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天这个天气，很像五年前的那一天啊！”
    赵强打着方向盘突然开口。
    乘客们因为坐车都有些疲倦了，车厢内很安静，赵强的声音意外的突兀，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那时候我比现在年轻，也是开着车，有个大肚子的女人从路边冲下来，浑身都是血的拦车，她的样子已经分不清是人是鬼，捧着大肚子，上气不接下气，血水打湿了棉裤，一步一个血脚印……我哪里敢载她？万一出事了，赖在我身上怎么办？再说这是公家的车，又不是我自己的。”
    “最后我走了，车子开出都一里地了，回头后视镜还能看见那个女人，一双眼白多于黑色的眼睛，透过头发，死死盯着我……”
    赵强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讲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且事情的主人公与他无关。
    大巴车外风雪变得猛烈，雨刮器上都结了一层冰霜。四周玻璃朦朦胧胧看不清。
    天色昏暗，这样的荒凉环境里，赵强的声音平添几分恐怖。
    “从此以后，只要碰上这样风雪天每次路过莲花村这里，我总会看见一个女人在拦车，她哀怨的问我‘为什么不载我？为什么不载我’……”
    “哈，鬼扯什么？青天白日的，老子最烦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算是有恶鬼，看见我也得退避三舍！”
    赵强的讲述被熊力打断，他抱着双臂，脸上露着冷笑，眼神邪气非常。
    “现代社会，讲究科学。”朱文素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略过还在睡觉的女儿，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大叔！”程耀祖将手机合上，双手插兜望着对方。
    “你还是大学生吧？你爸妈送你去大学就学了这些？”朱素文说。
    “关你屁事！”程耀祖翻了个白眼。“你如果不信，真的遇到鬼了，第一个找你，看你怕不怕。”
    “小弟，别讲了……”程招娣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不安。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鬼作怪，还是人作鬼闹事！”朱素文是个初中老师，平日里为人古板，讲课也都是照本宣科，学生上他的课不是睡觉就是干别的事情。
    “喂，别吵了，快到莲花村了。”林悦馨将书包背在背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窗外。
    随着林悦馨的提醒，车内众人都开始收拾起行李准备下车。
    李三月喝了口水，伸手摸向挎包口袋，发现林悦馨给的薄荷糖在不知不觉时已经吃完了。但她记得自己好像只吃了一颗而已，猜测是耿凉偷偷吃了。
    车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外面雪已经下的很密集了，落在袖子上半天都化不开。天气阴沉，北风嗖嗖的吹。
    李三月被冻的嘴唇发白，忙从随身带的行李箱里面翻出了大棉裤，厚大衣直接套上。
    “叫你走的时候穿厚点不听，现在知道冷了吧？”耿凉一边絮絮叨叨的给李三月找衣服收拾行李，一边说。
    “这么大的雪开车不安全，司机大哥，要不然你也去我们村躲一躲风雪再走吧？”林悦馨热情的打招呼，透着村里女孩的淳朴。
    “行，那车就停在路边了。”赵强摸出烟盒，一一分给在场的男性。但是只有耿凉和熊力接过了烟，其他人都没有要。
    现在是五点多，趁着还有点光亮，一行人朝山上走。熊力走在最前面，接着是程家姐弟，朱文素抱着女儿，林悦馨，耿凉和李三月，齐嵩，以及走在最后面的司机赵强。
    众人闷头赶路时，李三月再次感觉到了那股被凝视的视线，如同附骨之蛆，粘在身上。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惊讶的发现，在众人身后，大巴车旁边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大着肚子，下身一直滴着血水，血水蔓延开来成了一滩污渍，长长的头发遮盖了表情，只一只眼睛，眼白几乎占据了一大半，出神的盯着爬山的众人。
    李三月回头恰好与女人眼神对视上了，头皮一阵发麻，女人看着李三月，伸手指了指与莲花村相反的方向，一言不发。
    李三月心跳加速，咽了咽口水，呼吸困难。
    察觉到身后跟着的人气息不对，耿凉回头顺着李三月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月月，怎么了？”耿凉不解的问。
    李三月抿了下唇，看了眼耿凉，再看向大巴车时，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但是他可以确认，耿凉以及其他乘客，都看不到女人。
    “你知道……”李三月欲言又止。
    耿凉等待着她的询问。
    “没什么，走吧。”李三月扭头继续跟随众人向上走。
    走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即将黑透时，终于进入了莲花村，众人分散开来。
    此处的房屋造型很是奇怪，有的两户并在一起，有的单独一户。房屋外形大体相似，拱圆的门廊，乌黑的门，家家户户都挂着门牌，类似李三月曾经见过的窑洞，以山体为洞穴，但外形又很奇怪。
    李三月随着人群走入村子中，高高矮矮，错落杂乱无章的房子，大部分门户紧闭。
    少有的有人打开门看了一眼，认出了他们，也不出门，就倚着大门口，打声招呼。大约实在是太冷了吧。
    朱素文第一个抱着熟睡的女儿找到了亲戚家先走了，程家姐弟跟林悦馨打了招呼也走了。
    出乎李三月预料，林悦馨竟然和熊力一起走，耿凉小声说，熊力和林悦馨死去的哥哥关系很好。
    最后是齐嵩，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提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背着包，走入了村子深处。
    司机赵强虽然常跑这条线路，单本身不属于莲花村，他问耿凉“兄弟，借住一晚成不？不白住，按照旅店给钱。”
    耿凉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200一晚上。”
    “这鬼天气，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行。200就200了。”
    李三月看了一眼耿凉，房子是他家的，她作为女朋友也是第一次上门，按理说耿凉想怎么分配，自己确实没太大立场说话，可耿凉对钱的较真让李三月感到不是很舒服。
    大抵是因为两人太拮据了，所以耿凉才会那么在乎钱。
    三人走了不到十米远，看到了耿凉的家。
    家门口大门也是紧闭着，门檐上写着“耿府”两个字。
    李三月觉得有些搞笑，这么小的房子，还要挂着“耿府”牌匾。
    耿凉很是兴奋，上前就是哐哐敲门，嘴里还喊着。
    “爸，妈，开门啊！我是凉子，我打工回来了，我来看你们了。”
    门敲了四五下，门背后才传来脚步声，声音很慢，有一个苍老的男声在问话。
    “凉子还在上学呢，怎么跑外面去了？”
    “你又说胡话，凉子都五六年没上学了。”一道女人声音传来，同时脚步走的更快。
    门打开了，李三月站在耿凉身后，看向屋内。
    “哎耶，凉子，你从哪里拐回来这么俊的媳妇？”中年女人，也就是耿凉母亲惊喜的问。
    耿母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色老式布褂子，满脸皱纹的男人，那便是他的父亲了。
    屋内一片漆黑，尚未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