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朵花花

    女人面色苍白如纸,却在听到和也的话后大笑起来。

    “你是说那个人类小鬼和奇怪的女人吗?”她抬起头,鲜血一般的红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想见他们就自己去找吧,不过……动作不快点的话,你只能见到一堆白骨了。”

    和也蹲下身掐住女人的脖子,手下缓缓用力,深色的尖锐指甲刺入女人的脖颈,有黑色的血液汩汩冒出:“你在威胁我?”

    “咳……咳……”女人仍是在笑,她脸色微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要是在这里杀死我的话,你的同伴也会跟着我一起死,大家都会死在一起,那样的话我就不孤单了……你快动手呀!快点杀了我,然后大家在一起不好吗?”

    闻言,和也继续保持着手下的力度,她低头沉默片刻,对上女人盈满笑意的眼眸,那股黏腻作呕的感觉如附骨之疽,和也立刻打了个冷战,猛地松开手,颇为嫌弃地甩甩指尖不小心沾上的女人的血液。

    “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别对着我许愿。”

    她侧了侧头,余光瞥见的场似乎正看向她的身后。

    抬手召唤出锁链穿透女人的四肢关节将她牢牢锁住。和也用指甲刺破自己的手指,一点殷红瞬间钻出,她盯着自己的手指愣了愣神,然后有些犹豫地在女人的脸上画下一道略有繁杂的符箓。

    应该是……这么画的吧?

    低声生涩地念出记忆中的咒语,和也有些走神,在最后一笔落下后,原本还在挣扎企图逃跑的女人突然就不动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血鬼术失去主人的控制,眨眼间的功夫,空中漂浮着的记忆画面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个。

    做完这一切后,和也站起身,直直迎上的场带着探究和打量的眼神。

    “是在下唐突了。”虽然是在道歉,可的场的语气中却听不出分毫的歉意,被当场抓包他也毫不心虚,自然地仿佛两人是认识许久的朋友一样,“只是觉得和子小姐有些眼熟,或许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和也在面具下翻了个白眼:“不敢当,你怕是认错人了。”

    见和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的场将注意转移到女人身上:“在下不才,看样子和子小姐似乎对这位女士很是熟悉。在下斗胆请教一下,这到底是?”

    这女人的招式诡异,并不像有记载的寻常妖怪。在此之前他并非没有遇到到擅长幻境类的鬼怪,但今晚遭遇的一切都在超过他以往的所有认知,那幻境逼真无比几乎没有破绽,若不是幻境的空间不知何故突然开始波动,他今夜将折损于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的场试探着向前几步,见和也并没有什么敌意,他又上前了些,细细打量起石像一般的女人。但在看清女人脸上的血咒时,的场向来波澜不惊的内心顿时一片惊涛骇浪,连伪装都忘了做。

    他语气咄咄逼人:“这术法你是从哪里学的?”

    “什么东西?”和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场强压下内心的惊骇,表面上又恢复成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样子:“我是说,这位女士面上的符咒画法,和子小姐可否方便告知下来源?”

    “跟你有关系吗?”和也惊叹于的场变脸的迅速。

    分明就是头披着狐狸皮的狼,却总想着装着像兔子一样温驯无害。

    "当然有关系!这封印术分明是……!"

    见的场戛然而止,和也也勾起了好奇:“分明是什么?”

    “……没什么。”的场低头紧盯着女人的脸,黑色的瞳孔内,无名的情绪翻涌,像暴风雨前海面。

    见的场冷脸不愿多提,和也自然不想自讨没趣,一抹火焰自她手心沿着山路向上飘去,没飘多远就停了下来。

    看来因为鬼的元气大伤,幻境维持的范围也小了不少。

    和也抬脚,沿着台阶开始向山上走去。

    这边的场从怀中掏出符纸。和也简短地给他介绍了眼前名为“鬼”的生物,他看着女人眼中“下弦”“壹”两个字,心中默默在自己的笔记中给这种生物单独开辟了一页。目前下弦鬼动弹不得,他也正好可以借此做些实验。

    符纸与鬼接触的瞬间便发出一阵“刺啦”的烤肉声音,符纸很快便自燃化成灰烬,留下一大块正在缓慢恢复着的,严重烧伤的皮肤。

    看来对付妖怪那套用在鬼身上也是起些作用的。

    的场心中有了答案,看向和也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那份侵略性的目光转瞬即逝,随即他又恢复成那副君子如玉的温顺模样。

    “和子小姐要去哪里?”

