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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出师门

    蚩苏城因地势偏上,远不及丹阳地处中心,因此物资相对匮乏。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七岁的孩童在雪地里找寻着食物,他一点点扒开厚厚的积雪,双手被冻得通红,有几处结满了冻疮,一无所获。

    少年穿着单薄的衣物,衣不蔽体,膝盖处因长时间跪坐在地,早就磨破了,露出冻得发紫的关节。他实在是太饿了,因找不到食物,已有两天没有进食了。饿的眼冒金星,少年只好双手捧起积雪,大口大口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积雪冰透了食道,少年呛了呛。这般日子已过了半年,身上的牌子归归整整的刻着字迹,可惜他没有文化,不知道念做什么。在蚩苏偷鸡摸狗半年,他最多听到的便是“小乞丐”三个字,久而久之,他都快认为这是自己的名字了。

    第二日,这已是小乞丐未进食的第三日了。

    昨日因积雪堆积食道,寒气逼体,惹得小乞丐浑身都是毛病,半夜竟发起了高烧。拖着残躯,寸步难行,今儿个太阳暖洋洋的,小乞丐抬起头来,蒙起眼感受着和煦暖阳。

    “咕噜噜,咕噜噜。”腹部饥饿难耐,转化成了阵痛,疼痛迫使小乞丐不得不睁开了眼,只一眼,他却瞧见有一位白衣飘飘的仙者从天而降,像是落入凡尘的神仙,向自己走来。

    小乞丐心中默念,是来接我的吗?是来接我的吗?

    白衣仙者越来越近,直到扶起了蜷缩在角落的小乞丐,他对着小乞丐说,“可怜的孩子,受苦了。”白衣仙者拾起了小乞丐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念着“金岚。”

    “神仙神仙,这是我的名字吗?”小乞丐天真的询问。

    “是的,小金岚。”

    “真好听,那神仙神仙,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金岚可叫我长孙伯伯,外人一般都叫我道华真人。”

    “长孙伯伯神仙,道华神仙,都好听,都好听。”

    道华真人照看了金岚数日,在金岚恢复的次日,道华真人收到急令,需回去一趟,这名少年眼下无人照顾,他便想到了他的老伙计天道真人。

    碧凌谷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光顾了,顺带一提,天道真人这个婆婆妈妈的性子,应是比自己更适合带这个孩子,更何况碧凌谷人杰地灵,很适合金岚将养。

    “老伙计如今闭关不知能否见上一面。”道华真人在谷外忐忑不安。

    小金岚没心没肺的问道,“道华神仙,你说的老伙计是谁啊?同你一样是神仙吗?”

    道华真人笑着拉过金岚,双手郑重的放在他的肩头,说道,“是伯伯我的一位至交,这碧凌谷确实是比照阳山冷啊。”道华真人在等候的时候搓了搓金岚的小手。

    “长孙寂然你个泼皮,也只有你会在我闭关之时还来打搅。”

    “哎呀,孤侯孤侯,许久不见,许久不见。”

    道华真人炸炸呼呼的性子,一把上前保住天道真人。

    “长孙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究竟何事?”

    “孤侯兄啊,这么说可就生分了。不知谁,老是闭关、出关、闭关、出关,都不来照阳山与我吃烧鸡,共饮酒了。这老闭关修炼,又有何用啊。何不像我一番,游历江湖,逍遥自在。”

    “你是将担子放下,全权交予坤楚了,我可不一样。”

    “我知你心细,有胆识,有魄力。这不请你帮个忙。”

    “我就知道。”天道真人无奈笑笑,长孙寂然与自己师出同门,后各自镇守一方,多年情谊在,无话不谈,只要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都会互相帮助。

    道华真人推了推旁边的少年,天道真人这才看清少年的模样,炯炯有神的玻璃眼,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呢。“你哪弄来的俊俏小孩?”

