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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雛/白桃】逐光 (上篇.掌心太陽)

    ※背景為兒時日雛的妄想。

    ※上篇.掌心太陽

    ※

    坪上雜草茂生,坑坑窪窪的地面,邊角有些老蛀痕的木門窗櫺,磚瓦與石頭補過的屋簷,此地的民家建築大多簡陋得雷同。而越過最後一株聳立梅樹後,則是可以步入通往後山的坡道小徑。

    西流魂街第一區潤林安。

    銀髮碧眼的男孩隻身遊走於林間深處時,瞥見楓黃披地的樹邊,蜷縮著一枚小小的身軀。如今大多的枝幹盡頭已枯黃凋零,入冬時節更無結果。

    樹邊的孩童應是聽到了踩過葉枝的窸窣聲,才抬起頭來怯怯地凝視著音源所在,以黯然疲倦的半瞇眼,與男孩對視。

    「……肚子餓?」

    「嗯……」那個小身軀是名衣衫單薄的女孩。她在應聲表示後,又將臉埋回雙膝縫內,聲音有氣無力的呢喃:「之前,上山還可以採到果子的……但現在什麼都找不到了。」

    ——這女孩打算在這荒郊野外裡睡覺嗎?目前已是傍晚時分,找不到食物就也不下山嗎?是餓幾天了?

    ——不理她,應該也不會怎樣。反正只要水源沒斷,至少還可以撐個好幾週,應該吧?但這區會有猛獸嗎?

    如他第一眼所料,這女孩想必是飢寒交迫的。但他其實不太熟悉這區域,連什麼地方會出現可食物種,什麼樹會長果實都不曉得,根本拿不出什麼可靠的資訊。那他該視而不見嗎?可能也幫不上什麼忙吧?杵在原地內心纏鬥了一番後,最終還是決定順從潛意識的首個念頭橫空出世。

    「既然這樣……小鬼頭,妳來我家吧。奶奶說,只要是小孩子就會肚子餓。」男孩別過頭,貌似花了一點勇氣才將邀約拼湊成善意一點的詞句。

    「小孩子……嗎?」

    女孩則露出疑惑的表情,畢竟跟她的認知有所衝突。她記得其他較年長的朋友們,確實是都沒有餓肚子的問題,但卻也有聽到另一種說法,是因為擁有靈力才會感到飢餓的——那靈力又是什麼?有聽沒懂的回憶倏地浮現出腦海。

    可是,現在似乎已經沒力氣再多動腦了,現在最為糾結的是……

    「你願意,帶我去你家?分我東西吃?」

    「對。」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自己的聽覺。

    「妳怎麼還愣著?應該聽得懂話?不用我再講第三遍吧?」

    目測這女孩的年紀應該是可以對話溝通的,卻不解為何反應這麼遲疑,難道是因為怕他嗎?果然,他一時之間光顧著同情心氾濫,都忘記了自己外表的危險性才是更讓人戒備,難以輕易心領協助的。

    他搔了搔頭,如今早就可以淡然面對這些偏見了,也同時自知之明地斷然轉身——看來隨著年齡增長,那寒氣逼人的危險程度已經達到了,旁人寧願枯死也不願接近的地步了。

    「手……」

    「嗯?」突然手掌被柔軟的觸感握住,男孩停下腳步,往左下方的身影望去:「妳……?」他有點被震懾到了,居然有人敢這麽靠近自己,甚至仰頭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那神采奕奕的目光投射過來,正好對上他的那人稱怪異的眸色,絲毫不懼怕,也不迴避。

    「嘿嘿,謝謝你。」女孩的手也意外地比起他的更加溫暖,原先還以為她是凍到不行才縮成一團的。

    手被單方面地緊緊握著,很奇怪的感覺,很不自在。這女孩是怕被他丟包嗎?以為他這麼沒良心的嗎,嘖。

    結果下山的路,可能是因為天暗的關係,他一度迷失了方向。躊躇於雜草赤土間,那疑似分成三個叉路的交會徑道,是身旁的女孩大力聞了聞空氣後,依照清幽的花味就指出路的。

    他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很常上山的,只是幾乎沒待到這麼晚過。他更從沒見過,光用大自然的味道就足以辨識方位的人,於是在驚訝之餘還隨口問了句嘲諷的話。

