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相依为命

    那夜,燕洵顺着哨声一路寻找,却被引到了一处深山老林当中。
    随着不断深入山林,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幽静和阴森。
    当他来到一片僻静之处,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正骑坐在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上,身上披着一袭如墨般漆黑的斗篷。
    燕洵凝视着那个身影,从身形和姿态来看,这个人定是燕临无疑了。
    他心里甚是欢喜,思忖着:燕临既然肯出来见他,肯定是已经接到了他写的密信。
    对于信中提到的,肯定也是同意相助的。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加快步伐,朝着对方走去,并轻声呼唤道:\"哥哥,好久不见!\"
    只见那人顿了顿,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娇艳面孔。
    她微笑着回应道:\"夫君,好久不见呀!\"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流动。
    燕洵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而那位女子则依旧带着俏皮的笑容,毫不掩饰地与燕洵对视着,眼中闪烁着一丝神秘的光芒。
    燕洵瞪大眼睛,满脸惊愕之色。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喃喃自语道:“羽阳公主?
    你……你没死?”
    那女子轻盈地下马,动作优雅而飘逸,缓缓走向燕洵。
    她伸出一只玉手,轻柔地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一笑,美目含情,迷离的眼神透露出无尽的魅惑。
    “怎么?夫君看到我没死,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她轻声细语,嗓音犹如天籁般悦耳动听,带着一丝勾人心魄的韵味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着燕洵贴近。
    燕洵脸色阴沉至极,愤怒地质问道:“你竟安然无恙,又为何无缘无故诈死?
    惹怒龙颜,致使我燕王府满门遭难,成为众矢之的,遭受千夫所指!”
    面对燕洵的质问,女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手中把玩着一根鲜艳夺目的红色狐尾。
    她将狐尾有意无意地在燕洵眼前晃动,然后娇声笑道。
    “哪有什么无缘无故?
    是你哥哥断我一尾在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不过说实在的,这么多天没见,夫君有没有想我啊?””
    眼见燕洵满脸不屑地用力甩开自己的手,司羽并未动怒。
    她依旧笑容灿烂,柔声说道:“无妨,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亲近。”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伸开衣袖一挥,燕洵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知觉。
    大月皇宫内。
    一间宽敞明亮的寝宫内,摆放着一张华丽无比的大床。
    床上横卧着一名男子,他身穿精致华美的服饰,尽显雍容华贵。
    其面容俊秀,眉目如画,嘴角挂着一抹清朗的笑容,仿佛世间万物都尽在掌握。
    而在床边,则跪坐着另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身披一袭鲜艳的红色薄纱,身姿婀娜,妩媚动人。
    此刻,他正专注地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床上男子的口中。
    动作轻柔且优雅,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温柔与宠溺。
    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暧昧而又和谐的氛围。
    侍卫神色慌张地快步跑来,边跑边喊。
    “太子殿下,果真不出您所料!
    燕临得知燕洵竟然带兵屠杀了自己母族的城池后,愤怒不已,已经向陛下请求率领军队前去剿灭叛军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出兄弟相残的好戏,我可太喜欢了!”
    接着,他不紧不慢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男子递过来的剥好皮的葡萄。
    那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在他口中爆开,甘甜的汁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住男子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说:“还是阿羽的计谋好使。”
    言语之中满是赞赏之意。
    “哎呀,太子!”对面的男子亦是满脸的羞涩。
    “人家哪里会什么计谋,还是太子考虑得周到。如今燕洵已经中了我族的傀儡秘术,只待他燕临过来,鹬蚌相争,我们好来的渔人得利!”
    “呵呵,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男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西凉本就是强弩之末,能上战场杀敌的武将,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个也被那疑心病晚期的老皇帝,兔死狗烹。
    大月和西凉这场战事,早晚是要起的,更何况哥哥的惨死,跟西凉脱不了关系。
    想到哥哥拓跋渠,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世人皆言,正是由于拓跋渠无端遇害,才给了拓跋叡可乘之机,让他得以登上东宫太子之位。
    然而,却无人知晓,对于所谓的太子之位,他压根毫不在意。
    自降生之日起,他不仅与哥哥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而且是相依为命,难分彼此。
    他一心只想跟随哥哥,做他的小跟班,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若是哥哥想要皇位,他便毫不犹豫地为他铲除一切障碍。
    即便是当今皇后怀抱中年幼的小婴儿,亦难逃其手。
    倘若哥哥钟情于某个女子,他不惜夺取她最珍视之物,并以全族人的性命相威胁,迫使她入宫,侍奉在哥哥左右。
    即使遭了哥哥的一顿鞭笞,他也依然无悔。
    他都告诉他了,只要把她囚禁在密室,强要了她。
    将来生下个一男半女,还怕留不住她的心。
    可是他就是不听,还偏要弄她那些卑微的族人,来演什么放火的戏码,让她逃走。
    谁不知道,那女人是他的命!
    这下可好,该留下的人没留下,不该走的人却走了。
    他恨那个女人,不仅要了哥哥的心,还要了哥哥的命。
    他恨天下所有女人!
    一直在旁侍奉的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是七月初七!”
    司羽有些疑惑地凝视着他。
    手持酒壶,正欲往他杯中斟满美酒,却被男子猛地一挥手臂,将酒杯推到一旁。
    “滚开,全都给我滚开!”
