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漾吃完午饭回到班级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向来早到的崔季舒。
    她的桌面上只有一沓全是错号的试卷。
    “喂，你们知道我刚刚在厕所看到什么了吗？”
    “我看到了崔季舒！”
    班上明明那么吵，但梨漾还是捕捉到了她想听到的关键词。
    “她在干嘛？”
    “当然是在洗衣服啦哈哈哈哈，她那身绿裙子可是被我们黄哥被泼了一身的番茄蛋汤。”
    梨漾攥了攥拳头。
    被恭维的黄哥冷笑一声：“不该她拥有的，就应该识相点脱下来。”
    少女转身。
    “别去，快上课了。”衣摆突然被扯了一下，梨漾回头，拉住她的人正是祝融。
    她看了一眼挂钟，意有所指：“她确实可怜，但你也没必要为了一个npc和别的同学反目，你还要在这待二十多天呢。”
    祝融其实已经猜出来梨漾那所谓特别的身份了。
    “谢谢你，但我不是为了她。”梨漾摇头，松开了她的手。
    她头也不回地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跑去，祝融甚至只能抓住她的尾音。
    她说：“我要救的，是我自己。”
    梨漾赶到厕所的时候，几个女生正抓着崔季舒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往灌满水的水池子淹。
    崔季舒甚至没能顾得上擦一把脸上的水，只死死地用手挡在后颈处。
    一下又一下。
    她一句话也没说。
    少女的脚下聚起了一汪积水，那身漂亮的绿裙子正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身上，颇显狼狈。
    梨漾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围观的人，拉住崔季舒就走。
    崔季舒慢慢地把糊在脸上的湿发捋到耳后，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在梨漾的注视下，她返回到那个水池子边上。
    然后，从地上的角落里，捡起了她的眼镜。
    即使两只镜片都已经被踩碎，散落一地。
    崔季舒戴上眼镜，水滴顺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往下淌，她说：
    “走吧，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体育课。”
    梨漾再看向手表时，时间刚刚从中午十二点半变成了下午五点十分。
    她们迟到了十分钟。
    “好。”梨漾只是点头。
    扶着崔季舒一瘸一拐地到达操场时，班上的同学已经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了。
    体育老师是一位梨漾从未见过的年轻女老师。
    她看了一眼一前一后迟到的崔季舒和梨漾，毫不留情地宣布：“迟到的同学，罚跑五千米。”
    刹那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从同学群中传来，梨漾甚至在里面听到了潘正阳和梁昭的声音。
    瘦高个屁股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迅速变幻的时间让他甚至没机会去校医院包扎一下伤口，他脸色苍白地站在人群中，瞳孔中透出恨意和几分诡异的癫狂。
    祝融也站在对面，她神情正常，正担忧地看着梨漾，但没有走过来。
    班规第二条：好学生必须和同学团结相处，互帮互助。
    对这些新来乍到的同学而言，跑道之外的那些才是他们的同学。
    梨漾跟在崔季舒的身后，边想边跑，其实他们做得都没错。
    一阵凉风呼啸而过，梨漾忍不住搂了搂身上的裙子。
    她往前看去，绿裙子在风中飘啊飘，显得格外单薄，梨漾甚至觉得风再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跑了。
    “扑通——”
    崔季舒终于摔倒在地上，脸蛋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梨漾也停了下来。
    “哎哎哎，五千米还没到呢，不准停，赶紧跑起来。”体育老师吹着口哨向她们靠近。
    “崔季舒你这体力也太差了吧，每次都跑这么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及格？”
    但这次，崔季舒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梨漾摸了一把她的额头，果不其然，一片滚烫！
    她一把抱起地上的少女：“她发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话音落下的瞬间，场景再次变化。
    面前已经不再是塑胶跑道，而是柔软舒适的白床。
    梨漾就坐在白床边的凳子上，而崔季舒正好端端地躺在她的面前。
    “你这就是着凉引发的发烧，我给你开点退烧药吧。”白大褂从后面的药柜里翻了翻，递出几个彩色盒子。
    梨漾定睛一看，都是她看不懂的术语。
    崔季舒眼睛动了动，但还是没有睁开。
    眼看她显然是不打算收了，梨漾快速把药揣进口袋里。
    能薅一点是一点吧。
    医生也没在意这个小细节，接着指了指桌子上的小血瓶：“你昏迷的时候我们给你抽了点血，一会儿化验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
    崔季舒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睁开了。
    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她伸出手就去够桌上的瓶子。梨漾眼疾手快地想要去阻止，但血瓶只是从她的指尖擦过，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血液溅在地上，与其他化合物混在一起，散发出诡异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瘫倒在床上。
    她自顾自的解释：“我身体很好，我不需要。”
    梨漾看着崔季舒那张熟悉的脸，却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
    “梨漾，醒醒！”
    再次被推醒后，少女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时间——
    晚上六点。
    明灯中学晚上放学的时间。
    这一次，叫醒她的人是祝融。
    少女动了动手指，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医务室里与崔季舒对视的时候。
    然而——
    “崔季舒呢？”她开口就问。
    直觉隐隐作祟，但她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也刚睁眼，时间好像又不一样了……”
    “是崔季舒！”云湘的喊声打断了祝融的话。
    “崔季舒跳楼啦！”
    梨漾狂奔着冲出走廊。
    她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焦急地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走廊的尽头，她停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那身绿裙子，就站在教学楼对面，最高的那层楼的天台上。
    与她对视的那一秒，最后一秒。
    梨漾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
    绿裙子笑着对她说：“再见，梨漾。”
    少女跌下高楼，绿意随风飘荡。
    ＊
    时间定格。
    她听到了系统机械音：
    “请玩家回答以下两个问题，回答正确即视为通关副本——”
    “问题一：她是好学生吗？”
    “问题二：她为什么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