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勒布迪那摩，马克西米尔训练场。克洛普一行的航班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在傍晚六点抵达，孟箴去机场接机。

    2004年克罗地亚还没有加入欧盟，经济也不很发达，因此从意大利出发的航班只有区区两班，都在晚上。克洛普本来想直接让俱乐部派车顺着亚德里亚海岸一路开过来，清晨出发下午三四点就能到，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不只他一个人。

    克罗地亚甲级联赛已经开赛，恰好今天晚上八点萨格勒布迪那摩要主场对阵哈伊杜克斯普利特，这两家俱乐部是克罗地亚足坛的两大巨头，今晚的比赛堪称克罗地亚版的国家德比。

    不过尽管比赛重要，但霍瓦特在得知国米要派人来考察莫德里奇之后，还是特意指使一线队主教练米洛斯拉夫·布拉泽维奇把之前克甲经验并不丰富的莫德里奇排进了出场的大名单。

    “而且要让他去踢中场，表现出来。这场比赛让他踢好了，国米愿意激活违约金，这钱比我们辛辛苦苦打十次哈伊杜克赚的都多。”霍瓦特看到布拉泽维奇不太赞同，又走过来拍他肩膀，毕竟是俱乐部还没改制时期就执教过的名宿，总得客气些，“米洛，况且你是我们克罗地亚最好的教练，我想就算这样，哈伊杜克那个混蛋也比不过你是吧？”

    布拉泽维奇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出成绩可是他主教练的任务。回到训练场上，布拉泽维奇让助教喊来莫德里奇，给他讲解战术。

    “卢卡，你踢这个位置，十号位，”布拉泽维奇挪动战术板上的棋子，将它拖到中圈稍后的位置，“就像皮尔洛那样，我今天对你的规划也是后场组织核心，多长传。”老帅思来想去决定这样安排莫德里奇，毕竟在场上没有什么比犀利精准的长传更露脸的了，想想看，跨越整个球场，黑白色的足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莫德里奇点头答应下来。布拉泽维奇又叮嘱他一些战术要点，最后说：“霍瓦特先生之所以这么安排的原因，想来你和我都很清楚。卢卡，人生漫长，但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并不多，抓住这次机会。我的助教劝我不要把你放在这里，还是像前几次那样让你打前腰，输了也不显眼，直接给你指挥官的权力太冒险了。”

    布拉泽维奇执教三十年，从瑞士到法国再到南斯拉夫，半生浮沉经历太多，看着眼前的金发小子，注意到他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或许他真的能抓住机会一飞冲天。布拉泽维奇想了想，安排助教去通知原本的十号球员今天比赛轮休。

    霍瓦特给克洛普一行人安排了球场最好的包厢，亲自过来寒暄。他不觉得莫德里奇值一千万欧元，如果能忽悠到冤大头付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博斯尼奇也在包厢里，克洛普得知她是莫德里奇的经纪人，请她过来。埃梅里借机试探：“莫德里奇先生年少有为，不过不知道他对我们有什么要求？”

    格雷科一直说莫德里奇很有才华，基于过去的经验，埃梅里先信了几分。格雷科在布莱克浦主导的那几笔引援确实超值，既然从低级联赛刮来的彩票都能中，眼下的莫德里奇无论如何是进过克罗地亚U19国家队的球员，比起只踢过业余联赛的吉鲁强多了，吉鲁都能大杀四方，那么莫德里奇应该也不会翻车。

    真的要签人的话工资多少？奖金如何？趁着大家都还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埃梅里先试探着问问。他看这个经纪人也很年轻，想来经验不足，又是在这个莫德里奇前途未卜的时候发问，经纪人当然不好意思报高价。

    说不定还会想着压低价格促成交易。而一场球之后就算莫德里奇表现惊人，但是有这份先说出的低价在这里，又怎么好意思出尔反尔呢。

    另一方面这件事毕竟是格雷科在力推，莫德里奇的经纪人要价克制，对于格雷科而言也是好事，他在克洛普和球探组面前更容易开口了。

    确实像埃梅里预计的这样，博斯尼奇现在满脑子都是莫德里奇能不能被国米看中，能不能摆脱被废掉的命运，至于工资奖金出场时间之类的于他们都太远，被埃梅里忽然发问，有些张口结舌。

    克洛普咳嗽一声：“乌奈，比赛就要开始了，先看比赛吧，结束再说！”他当然也能听懂埃梅里的用意，但乘人之危拿捏年轻人算什么道理，如果莫德里奇表现真的不错值得签下，那么正常谈判就好。