    「妳是狗嗎?」

    「才不是!風會帶著花的氣味過來,東邊最多的是梅花林,所以順著風向,就可以知道方位囉!」

    信了這女孩一臉自信的話語,他也用力吸了吸鼻子,但只有枯枝土壤的味道撲鼻,哪來什麼花味,況且這才入冬,梅花應該還沒綻放到足以遍佈成林的地步,山野間的味道不都是這樣的嗎?驚覺自己做了件蠢事後,不屑地喃喃說著騙人二字。

    但沒料到,方向居然當真被她指對了。

    待從高處望見自家屋頂的一隅,且足以行走到熟悉的坡道後,便亦伸手指出,她所詢問的屋舍所在方位。

    抵達家門口之際,她最後還雀躍地說了句,這裡我知道哦。

    他則應了句,怎麼可能?又在裝懂騙人,這小鬼。

    男孩一面呼喚著:「奶奶,我回來了,有客人。」一面進入室內。

    徐步出現迎接的是笑容可掬的長者,圍裙尚未卸下,手中的棉巾轉過一圈擦拭,剛準備好晚膳的樣子。長者看到女孩的模樣以及男孩的眼神,便機靈地猜測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依自家人溫厚寬仁的個性,會帶客人回來的理由大概就是行善了吧。

    於是,尚未等男孩解釋完緣由,就率先熱情地招呼起來。

    「哎咿,可愛的妹妹也肚子餓了嗎?冬獅郎,她叫什麼名字?」

    「欸,奶奶問妳叫什麼名字?」

    「雛森桃!」

    她頓時拉著他的手一起興奮地舉了起來,而日番谷順著奶奶一瞬詫異的對視,這才意識到還在跟陌生人維持牽手的狀態,趕緊甩開後,立即改為鎮定的雙手環胸。

    「小桃子呀,歡迎妳。」奶奶伸出手,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嘿嘿。」

    雛森眨了眨眼,一時之間過於感動到眼眶泛淚了,襲滿心窩的是難以言喻的喜悅感。在尾隨屋主的兩人走入暖和的室內裡頭之際,則趁空擋用手背抹掉了幾滴微小的淚水。

    有幸被這戶人家友善的對待,被輕按過頭頂的觸感,不斷於這陌生卻溫馨的空間裡循環重溫。大概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感,足以讓她完全放下所有僅存的逞強,偶爾當一次弱小的存在好像也並非禍事。當孤身在黑暗深淵裡,從裂縫中照進的曙光都是格外撼動的。

    這一家人絕對是神仙降世來解救眾生的,她深覺自己幸運過頭了。

    此時位於大門玄關處。

    除了餐桌上的頻頻的道謝之外,離開前,雛森還真誠地以九十度鞠躬表示感激之盡。

    「小獅郎!婆婆!真的很謝謝你們!飯菜很好吃呢!」

    「喂……我不叫小獅郎。」

    「嗯?你又不說你叫什麼名字?」

    「……日番谷冬獅郎。」

    她莞爾點了點頭。星光般閃爍的赭褐色眸子靈轉了一圈,雙手交疊在背後,向前跳躍了兩步後歪著身子舉目說著:

    「小獅郎,請多指教唷。原來這屋子是你家啊,我以為這家都沒有小孩呢。其實我就住在隔壁,很近呢!我們是鄰居哦!太好了!」

    對於她逕自賜予的綽號只是嘖的一聲回應,並懶得再糾正第二次了,反正都要告別了。不過,她結尾的言下之意——那進門前所說的知道此地,是因為知道彼此是鄰居的地緣關係嗎?

    雛森住的地方居然還當真就在自家位置西方的百米以內距離而已。

    但卻大概是他有意識以來,頭一次遇見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了。雖然他是挺孤僻的沒錯,但應該還不至於到與世隔絕的地步。潤林安因是第一區,治安與其他區相比不差,且人口稍微密集了一點,不過他自知挺會認人的,要說住在附近的居民,即便不認識也至少都看過了,如此一來不禁揣測這孩子可能是初來乍到屍魂界不久的魂魄吧。

    另外,還有一個怪異的點是,此人竟不害怕他的外表及個性?難道是因為年紀小涉世未深;或者只是因他偶然提供了幫助才回應個基本禮貌的呢?