    “孤侯兄,你看你此番能否帮助兄弟一个忙,将此子收为徒,相信他以后会有一番作为的。”

    天道真人抬手感应了一下孩子的灵力,这孩子灵力充沛,是天然的可塑之才。道华真人知晓他爱惜良将,不怕他不答应,但是丑化说在前头,“这个冬天是有点冷了。孤侯兄,我不敢瞒你,这孩子是我在蚩苏城捡到的,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刻着金岚二字。”

    “捡来如此天资聪颖之子,你小子也是非同一般。待我收入麾下,我们云湖蓬莱弟子都是云字辈,他便就叫金云岚了。”天道真人转头对着少年说,“记住,以后你就叫做金云岚了。”

    “是,我是金云岚。”

    “哈哈哈哈,好小子。”天道真人对金云岚十分满意。

    道华真人见孤侯兄十分满意,不忍泼他冷水,只在一旁提醒,“孤侯兄,这孩子你今后出关了可查探他的底细,这块牌子我先呈交给你。”

    天道真人接过牌子,一瞬间,就皱起眉头,“长孙寂然,你!”

    牌子样式是涂山槐木,涂山万年槐木,亘古不变,火烧不灭,水浇不湿。天道真人揪过长孙寂然的耳朵,刻意轻声细语,“这孩子是狐族?”

    道华真人摇摇头,“这孩子身份特殊,如若只是涂山一派,涂山自会收留。”

    “那你的意思是?”

    “这孩子,是涂山和人间的怪胎,我得知此消息,十万火急费劲千辛万苦将他找到。”

    “你……”

    “孤侯,我信你可以稳固他自身的法力。”

    不久,碧凌谷传出消息,闭关的天道真人收了一位弟子,名为金云岚。

    天道真人交代了自己留下金云岚的故事,众人同情二师兄的遭遇,可仙妖的隔阂,也是众弟子们无法去平衡的。

    “天道伯伯,二师兄是如何修习仙法的?”

    “仙法高于我们之上,是不是有妖法的加持?”

    “为何妖类可以修习仙法,那今后,所有的妖都可以修习仙法,我们该如何自处?”

    事态的骤变,逼不得己让众人往最坏的地方去做打算,天道真人一一做出回答。

    “云岚在他闭关期间,不断修炼,一是封印自身妖力,二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在最初妖力收到封印,他并没有比大家优异,只是云岚性子要强,他更刻苦,更愿意花时间修炼,顿悟的自然通透些。”

    “可戒律森严,妖怎可修习我们之法……”

    “万一……我是说万一,二师兄最后还是回到狐族,我们怎么办?”

    金云岚看着曾经自己帮助过的师兄弟们,现下无比痛心。韩云烟心如刀剜,抽泣致使她上气不接下气,“二师兄,二师兄,曾多次救助你们?你们,你们,怎可忘恩负义。”

    “是啊,二师兄平日多好啊……”

    “二师兄,他自己知道吗?”

    “怎会不知,他一开始在封印妖力啊。”

    “或许真不知吧,孩童时期,不懂什么的……”

    “可,妖就是妖。”

    天道真人已无可奈何,戒律如此,已然保不住他。金云岚垂眼,迷离的看着曾经宠爱自己的师傅,他在想什么呢?或许是感到悲凉,或许是对师傅的歉意,或许是对自己命运的不公,又或是什么……

    他在得知真实身世的一瞬间,无力感油然而生。自己的父母何许人也,未知,母亲是狐族还是父亲是狐族,也未知。记忆里唯一的亮光,就是师傅收自己为徒以后在碧凌谷的日子,现下又被师门审判,命运无常啊。

    众长老商议后决定,明日再审。

    柳云恩和韩云烟私下合作探讨,趁着夜色,柳云恩先一步护送元璟出去,再与韩云烟汇合。露色浓重,夏日夜里,脸风都是热乎的。只是她们二人越靠近诛妖台,这妖风四起,似乎想将她们刮下去。

    “二师兄,呜。”韩云烟看着高高挂起的金云岚,难掩心中的痛苦,她在下一秒钟擦干了眼泪,偷偷靠近云柱,越近些,似乎她越安心,她抬头说道,“二师兄,今夜你受委屈了。我和云恩师姐一定会为你打点,探探长老们的口风。”