    不能心急。

    他如此对自己说道。

    这次外出游历对他而言收获颇丰,一个半妖怎么会的场家近乎失传的封印术?等回去之后他要好好找找那份手记。不过在那之前……他得拿到些东西做个追踪装置才行。

    幻境的范围在逐渐缩短,没走多久就到了幻境的尽头。和也伸手抚向幻境的壁垒,沿着壁垒四处走了走,停留在某一处时,和也觉察到手下的空间波动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出来。

    火焰自她手心升起,然后幻化成一把打刀,空间在波动到某一个频率时,和也手起刀落,硬生生将眼前的空间撕开。

    一道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身影从撕裂的空间中掉落出来,和也微微侧身,抓住对方的胳膊才没让他直接沿着台阶滚下去。

    富冈义勇惊魂未定,他下意识抬手砍去,手中的刀却在砍到和也之前就化为了张皱巴巴的小纸人,缓缓落到地上。

    眼见最后的防身武器都变成了一张没什么用的纸人,富冈义勇开始剧烈挣扎,他瞳孔涣散,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的大脑异常的兴奋。富冈义勇此刻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抓住他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自己仍未彻底摆脱危险。

    和也皱眉:“你小子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像鸡窝,破破烂烂的衣服勉强还能挂在身上,白净的脸上是一块又一块的血污,潦草的像刚逃过荒一样。

    听到和也的声音,富冈义勇挣扎得更加厉害,和也偏凉的体温对他来说仿佛火钳一般滚烫。富冈义勇向后一个肘击,摆脱和也后一拳挥了下去。

    结果当然是扑了个空,和也的反应远比他要快得多,反倒是富冈义勇自己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台阶上。

    “你,你……”

    富冈义勇抬头看她,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惊疑,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和也,身体下意识直往后退:“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已经被我……”

    “被你怎么样了?”和也蹲下身问他。

    “被我,砍,砍掉了,脑袋……”富冈义勇声音越来越低,他打量四周,身体紧绷的像根弓弦。

    “你,你是真的和,和……”他仍不敢叫出和也的名字,只能不断重复那个简单的音节。

    他以为自己那时候就要死了。

    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纸人挡住了假和也的第一波攻击,富冈义勇看着那剪裁粗糙的纸人,认出了那与和也送给引路女孩的纸人如出一辙。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没时间多想,纸人落入他手里化成了一把流光透明的刀,其中隐隐有火焰流动,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刀尖对准假和也,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就像……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他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恶鬼,手持能决定对方生杀大权的武器,却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才能做到。

    假和也紧接着便又扑过来,富冈义勇心一横,闭上眼睛胡乱挥舞了几下,他听见刀剑砍入血肉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洒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心跳快得要爆表。

    然后他听到了假和也的哀嚎声。富冈义勇睁开眼睛,只见假和也痛苦地捂住伤口,刚刚恐怖的样子不再,模样与他平时见到的无异。

    “和,和……?”他虽不知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试图叫醒和也,“我是富冈义勇,你不认识我了吗?”

    “好痛,好痛啊!”他听见假和也这么说。

    富冈义勇紧握着刀柄,将刀尖对准和也,他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借此给自己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和也说过她是鬼,平时看上去跟人类没什么两样,却是实实在在的会吃人的鬼。

    失去理智的和也,就会变成刚刚那副模样吗?

    那……他认识的和也,要怎么样才能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和也会变成这样?

    如果和也以后都会是这副样子的话,那他……

    突然空间发生一阵扭动,富冈义勇眼睛微微睁大,他分明在假和也的身上看到了飘散着的黑雾。

    假和也的脸也开始发生变化,一缕又一缕黑雾从她脸上飘出来,之后竟变成了一张他从未见过的女人的脸。

    这才不是他认识的和也!