    因察覺到奶奶擔憂的道別目光,日番谷最後則主動提出要陪伴這女孩返家。也藉由此舉,他知曉了這號稱為鄰居的住家地點。

    即將入眠的夜晚,那名孩子的倩影則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不願降落……

    那小小彎彎的野生濃眉,赭褐色閃爍如星光般的長睫大眼,鼓蓬蓬的白嫩臉頰,烏黑齊耳的短髮,身長大概只到他的手肘,算是挺可愛的女孩。只是目送她進入家門前,他恣意觀察到那戶人家內並未見絲毫燈火。

    而那句『太好了』又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存在著近水樓台可以一直來串門子的意味。

    經過了共享晚膳的一夜,隔天早晨再度拜訪的雛森,提著一個梧桐木箱,裡面裝了品況近全新的木蓋鐵飯釜,說是本身就閒置在家裡沒用的廚具,婆婆廚藝好,鐵製品似乎更值得長久保存及使用,便帶來了,主要是想當作謝禮。

    這其中的談話間還順帶提到了,她是自己一個人住的。

    單單一個小孩嗎?雖然跟他猜測的結果毫無二致,但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不曉得她是怎麼過日子的,之前肚子餓都跑到山上亂吃樹皮不成?

    日番谷對於自兒不斷無限衍生出的擔憂想法,突然感到不寒而慄。

    難道他這下是把這位鄰居當成朋友在關心了?他是能擁有朋友嗎?

    後來雛森又話匣子大開地說著,在潤林安這兒自己其實有認識蠻多朋友的,但其他朋友比較年長不需要進食,況且他們的魂魄都不會飢餓,才都沒有飲食之間的交流,所以小獅郎是第一個她遇見有相同點的朋友呢。

    ——等等,他有沒有聽錯,她所說的也是『朋友』嗎?

    雖然尚隔著半開的障子屏,但由於距離音源處不遠,所以那一字一句都甚是清晰。

    尚未有緩衝時間去釐清友情的定義,之後日番谷只清楚記得,自從那天起,餐桌上多了一副餐具,多了一點米桶內的量計,多了一個女孩。頻率極高地,使屋內熱鬧起來的盛況日子變多了。

    雛森總是保持著笑臉盈盈的模樣,彷彿初見時那抹與他神似的孤獨眼神,只是他一瞬的錯覺罷了。

    他一度以為與她是同路人。

    但實際接觸後才明白,她似乎太過炫目,太有親和力,笑容太溫暖了,跟一貫冷漠寡言的他完全相反。這樣天差地遠的倆人成為朋友有可能嗎……

    聽說,培養一個習慣需要二十一天可以養成。但他此番算是悟性太高了不成?細數時日,才跟那鄰居女孩不過認識兩週而已,好像就習慣了她稚嫩的嗓音,她那如銀鈴般的笑聲,她在屋內穿梭之時為空氣帶來的波動感。

    然而這都未時了,今天怎還沒動靜?不來一起用餐嗎?會不會又跑去危險的山上了?還是乾脆去隔壁看看?再等等吧。還不到動身的地步。

    日番谷發現最近一些庸人自擾的思路運作異常頻繁,情緒也隨之波動劇烈。在嘆了一口長氣後,隨意下了一個結論就解決了一念之間那令他鄙視自己竟耐不住寂寞的期待。

    「嗨咿!小獅郎!你躲在這邊呀!」

    「又是妳……妳怎麼隨便進人家家的?」

    雛森總算來了。他原先緊皺的眉間及糾結的心境頓時舒坦下來。但也由於她的嗓音並非由遠而近,而是毫無預警便直接出現在耳邊太過唐突,才導致他的應對略為慌張。

    「我跟婆婆打過招呼了啦,婆婆說我以後隨時都可以進來唷。」

    似乎也無需感到意外,奶奶在跟他聊到雛森時總是咯咯笑的,說這孩子很惹人疼愛,又善良貼心的,就跟冬獅郎一樣……

    「我不叫小獅郎是要講幾——」

    「哎——!」

    不約而同地同時出了聲,但雛森的嗓音因有好奇心的鋪墊而高亢地蓋過了日番谷的冷靜抱怨。

    原先在後方的身影從緣廊邊躍下後,移動到了此時位於庭院一隅的他的側邊,一臉驚奇,像沒看過陀螺似的。

    她興奮地說著,再用一次給她看。他則輕鬆地展露了一手,理所當然獲得了掌聲及崇拜的叫好聲。

    以前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把這木製玩具駕馭得有多好。但經過這次她讚嘆嬌音所潤過的轉軌,卻得到了格外的成就感。難道這種遊戲要結伴同行才好玩嗎,他暗自在心裡規劃著下回乾脆做一個給她。