    柳云恩在一旁把守,眼瞅着小师妹进去已过半柱香的功夫还未出来,焦急万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守夜的弟子发现,到时候别说去打点了,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云恩已无法再纵容韩云烟了,她迅速冲了进去,一把拉住还在嘟囔的师妹,“别再停留了,到时候被人发现,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们走。二师兄,你等着我们啊。”

    金云岚这才有所反应,“云恩,你们别再来了。”

    柳云恩一顿,牵着韩云烟的手使出了毕生的力气,惹得韩云烟吃痛,但不敢吱声,柳云恩回头嘱咐金云岚,“二师兄,别放弃。”

    八枫亭内,彻夜无眠。

    “云烟,你在我这待着,切勿轻举妄动,我以狐之尾为引子,去打探打探。”

    柳云恩安抚小师妹的情绪,韩云烟回答她一句,“好,快去快回。”、

    柳云恩拿出狐之尾,踏上了去往琼华殿的路上。这一次琼华殿依旧重兵把守,柳云恩磨破嘴皮子,终于将天道真人请了出来。

    “天道伯伯,烦请你收下这狐之尾,此次有妖力灌输了,您且先试着。”

    “云恩,今夜我没有时间替宗毅试炼,你明日交予我吧。”说罢,天道真人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如果是云岚之事,明日就会知晓结果了。”

    两位明明只是想知道最终的判决结果,却好像到处碰壁,就连大师兄也不肯接见她们。凡是都避着她们,好似她们也是那落单的妖兽,第二把利剑就要斩向她们。

    她们二人到处分说,从二师兄的为人,到二师兄与人的相处,从一开始打着二师兄感情牌到后来说服众人回想二师兄事无巨细的照顾,可结果不尽人意,大家只是内心感慨,无一人肯上前求情。

    最终知晓结果,金云岚被师傅天道真人亲手废除了仙门筋脉,从此不再是仙门中人,亦不再是云湖蓬莱弟子。由于挑开了仙门筋脉,妖族内丹无法被仙力封印,肆无忌惮的侵占金云岚的身体。

    云柱之上,金云岚濒临绝境,痛苦程度溢于言表。九死一生,巨大的求生欲望,迫使他将目标盯向拥有狐之尾的柳云恩,无法控制妖法的金云岚,毫无理智般横冲直撞。

    “云恩小心。”

    天道真人唯恐大乱,首当其冲,打伤了金云岚,并昭告众人,金云岚已逐出云湖蓬莱,他作为狐族后裔,今后修习狐族妖法,是生是死,已与云湖蓬莱无关。

    韩云烟自从诛妖台下来后,万念俱灰,大病了一场。

    柳云恩一时无法接受二师兄,哦不是,金岚攻击自己。她认为,妖之所以为妖,就是控制不了自身,就如同金岚一样。

    可终归不是冷血之人,柳云恩还是痛苦自己最终没能帮到金云岚,他们此番前行的四人。最终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

    离行前,大师兄和二师兄委派小师妹来八枫亭找自己,并安慰自己他们也会一同前行,帮助自己,那时候的柳云恩还高兴能因为自己,让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再针锋相对。

    而现在,大师兄刻意避开我们,二师兄,早不知其踪迹,小师妹卧病在床,只有自己,因拯救爹爹这一使命而活。是啊,还有爹爹。

    柳云恩收拾好自己的复杂情绪,她拿起了涂山钦的狐之尾。她又想起了白天在诛妖台,金云岚因实在无法忍受剥离之苦和妖力席卷之痛,遂想“借助”涂山钦的狐之尾,来替自己减轻苦楚。

    可自己呢?自己当时只顾害怕,以为金云岚走火入魔,堕入妖道,要展开杀戒,便以自己为目标,柳云恩想明白以后,低声啜泣,好好一个家,好似散了一般。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曾经与二师兄一同执行任务,二师兄如同护小鸡仔一般保护自己,又会将自己下山期间获得的稀奇玩意儿带回师门,供大家把玩。

    “对不起,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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