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传统，一家人必须在一起吃团圆饭，过团圆年，然后还要守岁。
    大哥和大嫂在逍遥派陪着公孙掌门他们过节，二哥和二嫂要进宫陪着太后和皇上。
    小叔和红姨在西北关团聚，石头自从西北关一战后便留在了小叔身边。听父亲说西北关一战虽然侥幸得胜，但是小叔却被昭国大象重创，虽不至于影响生命，身体却大不如前，需要漫长的恢复和休养。
    今年的团圆饭，祖母特意派人将师父请了过来。
    “今天是年三十，虽然辰儿和星儿各自有了家，有了自己的牵绊，不能回来。但我依旧很开心，因为有你们陪着我，还有风儿在。这是风儿第一次在咱们这个家过节。来，让我们大家举杯，为新年，也为风儿正式加入咱们这个大家庭。”祖母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举杯，新年好，希望以后每年过节你们都能在我们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就陪着我们。”母亲说着说着眼角竟有一滴眼泪滴了下来。
    “大喜的日子要开心，放心吧，他们都会很好的。”父亲轻轻替母亲擦掉眼泪，声音温柔似水。
    我扭过头去，强压下内心的悲伤，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吧，祖母、父亲、母亲，我会永远陪着你们的。”待我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光明正大回到你们身边，等着我，我的家人们。我在内心默默发誓。
    “嗯，母亲知道。”听我如此说，母亲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无声地哭泣，让人心没来由颤抖。
    “来，干杯。”祖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似借助这酒清扫心中的哀愁。
    若是这酒真能解愁就好了，我宁可一醉不醒，不用管这世间纷扰，人心贪痴。
    父亲的酒量可真不咋地，一杯酒下肚眼睛已经微红。
    师父或许喝的太急，竟开始咳嗽起来。为了不扰了大家的雅兴，他赶紧转过身去。我轻轻拍着师父的后背，这酒好辣，辣的我想哭。
    “来，吃菜。清儿，风儿，你们尝尝这鱼，这可是你母亲亲自下厨做的。快尝尝。”祖母将鱼肉夹到我的碗里，微笑着看着我，“放心吃，没有刺。”
    我的喉咙像是堵了千斤石，鱼肉在我嘴里如同嚼蜡，我努力扬了扬头，将鱼肉吞了下去。“好吃，母亲做的饭是我吃过最美味的。”
    只是，将来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吃到，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我低着头，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滴到碗里，滴到桌上。我不敢抬头，怕大家看到我的悲伤。只能闷头扒饭，故意吃的很大声，毫无美感和教养。
    “慢点吃。”母亲看我吃的如此着急，忙开口提醒。
    我知道，此刻的母亲眼睛里一定满是温柔和不舍，可是，我不敢抬头。
    父亲一杯接着一杯，师父陪着，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借酒告别。
    除了我，他们好像都没有什么胃口。我就这样一直低着头，直到我再也吃不动，再也咽不下。可是，我的悲伤却愈发浓烈，我一仰头，一杯酒下肚，好辣，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辣眼睛呢？
    “清儿，别吃了，父亲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父亲不忍心再看我如此强迫自己，拉起我的手径直走向院子。
    我记忆中，自从我离开家去了天山，父亲好像再没有主动拉过我的手。父亲的手掌很大很硬，有好多老茧，手指头明显比师父的要粗。
    父亲朝着柳管家点了个头，柳管家右手一挥，很快，院子上空烟花璀璨，黑夜仿若白昼。看着漫天的烟花，我将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睛，“愿上苍保佑，保佑我的家人和亲人都能平安、健康、好运、顺风顺水、长命百岁。”
    父亲这次下了血本，烟花放了半个多时辰，此起彼伏，未有间断。让我想起了二哥大婚的那晚，皇宫的烟花灿烂。皇甫睿坐在我身旁说，待你我大婚，我定让烟花为你绽放三天三夜。
    那个时候，皇甫睿还只是慎王，我也只是个满心满眼期待嫁给师父的小丫头。
    命运弄人，他已贵为皇上，我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对不起，皇甫睿，你一定要幸福。
    “愿上苍保佑，保佑皇甫睿早日遇到那个对的人，然后忘了我。”我再次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祈求道。
    已经子时了，祖母、父亲、母亲毫无困意。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吃着糕点果脯，喝着茶水，或讲笑话，或做游戏，等到新年新的一天开始，完成守岁重任。
    今年照样不例外。只不过，没有笑话，也没有游戏，有的只是无声地沉默。
    随着钟声的敲响，我知道，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开始了。
    “都回去休息吧。”祖母站了起来，或许是坐的太久，有些踉跄，幸亏王妈第一时间扶住了。“我没事，都回去吧。”祖母再次看了我和师父一眼，挥了挥手，由王妈扶着走了出去。
    “父亲、母亲，清儿给你们拜年了。希望新的一年你们能平安顺遂，健康如意。”我跪下来，对着父母连磕了三个头。师父也随着我跪了下来磕头。
    母亲靠在父亲的怀里，任由父亲搂着，无声落泪。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我在师父的搀扶下回了小院。若不是有师父在，我想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走吧。”师父背着行李，一手牵着马，一手扶着我的肩膀。“清儿，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我使劲点了点头，将母亲给我准备的包裹系在身上，一个跃身上马，“驾”
    我不敢回头，拼命踢着马肚子，“驾”
    新年的皇城已经逐渐归于了平静，带着对新的一年的期许，大家逐渐进入梦乡了。
    我和师父一路狂奔，很快便出了城门。
    站在城门外的山坡上，我再次回身眺望皇城，对着皇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祖母、父亲、母亲，清儿不孝，让你们伤心了。”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皇宫里，皇甫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太皇太后的静安宫，刚回到正乾宫，准备脱衣休息。
    “皇上，黑鹰有急奏。”曹公公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禀报。
    莫不是柳府出事了，“让他进来。”皇甫睿将衣服迅速穿好，“什么事情？”
    黑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嘉乐郡主和苏公子连夜出了柳府，奔着城门方向去了。”
    皇甫睿内心一沉，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嫁给我。“可有派人跟着？”
    “暗影已经跟了上去。”黑鹰始终不敢抬头，他深知嘉乐郡主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马上大选在即，嘉乐郡主却和人私奔了，这对于皇上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管是王爷，还是如今的皇上，对嘉乐郡主的情谊始终未有改变。
    “备马，朕要出宫。”
    怎么办，我也想过放弃你，从此后江湖不再见，放你和他逍遥快活。可是每每想到此，我的心如野兽撕咬，不能呼吸。
    清儿，别怪我，你只能属于我。就算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认了。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清儿，别离开我。
    皇甫睿带着黑鹰他们一路沿着暗影留下的标记追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