    「你好會打陀螺唷!啊,今天在河堤邊的空地,他們也有打陀螺活動喔!一起來嗎?」

    「不過……」他頓時面有難色地猶豫著。

    「走呀,走啦——你是不是不知道路?很少出門?我帶你呀!」她則愉悅地跳躍了幾步,並朝他不斷招手。

    「……我知道路。」

    大概可以知道雛森指的有哪些人。

    之前他偶爾陪奶奶出門採買食材時會見到,聚集一團的幾個高身型少年,總是鬧哄哄地打成一片,但這之中印象是沒看過雛森攪和在內的。

    至於為什麼會注意到,是某次因單獨跑腿撲空,而隨意向盤踞在此鄰近地帶的他們接觸。記得當時只不過是上前詢問商家的營業時間是否更動而已,那聞言者的反應竟是先倒退了幾步,以不知為何驚恐的表情打量著自己,本來手持的掃把也突然緊握戒備在前,最後則用著漠視的眼神及比他更加冷傲的語調說了句:『別問我。』

    拜此項經歷所賜,他更加可以確認自己十分不受這裡居民的歡迎,並且不只是在孩童間,那些商家老闆甚至是路人,在他出沒之時都異常地戒備及刻意疏遠,不是錯覺。故有所自知之明的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日後若是要為了協助奶奶買東西,他都會刻意挑選在即將打烊的離峰段前往,不然就是非不得已則幾乎足不出戶……

    直到邂逅雛森的那次,是他久違地踏出屋舍,獨自步入家後的山林內閒晃,試圖從那叢林花鳥間裡,尋得一席融入之境。

    「阿辰、小亞!我來哩!久等了!」雛森興高采烈地從遠方就張開手臂大聲呼喚著友人的小名,並且在回頭對日番谷展露安心笑容時,錯過了前方友人瞬間詭變的神情,「之前跟你們說過我最近可能會帶朋友,來,跟你們介紹哦,這位是——」

    「等等……小桃,妳怎麼會認識這傢伙?」除了打斷話語,亞由美正以略為顫抖的指尖朝向銀髮男孩。

    「小桃,妳過來,妳年紀還小,不知道此人的險惡。」草色衣裳的黑髮少年是辰吉,以表情受驚的模樣朝雛森招著手。

    「哦?難道他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我們這區最危險的人物嗎?銀頭髮和綠眼睛,真的是怪可怕的啊!」其中看似更面生的高個子少年更是言語間充滿利刃,表情也明顯嫌惡。

    「咦?你們怎麼都這樣說小獅郎……」身型嬌小的雛森走前一步,將原本並列在身旁的日番谷推到身後,續說:「請問他有對你們做過什麼嗎?」並且同樣以變臉回敬,氛圍陡然凝重,甚至流動的風都隱約籠罩了突兀的熱能。

    「妳妳妳幹嘛這眼神?小桃?」

    「你們回答啊!」不善罷甘休的她厲聲叱斥著,並擺手揮去了後側試圖阻攔的勸架。

    「呃、倒是沒有。」

    「那就對了呀!怎麼可以沒原因就隨便排斥——」

    「不是!基本的危機認知還是要有的,妳不要蠢了!」

    一夥人雖被雛森盛氣凌人的姿態給嚇退了好幾步,可是立場卻仍堅毅地耍著嘴皮子反駁。

    「……好,沒關係。」

    她緊握拳頭,咬著牙,肩膀有點顫抖,縱然面紅耳赤,卻由理智推進一大口的深呼吸後,按捺下了衝動:「不讓小獅郎加入,我也不必跟你們玩了,再見。」

    在最後的道別之詞下了點重音,緊接便頭也不回地就向前闊步,並且絲毫不理會後方延遲傳來的斷續呼喚聲。

    日番谷愣愣地任由她扣著自己的手腕,並凝視著她髮尾被風翻揚的背影,困惑萬分。

    ——方才一瞬間從她身上蔓延出的炙熱氣流是怎麼回事?他剛剛到底感應到了什麼?那是什麼?