    一屋子琴师、侍从神色惊恐,慌不择路地连滚带爬退出房间。
    司羽缓缓站起身子,嘴角微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转身潇洒离去。
    众人皆知,这位新上任的太子性格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前一刻或许还将某人紧紧拥入怀中,温柔缱绻;而下一瞬便可能会下令斩断那人的手脚,丢入药田中充当肥料。
    眼下正值七月初七,乃是他兄长的忌日,心情烦闷些倒也情有可原。
    且看那男子,手持酒壶,步履踉跄,晃晃悠悠地行至一座庭院门前。
    院内布置如初,尽管许久未曾有人居住,但四处仍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院前置放着的一棵桃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他在桃树下驻足良久。
    以前哥哥最喜欢以早晨的桃露泡茶,如今哥哥不在了,也在没人配喝他冲泡的茶水了。
    茂密的树影之下,遍布各类珍稀草药。
    这些草药原本生长于深山密林之中,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
    然而此刻,它们却能在这座庭院内肆意生长长,想来应是那以鲜血制成的肥料发挥了奇效。
    整个院子飘荡着淡淡的药香,他喜欢这味道,这是哥哥身上的味道。
    男子伸出手臂,信手摘了一束哥哥生前最喜欢的兰鸢草,随后迈步进入屋内。
    屋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块黑色牌位,显得庄严肃穆。
    牌位上用娟秀的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大字:“吾兄拓跋渠之灵位”。
    字迹很深,边缘却有些不规整,像是用小刀一点点雕刻出来的。
    只见那男子面上微红,一脚深一脚浅,明显有些醉意。
    悠悠然地走进房间,走到牌位前,轻轻地将那束散发着淡淡草药香的兰鸢草放下。
    整个房间瞬间弥漫着它独有的清新气息。
    “哥哥,我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望你了。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过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月即将和西凉开战了。
    待我率领大军杀入西凉,夺取他们的都城。
    定要找到当年毒害你的凶手,好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起来,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花。
    “哎,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以后做了皇帝,什么女人得不到。
    你偏偏为了那个巫族的女人,去西凉找什么千年狐妖的情丝,想让她回心转意爱上你。
    可是哥哥,女人天性凉薄,她们满嘴谎言,除了骗人还会什么?
    我们的母妃如此,那个女人亦是如此!”
    他的笑声渐渐变得疯狂起来,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癫狂与绝望。
    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牌位,目光如炬,那眼神中既有深深的怨恨,又包含着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
    “他们从未真心爱过你,唯有我,唯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你却要为了她们,鞭笞我,离我而去!
    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整个人醉倒在了牌位旁边。
    睡梦中他又想起了两个人在冷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
    在别的皇子享受着父母疼爱的时候,他们却因为母妃出身低贱,又背负肆意谋杀皇后的罪名,被一起押解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冷宫。
    一开始,虽然日子过的简单,有母妃的陪伴,他们还是觉得很幸福。
    没有足够的棉花,母妃就用芦花给他们兄弟俩做棉衣。
    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就自己在院子里种红薯,至今他仍记得那火堆里掏出的红薯。
    外皮被烧得黑乎乎,里边橘黄色的果肉却是那样的香甜。
    直到那日,他因为贪吃红薯,吃坏了肚子,口吐白沫。
    无论他们怎么敲门,可是冷宫的侍卫都像聋了一般,对他们的叫喊声,祈求声充耳不闻。
    母妃实在不忍心看着幼小的自己死在她怀里。
    半夜爬墙出去找太医。
    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渠儿,照顾、保护好弟弟,我去去就来……”
    两个幼小的孩子,在那冰天雪地的雪夜里,等了又等。
    可是终究没有等来他们要等的人!
    早晨,路过的宫女议论道:“听说了吗?
    昨夜虞贵人从冷宫爬出来,想要对皇后行刺。
    被乱箭射死了!”
    “死有余辜,都进了冷宫,还不死心。只可惜那两个年幼的皇子了。”
    “你还敢说,他们如今都是带罪之身,哪里还是什么皇子,小心隔墙有耳,被人绞了你的舌头!”
    “不敢了,我再不敢说了,好姐姐,可别吓唬我。”
    年幼的拓跋渠紧紧抱着怀中迷迷糊糊的弟弟。
    小男孩哭闹着喊着:‘我要母妃,我要母妃,母妃怎么还不回来?’
    略大的那个,模仿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把他抱入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像是安慰怀里的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以后母妃,都不会回来了。但是你还有我!”
    他伸出小手,在弟弟发烫的小脸上摸了摸。
    又模仿着母亲的样子,将冰冷的雪水化开,放入帕子浸透拧干,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
    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
    “阿弟,放心,以后哥哥会照顾、保护好你的!”
    从那以后,兄弟两人,就像是被皇宫中遗忘的秘密,再没有人敢提起。
    梦中都是他俩小时候的场景。
    哥哥在寒冷的雪天,洗两人衣服,一双小手冻得通红 ,长满冻疮。
    哥哥将宫人们扔进来发嗖的饭菜中那些肉食挑出来,放在水里清洗干净,放进弟弟的小碗里。
    自己努力扒拉两口已经发臭的汤饭。
    在自己递来饭菜时,皱着眉毛说他不喜欢吃肉。
    他们就像沙漠中最倔强的野草,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就连那些向来捧高踩低的宫人们,也忍不住感叹。
    “那冷宫里的两个小野种,还真行,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
    “可不是吗,随他们那个娘,命贱……”
    “可惜了,再也出不去这冷宫了,白瞎了那副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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