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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阿桂的故事

    阿桂一愣,“这、这是你个龟孙弄的?”

    老刘有些心虚,“我、我不是一时失手吗?”

    此话一出,烨哥儿顿时怒了,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冲上去,对老刘拳打脚踢。

    奈何他如今还没长高,老刘又是有功夫在身之人,只用了一只手,便将烨哥儿挡住。

    烨哥儿划拉着手脚,愣是一下也打不着他,小拳拳在空中均匀的画着圈圈。

    这可把老刘逗笑了。

    “你个小萝卜头,长大了再来报仇吧!哈哈哈哈……”

    “你还笑!”

    阿桂说着,啪就是一巴掌打在老刘后脑勺上。

    明明之前凶巴巴的老刘,这会儿倒是委屈巴巴的捂着头、蹲在地上。

    “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儿吗?我刘栓不要面子的吗?你……”

    话还没说完,又被阿桂抡了一巴掌。

    自己打完还不解气,拉着盛氏的手,在老刘身上又来了几下。

    “婶子,都是我这混账相公做的好事,我们对不住您呐,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破相了。

    你说这事闹的,婶子放心,这南临城没有我阿桂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儿,日后定会帮这大侄女相看个好的。”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阿桂是何人?那是不可能冷场的。

    眼瞅着祖孙几人都不说话,自个儿又巴拉巴拉说了起来。

    趁着这空隙,老刘脚底抹油,跑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

    方才蒋朝朝和蒋莹莹还怕那老刘怕得要死,可就这一么一会儿,她俩心里对老刘那点儿阴影,竟是在阿桂婶这极具反差感的聒噪中抵消了。

    这位婶子咱们认识吗?

    她声音真好听!

    可是,她说话怎么这样?叽里呱啦的,有点儿聒噪,但是又让人觉得挺好。

    烨哥儿想了许久,只想出“烟火气儿”这个词来形容她。

    而后,阿桂给蒋朝朝送了一方帕子。

    上头绣着一株十分精致的蝴蝶兰。

    “闺女,婶子替你刘叔给你道歉,他不是什么坏人,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别怪他哈。”

    蒋朝朝低着头不说话,虽然她很想不怪那老刘。

    可是她真做不到,自己都毁容了,轻飘飘一块手帕就能抵消吗?

    想着,眼泪又掉下来。

    这下,她是真的真的配不上程时予了吧……

    见状,阿桂也说不下去了,自言自语道:“也是,这怎么原谅?若是我女儿被打成这样,我也原谅不了那人。”

    “咱不原谅、不原谅了,改日婶子带你去打回来,不哭不哭,你一哭婶子就心疼。”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客套话。

    可这阿桂就很邪门,说着鼻子一酸,自个儿也哭了起来。

    仿佛蒋朝朝就是她女儿一般。

    她这可不是装的,是真的与蒋朝朝共情了。

    好一阵,这屋子里才歇了声气。

    阿桂便给祖孙四人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你这俩闺女能走到这儿,也算是运气好,遇到那好的官差大哥了,你们不知道,咱们这儿的闺女呀,那都是流放的罪人之后,从前很少有姑娘能平安走到这……”

    阿桂原名李桂兰,曾也是个官家小姐。

    当年她一家遭到主家牵连,便也被判了流放。

    那时候阿桂还只有十七岁,因着被流放,婚事也黄了。

    两千里路,连辆囚车都没有,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路上还生了场大病,差点儿就死了。

    好不容易熬过来,到了半路,又遇到了山匪。

    原本那些山匪是要把她抢去的,幸运的是,押送他们的官差头子人还不错。

    一路拼死守护,这才把她和母亲送到了这南临城。

    只可惜,她祖父和父亲没熬过来,半道上就没了。

    初到这里时,阿桂还柔柔弱弱,那些重活干不动,便只能饿肚子。

    还是那些在这待了好几年的罪民,每日给她们娘俩分一口,这才让她们活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熬过去三个月。

    忽的有一天,那个押送他们的官差头子也来了这里。

    听说,这人是自请调岗来的。

    她当时还嘲笑他:“大哥你真好笑,这儿的衙役哪个儿不是挤破头想往外跑,你倒还自己来了,莫不是这地方有你心上人?”

    阿桂只是开了句玩笑话。

    可那官差大哥竟是在她面前羞红了脸,还傻傻的点了点头。

    在之后,阿桂便和这人拜了堂,也在这南临城安了家。

    这官爷,便是老刘,刘栓。

    因着阿桂嫁给了官差,那官差到处跑关系,这才帮她脱了奴籍。

    按理说,阿桂已经脱了奴籍,便不用再跟着这些人再干活。

    但阿桂是个懂得报恩的,时常会帮着那些帮助过她的罪奴做活。

    日子久了,阿桂便渐渐开朗起来,学会了不少不堪入耳的词汇。

    再后来,阿桂实在见不得那些妇孺儿童受折磨。

    便瞒着相公,自个儿去找了管流人的官爷,提了几个适合妇孺孩童挣钱的好活。

    其中便有刺绣。

    阿桂和官爷说,这女妇孺儿童干不了重活,整日打来打去也一样。

    倒不如让他们干些能干的活,挣的钱一半归官府便是。

    没曾想,那官爷是个愣头青。

    非说这样朝廷派的活干不完,还把她杖责二十打了出来。

    阿桂不服输,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后来又找了去。

    同样,又被打了出来。

    她相公心疼不已,便劝她放弃,可她仍旧不服输。

    索性拿着自己相公的月俸,买了些布匹针线回来,然后偷摸去找那些妇人,带着她们夜里做绣活。

    做好的绣活,她就自个儿拿去卖,卖得的钱就都给这些妇人。

    有了银钱,这些奴人就能打点官差,自然也就吃得好。

    时间一长,那些个官差反倒放松了对妇孺儿童的管理,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去做绣活。

    反正多少几个妇孺,重活的效率也变不了多少。

    一个恶性循环,也变成了良性循环,罪奴的后代,无论是妇孺还是儿童,都活了下来。

    七日前,屠衙役指给蒋文昭看的那些星星点点,便是这东临城里头的女人们,在点灯熬油的做绣活。

    阿桂,开辟了一条女子们的一条活路。

    如今她虽看起来粗鄙不堪,可仍旧能看出她骨子里的贵气。

    这些经历,大概就是她身上这股反差感的来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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