    ——另外,剛剛的局勢太混亂了,她居然單單為了他跟朋友們吵架?甚至不惜以寡敵眾……要是真有什麼衝突該怎麼辦?真是令人太不省心了,這傢伙。

    「其實妳沒必要這樣,我早就知道他們不歡迎我。」

    「……」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子後,雛森終於從趨緩的步伐中停下。她一路都不敢正視日番谷,不斷思忖著她那自作主張的善意是否害了人呢?光想到日番谷得因她而接受那些人的嘲諷表情,就自責且揪心不已,她好後悔,好愧疚。

    「欸。」不見回應。日番谷拍了一下她的肩。

    「……」而回首抬眼的她,卻是眼眶積淚明顯,唇瓣扁扁的,嘴角還快成八字形般低垂,咕噥著:「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

    「……妳幹嘛啊?」

    「他們對你好壞……嗚唔、怎麼會?你明明什麼也沒做啊。」

    瞬間被她那哭喪的模樣給震懾,同步內心恍若遭重擊沉落。日番谷連忙蹲下身子,倉皇地按著她的雙肩。但女孩那眸子間乘載的液體終究仍是被睫毛壓下滑滿了臉頰。

    「欸欸欸!幹嘛哭啦?喂!」這傢伙居然為了自己哭。正猶豫要不要伸手幫她拭去淚水時,她自己就搶先用力抹掉了。

    「沒事,他們其實也不是壞人啦……就是不了解你而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多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幾次。我之後也帶你一起和大家多認識一點,就會和平共處了唷!」

    ——都踢鐵板了還敢嘗試?這都哭成什麼樣子了,鼻水也沒擦。

    這傢伙並不像外表那樣弱小,方才已見識過她的勇氣了,只不過同時也凸顯出了些許缺陷。她太常信心滿滿地說著天真無邪的話,把世間情節都看待得太過簡單。如他所料,她果然還只是個孩子,才不會是有什麼特殊力量的角色。

    「……我不在乎。」

    「怎麼可能不在乎?」她大力吸了吸鼻子。

    「……真的。」

    「騙人。」咕噥完後嘟起嘴,眼珠子一轉,淚痕明明還殘留些許在眼角,下一秒卻倏地咧嘴笑了:「今天吃什麼?」

    「啊?妳也太快餓了吧?」而情緒的轉折更令人措手不及。

    「剛剛好像太生氣了,生氣完肚子就餓了呢,嘻嘻。」

    終於恢復到平常的笑臉,平常嬌滴滴的嫩音,平常符合她這年齡的稚氣舉止——那最後語畢時還不免吐舌害臊的模樣,雖然並不是什麼天仙般的特殊容貌,但卻是令他深覺最為順眼的俏皮可愛。

    日番谷在一聲嘆息後,依她冷靜下來的情緒,將手從她肩上降落擔憂之時,順帶撩起了她細嫩的小手,而自己重新站挺了身子。那小小的手心還炙熱著,也感受到細微的汗液。內心不禁暗暗罵著,傻子,何必為他浪費力氣。

    但難以言喻的是,心間的冰山好像有一部分因為這股衝動的熱能給消融了。

    而此刻,他也想主動牽牢這女孩的手。

    「婆婆好,打擾了。」

    「回來了呀,小桃。咦?今天一起出去玩了嗎?冬獅郎。」

    「喔、嗯。」

    「對啊!」

    小個子的兩人異口同聲地說著。但其中一人是帶著苦笑難掩細絲愁容;另一位則是真誠地展露愉悅。

    見漆盤上的精簡粗食已經準備妥當,但皓髮長者卻還在灶房與室外間徐步進出,雛森頓時拋出了關心詢問,婆婆怎麼不一起吃呢?

