罢了。”
    弋捷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应该说是,冯娘子即便是再不受宠,也是咱们殿下的人,咱们便有护卫她的责任在。更何况满府里也就你不知道殿下将冯娘子瞧得多重。”
    弋扬点点头:“弋捷说的有理,咱们不管别的,只护卫好娘子便是。上次的事情可不能再出现了,殿下如今也发话了,紧急情况时,内院咱们也入得。”
    众人点了点头,一路回了前院。
    而云都城各间食肆酒肆里,关于那具殿上吐血身亡的尸体已是议论纷纷。都说高奉御技艺高超,早在那人的身体里验出了什么,只怕那凶手早晚都要落网。
    原本死了个平头百姓并没有人关心,但是如今却有消息称那人的死与梁州恶霸逼良家女为妾,其父被气死的事件有关。更有人称那恶霸的身份似乎与宫里头的某位娘娘有关。众人只敢悄悄议论着,都在心里猜测那位娘娘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事件发酵了几天,却忽然没了下文,云都城里不再有人议论此事。圣人秘密召淮瑾入内奏对。
    “你这法子,似乎并不管用。”
    圣人的殿里没有留人伺候,只有淮瑾一人站在下首。
    淮瑾却笑道:“父亲,如此恰说明儿子的法子起了效果的。”
    “此话何意?”
    “回父亲,当日您命儿子即刻前往梁州护送告御状的人回云都城。您的令一发儿子就立刻动身前往,期间只派人往儿子府中送了信。可儿子刚出城就发现有人跟着,且不说是谁的人、几队人马,只说儿子被人尾随这件事,便十分可疑。信是殿上您发的,儿子也即刻动身,却依旧被人尾随;再说回那告御状的人被人下了毒,以致大殿上吐血而亡。事后儿子立刻大肆宣扬了这件事,按理说那尸体存放的位置不是秘密,有人想动手脚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可那尸体放在那,至今无人去动什么手脚,云都城中风言风语了几日,直指宫中贵人,却依旧没了下文,若不是知道些什么内情,那凶手怎么始终无动于衷?以儿子愚见,父亲身边恐有……”
    “岂有此理!”
    淮瑾话未说完,圣人便勃然大怒。
    “你是说,朕身边的人有二心……”
    圣人动了气,微微有些气喘。淮瑾上前为他顺了顺,道:“儿子不好多说,只是这两件事都有些巧合,如今那人死了,若要查便只能去梁州查。可过了那么久,难保那些人没有消灭证据,查无可查。若是不查,却正好中了那人下怀。事到如今,咱们已失了方向,儿子便只能剑走偏锋,从这件事的怪异之处入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才有了如今的猜测。”
    “你好大的胆子,想让朕做你查案的工具。”
    圣人气喘匀了,虽说了这话,却不见什么怒容。
    淮瑾退下去斟酌着道:“此事全凭父亲心意,若父亲按住不提,此事也不会有什么下文了,横竖不过是下面的事闹大了,治梁州府衙一个治理不严的罪,倒也能平民愤,将此事揭过去。”
    淮瑾说完这些就站着等圣人示下。给圣人汇报,最忌讳过多揣测生意、替圣人做主,最好的就是话说到了,决定让圣人下。
    过了半晌,圣人才道:“这件事是咱们失了先机,没有处理好。便治梁州主事官一个渎职的罪也就是了。至于这件事本身,便先放过,给那家人多些银钱补贴,也就是了。”
    毕竟还要留着那恶霸钓鱼呢,当然要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淮瑾心中了然,退下不提。自有人去大理寺告知此案圣裁。
    他出了思政殿时已是下午,却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去了长平宫给孟淑妃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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