    意识到这件事后,富冈义勇长舒一口气,他心跳得仍然厉害,心中却有颗石头倏然落地。

    幸好这不是真的和也。

    假和也见富冈义勇这样也不再伪装,女人身形一下子抽长,伴随着周身的黑雾,踉踉跄跄地朝着富冈义勇的方向袭来。

    同时袭来的还有那股深刻进他灵魂和骨子里的血腥气,带着□□腐烂一般的味道,宣告猎物死亡的到来。

    是鬼。

    那一瞬间,富冈义勇脑内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姐姐和婆婆惨死的一幕从未在他脑海中淡忘,被吃掉的噩梦再度在他脑中翻滚,他甚至能看清楚月光下鬼的獠牙发射的冷光,那股腥热的气息几乎已经扑在他的脸上,一切缓慢的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但那又是极快的一瞬,富冈义勇将刀横在自己胸前,带着对家人的爱意和对自己曾经无能为力的懊悔出刀。那些强烈的情绪曾经让他日夜煎熬,无数个无眠的夜晚,他都无比痛恨自己的弱小和软弱,而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要彻底和曾经的自己做出告别。

    这次他没有闭上眼睛,他亲眼看见刀刃砍入女人的脖颈,黑墨一般的血液洒满了他半张脸。富冈义勇双手握紧刀柄,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砍下了女人的脑袋。

    那一瞬间女人爆发出的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富冈义勇捂住耳朵,再抬头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只有手中的刀发出幽幽的光,微微的嗡鸣着,为他指引着一个方向。

    于是他不再停留,朝着指引的方向尽全力奔跑。

    然后就是现在。

    “我不是真的?”和也反问他,“那就是说,你见到假的我了?你把她脑袋砍下来了?”

    富冈义勇木木地点头,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和也和也,像是要把那张面具盯出一个洞来。

    被这么看着和也也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富冈义勇的脑袋:“做得不错。”

    “……真的?”富冈义勇有些恍惚。

    “当然。”和也点点头。

    她是真的觉得这小子做得不错。

    “无意打扰两位的叙旧,”的场轻咳一声,出声提醒道,“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依在下看,这个空间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和也转向他:“你有出去的办法吗?”

    的场又挂上了那副挑不出错来的笑:“这个嘛,很抱歉在下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和子小姐有什么好办法的话,在下洗耳恭听。”

    “我无可奉告,”和也一摊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既然这样,那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的场看上去并不慌张,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能和诸位死在一起,在下死而无憾。”

    和也啧了一声:“别说这种恶心的话。”

    富冈义勇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动,迎上的场似笑非笑的那张脸,富冈义勇下意识向和也的方向又靠近了些许,伸手轻轻抓住了巫女服宽大的袖边。虽然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离开,但看和也并不着急的样子,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安。

    就像那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他身上的纸人一样。

    一时间相顾沉默无言,片刻,和也转头四处找寻着什么,四周的空间开始不规则的波动,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凑近富冈义勇耳边,低声说道:“抱紧我。”

    富冈义勇照做,然后感到后背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和也朝着另一处幻境壁垒奔去,雪姬的气息隐隐从壁垒后方传来,尖锐的指甲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剑刃,将愈发脆弱的壁垒再次撕开了一道口子。

    雪姬似乎还在状态之外,有些迷茫的看着和也和富冈义勇“咦”了一声。

    和也不多做解释,她一把抱住雪姬,就着撕开的空间扑了过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放一把火,将幻境中的七角山烧了个干净。

    的场依旧气定神闲,熊熊火焰中他神色悲悯地看着身体正在渐渐化为灰烬的女人,俯身想要伸手抓住锁链时却捞了个空。他轻声叹了口气,散步似的沿着山路向上走,捡起那张富冈义勇落下的小纸人。

    “真是狠心啊。”

    咬破右手食指指尖,的场在纸人上画下一道简单的符箓,伴随着低沉的咒语,一抹微弱的红光闪过,符咒即刻生效,一条细微的红线向外延伸,最终消失在空气里。

    “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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