    婆婆則柔聲地回應了句,老人家不會有飢餓感,沒關係,你們吃。

    再對上日番谷一派平靜的眼神,他似乎已司空見慣。不過倒還是嘟囔了一句,奶奶也像個老童,只喜歡吃零嘴,甜納豆。

    於用膳完畢並且協助收拾餐具後,雛森停留在柴薪即將燃盡的地火爐邊抱腿坐著,似乎還眷戀著餘溫。

    「妳怎麼還不回去?是要留下來睡?」此話是從始終留意著她一舉一動的日番谷嘴裡道出的。

    「可以嗎?」惹來雛森詫異抬眼,赭褐色的眸子倒映出點點火光。

    「這……我問一下。」

    確實入夜之後氣溫驟降了許多,而他也確實是因一瞬擔憂她是否會懼寒的念頭浮現,才會刻意起頭詢問的。

    「當然可以,小桃。婆婆這裡有多的床墊被子。這幾日入冬真的蠻冷的,多點人聚在一起比較溫暖。」

    何止多人睡溫暖,婆婆的笑容跟善意才是暖和到她快燃燒沸騰了。

    「嗯!謝謝婆婆!謝謝小獅郎!」

    所以她豪放不羈地滿懷熱情撲上前,巴著這對家人肆意撒嬌。

    「欸,妳的感謝方式就是抱人嗎?走開啦!」

    然而日番谷先是推開了這反應過激的孩子後,下一步便帶著她去踩凳開櫃子找被褥,準備就寢。

    雛森發現原本日番谷跟奶奶是一塊兒共用一套寢具的,本來想說不用刻意麻煩再翻出被鋪,她身形也不大且不用枕頭,不然就隨意一起窩著也行。

    不過日番谷卻一面持續拉出摺疊整齊的棉料,一面說著:「我是也不麻煩沒錯,但妳還要想到奶奶呀,讓長輩覺得擁擠可不好,妳就跟我共用一個吧。」

    今夜即便氣候凜冽,但多虧有親密的家人以及初識的友人都簇擁在身邊,才導致體感縈繞了和煦。

    只不過,不知他是否把習慣想得太輕易征服。如今透著月光照耀,看向雛森那已闔眼的睡顏,扎實感受到有個與自己差不多年齡層次的人此刻就近在咫尺,實在太不真實了。

    「你睡不著嗎?小獅郎?」

    視線內原先定格的畫面突然有所動靜,搭配著近距離輕語的吐息。

    「我問妳,妳也會這樣去其他朋友家睡覺嗎?不管是男是女?」

    「嗯?不會啊。」

    「不會?為什麼?妳朋友這麼多。」

    「有多嗎?噢、我好像有說過……但是,小獅郎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呀!」

    又再度提到這個名詞。

    即便如今已接受了她賞賜的關係,可眼下聽到她親口對自己這樣說的,不免蕩氣迴腸,而且甚至還多添加了一個『重要』的形容詞,難道友情間是有區分地位階級的?

    「為什麼重要?」

    「哪個朋友願意邀我拜訪家裡,還有收留我一起睡覺的呢?只有你耶。」她硬是睜開了沈重的眼皮,真誠地將字字句句都表達清楚。

    「就因為……這樣?」

    聞言的他不禁懊惱起朋友之間做到這種地步是否怪異。原來友誼間的相處模式這樣是不自然的現象嗎?他是不是僭越了?只因為他太過欣慰又太過喜悅遇見此第二個接納自己的人,所以便理所當然也用了最大的優待與接納,來歡迎她進入自己的生命之中。

    「還有……你是我認識的朋友裡,最善良、最溫暖的了。」

    「……我有嗎?」

    「有。你像太陽一樣呢!」接續說著的同時嘴角還微微地揚起。

    「……」這前所未聞的比喻不免令他下意識地蹙起眉,並且有些害臊地將身子方位挪動為正躺。

    「很特別的銀色頭髮,閃閃亮亮的,太陽也是這麼刺眼……」

    雖然她明顯遲緩又氣弱的話語到了句尾已近乎含糊,但在進入他左耳之後,卻又不斷餘音反覆。

    腦海瞬間懸浮的也是一個耀眼的亮點。那個亮點攜挈著在黑暗中奔馳的動能,那唯一的光源,就這樣無法熄滅、暖意恆古。

    「才怪,大家都說我像冰一樣。妳才是像烈陽一般吧,總是熱情不滅,總是勇氣十足……欸、欸?」

    從天花板的視野中側轉回去,沒想到身旁的女孩卻早在不知何時就進入夢鄉了。那想必方才情不自禁傾吐出的由衷想必是沒有聽到的吧,但也無妨,反正他方才亦並未想到比烈陽還要更炙熱、更完美,足以比喻表達出如今她所之於他的重要程度。

    日番谷一邊思量,一邊輕手輕腳地將雛森那頭的被子拉上了一點,同時也決意不再糾結,姑且先讓睡眠強制終結胸口的隱隱躁動。

    隔日清晨,喚醒他的除了晨曦光線之外,還有一股異樣的氣味及濕漉感讓他了卻所有倦意,猛然醒腦,臉色鐵青地迅速坐直身子……

    「……這是搞什麼。雛森桃!妳起來!」外加厲聲斥喝。

    「咦?床怎麼濕濕的……啊啊啊!小獅郎你尿床了嗎?」

    「……是誰尿床給我看清楚。」

    除了被一瞬的大音量及身旁人拉開被子產生的冽風波盪所驚擾,另外還有下半部的潮濕感讓雛森覺得怪異,於是揉著眼向下一看,自兒腿胯間的衣料竟明顯變成深色,頓時意識跟記憶都愕然地銜接回來了。

