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夏天的日头,可不是跟人开玩笑的。
没多久,林芷澜最里头穿的小衣已经湿透,黏黏糊糊地贴紧了肌肤,很是难受。
额前的刘海早被打湿,汗水都快顺着流到眼睛里了。
月满要给林芷澜擦一擦汗,陆沐筝也拦着没允,说,这也是磨炼筋骨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林芷澜气鼓鼓地要她解释个子丑寅卯:
“那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如此‘折磨’我的用意呗,哼哼,否则我之后会把你欺负回来的。还有你的那些神功秘籍呢?怎么舍不得教我了?”
陆沐筝笑嘻嘻道:
“我的好澜儿说的哪里的话呀,确实有些厉害的功夫,可你内力全失,筋骨疲弱,便是教了你,如今的你也发挥不出来作用。
招式你还是记得的,所以呢,当务之急是把你的骨肉强度上上来,之后就会水到渠成啦。”
“哼,就当你说得有道理吧,你等着,等我武功恢复了,跟你比试个高低。”
“澜儿最厉害啦。”
陆沐筝脑瓜子一转。
林芷澜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以前完全是被宫里的事情绊住了,为着梁帝操心,耽误了武功上的进益。
现在把功夫捡起来,只要勤加苦练,为时不晚。
还有姜烛呢!
姜烛满心满眼都把林芷澜盛进去了。
东鲁的好东西啊,灵药,天才地宝,有助于武学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姜烛会给林芷澜拉满。
到那时,说不定林芷澜的实力真能把陆沐筝打成个猪头。
陆沐筝堆笑着,拿起一罐香膏,讨好式地给林芷澜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细细敷上一层:
“乖囡囡,这是我研制出来的防晒霜,效果很好的,不但防晒伤,还防晒黑!你晚上回去就照镜子吧,一照一个不吱声,晒了比没晒还白呢。”
避免被打成猪头,从现在做起。
林芷澜享受着陆沐筝谄媚的安抚,气儿顺了不少:
“这还差不多。”
姜烛办事路过,看得一愣神。
想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
林芷澜当时在新兵营给大家拖了后腿,面对冷嘲热讽一声不吭,偷偷加练,不张扬,不邀功。
所以,姜烛根本不是见色起意,而是被林芷澜坚毅顽强的性格所打动,进而才心明眼亮地发现了她的容色同样绝色倾城。
其他的美人花魁,在他眼里都只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罢了。
欣赏不来别的女子的容颜。
陆沐筝在他看来都跟墨书差不多。
——这种内心活动可不能被陆沐筝晓得,否则,这个孩子心性的陆大人又要叽叽喳喳地闹腾了。
墨书将老大的心思拿捏得准准得,偏着头不明显地笑道:
“大人啊,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您看监史大人可真认真,若得了您的夸奖,想必会更加勤奋吧?”
姜烛只是微微笑了笑,步伐没有过多停留,依然去办正事了:
“她很好,一直很好,无论有没有我的嘉奖,她都会全力以赴地把要做的事情做到完美。”
她的心性,多年前他就领教到了。
世人只晓得梅花香远高洁。
他知她的饱经苦寒。
在风光八面时,能理解到心酸不易,这样的知心之人太难得。
好在,他们都是最体谅理解彼此的人。
走了两步,姜烛揶揄道:
“不过呢,你要是想跟沐筝说几句话,那就去吧。”
“哇老大,你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墨书感叹道。
跟姜烛身边这么久了,他总冷冰冰绷着一张脸,没和人说笑过呢!
林芷澜对姜烛的改变,不可谓不深。
吐槽了一句,墨书便乐颠颠地朝陆沐筝跑过去了。
陆沐筝见墨书来了,只当他是要传达姜烛关心心上人的意思,以为没她什么事儿,闲庭信步又在阴凉处坐好。
墨书亦步亦趋眼巴巴跟了上去。
陆沐筝活了两辈子,在前世的现代,也是个将小男生们拿捏在股掌之中的冷艳御姐、情场高手。
如何不明白墨书对她的小心思。
然而,在这个时代经历得越多,她便越晓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坚定不移的现代人。
哪怕她成为了士农工商里社会地位高一点儿的“士”,又当了个小官,她却连坐个人力扛的轿子都惶恐不安。
封建社会始终是吃人的!
她不想被别人啃食,但占得高了,无论她本意是什么,都会成为剥削压迫中的一环!
那能逃吗,能逃走吗?
想到这儿,到嘴边的小鲜肉来了,陆沐筝连调戏吃豆腐的心思都没了。
掩着眉宇间的淡淡愁绪,陆沐筝解下给她撑了场面的独山玉玉佩。
那蓬莱门的图腾,曾将她镀上了一层金子,可她就是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一粒沙而已,是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这块玉佩料子顶好顶好的,那天梁帝身上配着的,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
接触的触感像抚上了婴儿的肌肤。
拿出去卖,够陆沐筝十辈子吃香喝辣的了,说实话,还回去还真有点舍不得。
陆沐筝自嘲一笑,把玉佩塞到了墨书手中:
“谢谢你借我撑场面。”
墨书一肚子的话没有出口,懵了:
“你这是何意?”
“你不是说借给我的嘛,那当然是有借有还咯。”
墨书半天没蹦出来一个字。
他纯情得很呢。
被姜烛当作亲弟弟一样管得死死的,如白玉无瑕。
憋了半天,把玉佩推了回去,道:
“那我也可以是送给你!”
“太贵重了,受不起……哎哎哎,你别跑啊。”
墨书怕陆沐筝推辞,干脆一溜烟跑远了。
林芷澜看了一出男男女女你拉我扯的大戏,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看你啊,亲爱的筝筝,把一位纯情美少年的心弦撩动了,又不负责,你个渣女!”
陆沐筝羞恼道: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姜烛苦等你数载,你倒是堂堂正正地对他负责啊,你也渣,哼。”
也不知怎么处理这玉佩,脚步紊乱地溜了。
林芷澜用手背擦了擦汗,嗯,确实是要把给姜烛名分的事提上日程。
这事儿得尽快去办了。
结果一天的武练下来,又泡了泡增强体质的药浴,累得林芷澜从黄昏睡到了天黑。
周围一个人也无。
喊月满,月满也不在。
人把时间睡岔了,就容易生出被全世界的人抛弃的孤独感。
林芷澜披衣一骨碌爬起,推门而出,想去接点人气儿。
落入了一双纯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