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宛如当头一棒让慕霁心中那名为“理智”的防线土崩瓦解，浓烈的杀意几乎伴随着血液走遍了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慕霁的双眼浮现出丝丝血红，一直被压抑在心中的魔性骤然而起，身侧浮现出缕缕魔气，整个人周身气势陡然变化。
慕霁俯身下落，想要将人从这充满不详气息的阵法中带出来。
手刚一接触到萦绕在阵法上的云雾，一阵强烈的刺痛感由指尖直到心口，这仿佛不是什么云雾而是充满尖刺的荆棘，不仅疼痛慕霁还能感受到有什么在贪婪的吸取他的力量，从指尖传递出来的疼痛愈演愈烈。
心口间原本忽有忽无的刺疼逐渐变成了绵绵不绝的绞痛，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来扯去，这种直接攻击内里的疼痛足以让低修为的修者心脏爆裂而死，就算是慕霁也万分难受。
但是此刻的慕霁没有心思顾忌自己的疼痛，他只担忧害怕一件事：自己都如此难捱，那身处阵法中心的她该有多么痛苦。
云雾开始腐蚀慕霁的手，发出“滋滋——”的声响，速度很快，短短几息，慕霁的手便没了血肉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和阵中人的距离始终没有任何缩短。
而他与她之间只相隔这层云雾。
“呃啊——！”
慕霁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气场，将源源不断围绕过来的云雾震散，虽然散开的时间不长，但他抓住了机会猛地缩短了一大截的距离。
“唉……”
隐约间，慕霁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还没等慕霁确定这声音从何处而来，又有一道新的人声，比起上一个听起来听不怎么惋惜的叹息声，这道声音，更显冷静：“小子，你这又何苦，她注定要死，你又何必为了她再把自己搭进去一次。”
慕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做什么，你又在做什么。”
似乎又换了一个人说话。
转换不停的声音让慕霁十分暴躁：“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把我师姐还给我！”
“她不属于你。”声音似乎又开始悲天悯人，“她是天道之女，集世间万物气运于一身，连接世外世，她属于整个修真界，为修真界献出她的生命本就是她该做的事。”
“你放屁！”慕霁怒斥，“我师姐只属于她自己！”
“哦？是吗？”那声音陡然变小变近，近到慕霁的耳边小到近乎心魔呢喃，“你说的好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让你的师姐永远留在你身边？”
慕霁顿时浑身一颤。
“被我说中心事了吧，小子。”
那声音洋洋自得。
慕霁低下头，垂落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神情。
这古怪声音说的没错，想和师姐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一直是他的心愿，但这只是他单方面放在心底深处不能轻言的秘密，他不想用这样的想法去绑架师姐的人生。
但眼下最最重要的事不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而是救出师姐，这个古怪的东西说这些搞不好就是在打乱自己的心神，拖延时间。
想通这一点的慕霁，重振精神，再也不搭理那说个不停的声音，方才他也试验出来了，只要这些云雾散开，自己就能靠近师姐。
云雾散开的时间很短，慕霁每靠近一点都得拿出所有的力量，而越靠近便越能感受到自己力量的亏空。
在体内最后一丝灵气被榨干之前，慕霁终于抓到了叶皎皎的手腕。
因为失血，叶皎皎的手腕显得纤细而脆弱，慕霁在触碰到的瞬间，差点落下泪来。
慕霁很快压制住了自己还未完全显露的脆弱情绪，现在情况未定，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声音主人还没有现身，这里还很危险。
而慕霁抓住叶皎皎手腕的手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握住了她的手。
慕霁试图将叶皎皎从地上拉起来，可是不管他如何用力，叶皎皎的身体仿佛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慕霁心下一沉，不安惶恐的预感在心中越来越强烈：
他不会又要眼睁睁地失去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吧？！
不行！这样的事情自己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慕霁强行平复心中惶恐，无法移动自然不会是师姐的原因，思及此，慕霁的目光在周围闪烁着光芒的阵法上游走。
怎么做才能摧毁这个阵法？
慕霁的脑海飞速转动，试图在记忆中找出这究竟是什么效果的阵法，可他在脑海里寻遍修真界和魔界的阵法，竟没有一个和眼前这一个相似。
“小子，别枉费心思了。”那声音抓住机会，继续对慕霁“魔音灌耳”，“你难道没发现你自身的力量正在衰竭么？”
慕霁自然是发现了，自从他的身体碰触到这些云雾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自身力量在流失，可这些与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师姐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就算要他修为尽失，粉身碎骨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看你这么用心救她可真是感人啊，啊，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那古怪的声音主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变得幸灾乐祸起来。
“四百年前，若不是你私自跟着她，那个时候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能抓住她。”
“你知道你这个师姐，嘴硬心软，为了让你活下去，当时可是自愿赴死，可换个角度来说，当初就是你害死了她。”
“她为了救你而死，现在你这样寻死岂不是浪费了她当初的好意？”
听到这里，慕霁顿时浑身一震，如遭雷劈。
“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是出于什么立场来救人呢？”
师姐，当初是为了我……才会死？
慕霁愣住了，这句话无论真假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
四百年前，师姐有事独自外出，自己悄悄在后面跟着，师姐明明没有发现……
不，说不定师姐早就发现了，可能只是没必要把自己抓出来所以没有声张。
在慕霁的记忆里，师姐是在缥缈仙宗附近遇到了某个神秘人，而自己跟在后面时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意识，等到再醒来时，师姐就那样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而当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悲剧发生，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个时候自己被作为要挟师姐的把柄了么？
慕霁看向叶皎皎的苍白的脸庞，心痛的感觉如同万蚁噬心。
为什么要救我呢？
慕霁想，不救我的话那你当时是不是就不会死？
是我害死你的啊……
找了那么多年的凶手，原来是我。
慕霁心中霎时间万感交集，体内灵气逆转，魔气上涌，胸口处凝聚出一团污浊气团，随后这气团飞速融入慕霁身体，让他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异常危险，眼角却突兀地流下一滴泪，再一看，那滴泪已经消失不见，仿佛没有出现过。
慕霁活动了一番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无论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这一次，他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能失去师姐，就算这个代价是他自己。
而此时此刻，作为这场风波的中心人物，命悬一线的叶皎皎却在做一场对她而言非常沉醉的美梦：
——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