    「欸欸?……不會……吧?」

    「還不快點起來!」

    「唔呃!對、對不起!」

    就算迅速跳起來的雛森匆忙垂下頭,但日番谷還是瞥見了那脹紅失措的小臉。

    於是他在俐落地將棉料抬起走到門邊之時,還不忘帶著狡黠的笑意回頭調侃:

    「尿床桃子。」

    「啊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啦!哎呀……怎麼會這樣……啦?」

    而這個調侃更是強調了所有發生的一切皆為現實並非夢境。

    雛森一下摀著臉,一下胡亂抓揉耳邊的髮絲,在原地來回踱步,想努力回憶起是不是昨晚做了什麼怪夢,還是昨晚睡前光顧著躲進被窩而懶惰不先上廁所才導致失態的……不對,現在想這些都於事無補了。

    她在回神之後,立即快速地跑出室內,來到寬敞的庭院,已有心理準備接受責備以及自個兒收拾殘局。

    但沒想到奶奶不僅沒有譴責,並且溫馨地對她笑著說:「沒關係,妳先去換衣服,櫃子最下層的童衣隨便拿。」

    雛森還是覺得愧疚而堅持著:「不行啦,是我的錯,讓我來自己清理吧!」

    「妳這小鬼是曬得到架子的高度嗎?去旁邊啦!」

    連日番谷也同樣不給她賠罪的機會。

    「對不起……我真是……那就麻煩婆婆了,謝謝小獅郎。」

    新穿上的衣裳比自己原本的還要厚實,且仍殘留著櫥櫃的木頭味道。雛森愁容滿面地坐在緣廊邊,癡望著已在竹架上攤開懸掛的素色被褥,哀聲嘆氣,陷入自責及尊嚴盡失的漩渦裡。

    「喂,尿床桃。」

    「怎樣?」

    「不是……這又有什麼好哭的?」

    「很丟臉……」

    與雛森舉目對視時,除了不解為何事件都處理完畢了還要沮喪地扁嘴,甚至眼眸還因日光照耀反射出異常閃爍的水光。他頓時之間深感困惑及無奈。

    「又沒關係!家人哪會在乎這些,不打緊啦!」於是他趕緊投下一枚安慰之句。

    「家人?不是的,我沒有親人……」

    但似乎沒有效果,她不僅皺眉露出疑惑,還更加垂頭喪氣著。

    似乎在這一部分非常認清於事實及界線。

    況且他剛剛也確實脫口而出過快,太衝動了,導致言不盡意,甚至讓雛森可能誤會成其他意思。畢竟她每回的哭泣都會令他不自覺地緊張錯亂。

    這樣是……他很在意這女孩的心情嗎。隨她的情緒起伏給輕易干擾了理智。

    再更仔細追究,她明明只把他當作朋友,卻突然對人家提到什麼家人的——難道有希望她改口喚他聲哥哥的意味在嗎?不是,實在太怪了,他未曾這樣想過。

    「既然這樣,那把我們當做是妳的依靠吧,把我家也當作妳的家,奶奶不也說妳隨時都可以過來?這些都小事而已,不用這麼拘謹。」

    「那之後還可以再睡你旁邊嗎……」

    「改掉尿床的壞毛病就可以。」

    「我又不是常常這樣!我以後不會了啦!」不禁猜想雛森是因為他給的哪個承諾才破涕為笑的。總之無論源由,他所表達出的意念都未有半分虛假。

    「那就這樣照你答應的唷!」她從廊上躍下貼近日番谷,並又使出同樣撒嬌的招數拉著他的袖角,嫣然笑道:「你之後可還要一直留位置給我喔!」

    「不過,等妳長大後就不行。」

    「嗯?為什麼?」

    「……就是不行。妳只能去睡另個倉庫房,或是讓奶奶睡中間。」

    這回他可隨著由衷的話語,勇氣亦同包庇著所有踟躕,沒有鈍感地伸手剔除掉那軟嫩面頰上的淚水軌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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