    布拉泽维奇排的是一个4321圣诞树阵型，同样是对安切洛蒂在AC米兰经典战术的模仿，把莫德里奇塞进中场指挥官的位置。

    图赫尔冷笑：“萨格勒布迪那摩靠这么年轻的小子发牌啊。”他其实不赞成克洛普千里迢迢过来，还带着这么多人，莫德里奇表现不好白跑一趟是兴师动众，万一莫德里奇表现的好，岂不是要被格雷科当众打脸。但克洛普坚持，他也没有办法。坐飞机坐得图赫尔头疼，还真不如开一辆大巴来了。

    格雷科说：“皮尔洛今年也才二十五岁……中场年轻一点不算什么，看看莫德里奇的技术吧。”克洛普对他的猜忌归根结底是觉得他吃回扣，这对于一个教练来说可谓是最严重的指控，但格雷科确实没有，清者自清，想明白这一点，格雷科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主场球迷开始为球队呐喊助威，但是当看清场上和替补席上都没有他们的十号中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子之后，亢奋的呼喊声变成了疑惑的嘈杂声。

    连包厢附近都能听见七嘴八舌的问话：“那是谁啊？”只有少数的萨格勒布迪那摩死忠才认识莫德里奇，试图介绍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海里。

    博斯尼奇听见之后非常紧张。中场本来就需要冷静，当然她信任卢卡，但是这可是几万人啊，还有国米的教练组在这里，卢卡可一定一定不要失误！

    好几天都忙着转会的事，这是莫德里奇第一次回到球场上。霍瓦特为了让这场比赛的胜率达到最大，吩咐球场管理员不给草地浇水也不多做修剪，放任草皮在三十度的高温下干裂，试图用有心算无心，给以传控为主的哈伊杜克一个沉重打击。

    阿莱格里在执掌AC米兰的时候使出过这一招，故意不对圣西罗球场进行维护，让其变成菜地，借此克制住了彼时如日中天的巴萨宇宙队，在瓜迪奥拉和巅峰梅西手里拿下了2:0的战绩。

    莫德里奇踩踩脚下的草坪，感到坚实并且有微微的反震。

    布拉泽维奇赛前再一次对莫德里奇说：“霍瓦特先生的意思是，所有人都给你努力做球。你负责长传去找到我们的前锋，现在这个场地的情况，哈伊杜克也很难有所作为，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就看你传的准不准，”他拍拍莫德里奇的肩膀，“努力。”

    坐着国米来人的包厢就在主席台下面，瓦尼娅也在那里，莫德里奇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现在的转播技术还不算发达，因此虽然包厢里安装了电视屏幕在播放实时比赛，克洛普还是选择坐在外边硬质座席上看球。霍瓦特派人送来零食和酒，除了杰森?弗格森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外其他人也没动。

    “球场弄成这样，胜之不武啊。”埃梅里看图赫尔好像要说话，抢先用一句比较温和的批评把他堵了回去。但图赫尔还是接着讽刺：“因为中场换了人实力下降，不得不出点盘外招。”

    孟箴摇头没说话，拍拍坐在身边的博斯尼奇，示意她也别紧张。格雷科站在包厢围栏边上，左手扶着栏杆，右手放在衣袋里。

    几人心思各异，只有弗格森兄弟看起来最轻松，达伦·弗格森被哥哥塞了一大袋薯片在手里，杰森·弗格森则举着杯子说这里比老特拉福德还是差的远了。

    霍瓦特的计谋见效了，强调传控跑动的客队在上场才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有三四个球员摔倒，甚至他们的后防铁卫似乎还受了伤，捂着肩膀经过队医紧急治疗才恢复过来，尽管没有被换下场，也战力大减。

    克洛普却皱眉：“哈伊杜克打出精神来了，萨格勒布危险。” 果然如他所说，那个摔倒了的后卫举起刚刚受伤的一边手臂，大声喊队友稳住心态继续拼搏。

    离球场近的人能看到他的胳膊在颤抖，强行拉伸自己的伤处非常痛苦，但灯光聚集在后卫的队长袖标上，客队球迷势头大盛，齐声合唱起自己的队歌。

    而反观主队萨格勒布迪那摩的状态却很糟糕，球员不理解为什么上场的不是自己队内的中场大师而是这个小个子，在莫德里奇身边负责保护他的另一个后腰清楚原因，但是作为马米奇的心腹，给莫德里奇传球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想到马米奇的另一个指令：铲断莫德里奇的脚踝。

    格雷科本来抓着栏杆的手猛地松开，博斯尼奇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不算失态，声音被裹挟进主队球迷的嘘声里并不明显：哈伊杜克反击先进一球。

    场边的布拉泽维奇做了个手势示意球员不要管这个失球继续按既定规划走。见惯风浪的老帅看着在球场上闪转腾挪的金发小个子：是时候证明你是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