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孝站起身来，轻轻拨开姒平的剑：“她不是妖孽，是神。”
果真有东西在引诱将军！
姒平朝夏章使眼色：“你带将军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苏全孝摇头：“你们回城吧，我真的无碍。”
这两个人倒是麻烦，虽是一片好心，可留在这里，他不方便寻找翠妫。
他们怎么可能答应，一再劝说：“将军回去换一身衣裳，免得染上水寒。”
苏全孝快被他们烦死了：“我真的无妨，你们回去吧，我会凫水，死不了。”
将军还想下水，这还得了！
夏章和姒平打定主意，一步也不肯离开苏全孝。
苏全孝无奈，指着翠妫河水：“你们知道吗，那河中有一位河神，她生性纯善，心怀天下，我自称神使，就是得了她的指点，来救冀州的百姓。”
夏章道：“河神大人心善，可若要将军下水去寻，我们是不能答应的。”
姒平也附和道：“是，哪怕将军罚我三十军棍，也不会让您去。”
苏全孝磨破嘴皮子也没让他们放手，最后夜深的时候，他沉沉睡去，被两人带回城中。
在河流上游，一个少年身影出现在河畔。
他左右张望，看四下无人，就拿出怀里的贝壳珠链轻轻摇晃，嘴里念念有词：“翠姐姐，我来看你了，我给你带了山果子，翠姐姐，你快出来……”
贝壳互相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
河水哗哗作响，水波涌动，在河心的漩涡中，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慢慢伸出来。
少年一点都不怕，他蹲下身子，从布袋里拿出几个果子扔到水中：“翠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果子！”
那只手接住果子，然后缓缓上移，露出一颗浅绿色的头颅，湿发盖住脸庞，看不清她的面容。
“小扈正，你来了。”
她的嗓音很轻，几乎要被河水的声音遮盖住。
扈正点点头：“今天本来想早点来找你的，可是被一个麻烦鬼缠住了。”
“是你说的夏方吗？”
扈正低头抠手指：“嗯，跟他打了一架。”
“为什么？吵架了吗？有没有受伤？”
扈正的语气有些得意：“没有啦，他想抢你送我的珠链，我就跟他打架。苏将军还给我撑腰呢，最后他跟我道歉了。”
女子潜入水中，不一会儿又缓缓浮起，掌心托着一颗硕大的珍珠：“给你这个，我还有好多贝壳珍珠，你别跟别人打架。”
那珍珠圆润漂亮，一看就价值不菲，可以换好多钱。
但是扈正撅嘴：“才不要呢，翠姐姐，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没想跟你要东西。”
女子似乎笑了笑：“好啊，谢谢你给我带的果子。”
扈正把手放到水里，感受潺潺的水流：“翠姐姐，你知道吗，苏将军可好了，他跟我们一起吃一起住，是我们冀州的救星。”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扈正自言自语道：“不过，他看起来总是很不开心，夏章哥哥说，他的夫人大概在之前打仗的时候离世了，所以他常常到城外一坐就是一晚上。”
嗯？冀州之战的时候苏全孝多大？十八岁？
想想他的年纪，人类差不多就是这个岁数成亲的。
翠妫有些感慨，原来苏全孝还有夫人啊，他都没跟她说起过。
“他身体还好吗？”
提起这个，扈正就格外骄傲：“苏将军可厉害了，我们十个人一起上都打不过他。”
“哇，那他真厉害。”
“翠姐姐，你想认识苏将军吗？他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说不定可以帮助你早日修炼成功。”
翠妫摇摇头，带起一阵涟漪：“不用啦，修炼是急不得的，别人帮不了我。再说了，你们将军那么忙，不要告诉他，让他操心。”
扈正失落地低下头：“翠姐姐，我好想帮你，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
扈正与翠妫是在无意中相识的。
两个月前，冀州下了一场大雨，巡防营奉命到城外视察堤坝。
扈正发现一处水坝已经损毁，但是河水并没有蔓延出来。
他吓坏了，刚准备去找同伴，就听见一个姑娘在说话：“小孩，去寻一些东西给我吃。”
她的声音发抖，十分虚弱。
扈正找了半天，在水中找到一团绿色的东西。
“我是此处河神，已经控制住水势了，我好饿，你找些东西给我吃。”
扈正也是个老实孩子，真的就去山上摘了几个果子，又掰几块自己的干粮放到水里。
那团水草似的东西吃完食物，在水里游了几圈：“谢谢你，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扈正。”
“请问你丢的是这块金粟饼，还是这块银粟饼，还是这块干巴巴的粟饼？”
翠妫正在走流程时，突然想起来，她答应给苏全孝的两把剑还没兑现。
扈正疑心她在说疯话：“什么金银粟饼？那是我给你的饼子。”
翠妫尴尬地笑了两声：“多谢你给我吃的，我送你一串珠链，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摇一摇珠链，我就来帮你。”
河水扑到岸上，留下一串链子，很快又退下去。
“小扈正，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没有那么多珠链。”
扈正捡起那串链子，嘀咕道：“我才不需要别人帮我。”
嘴上这么说，后来在巡防营里受了委屈，扈正还是来河边，假装不经意地摇一摇链子。
翠妫也很快浮上来，并且请求扈正给她找点食物，她用鹅卵石来换。
渐渐的，两人熟络起来。
听到扈正自责，翠妫朝他伸手：“小扈正，你每天来看我，就是帮我啦。”
“真的吗？姐姐，你会不会嫌我烦？”
翠妫摇摇头：“怎么会呢，你陪我说话，我很开心。”
“姐姐，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好不好？”
翠妫咕噜噜沉入水底：“不行，我还没有化出五官，脸上什么都没有，会吓到你的。”
跟苏全孝在人间呆了大半年，她也知道人类最在意外貌，她以前还算有个人样，可是现在只会吓到别人。
扈正凝视着水面：“不会的，我知道你是河神，你长什么样都好。”
翠妫还是不肯：“我现在修炼很勤奋，再过半个月，你就能见到我啦。”
扈正只好答应：“那说好了，半个月以后，你一定要让我看你。”
“好～你今天带来的这个花花好吃，我以前没想过花也能吃。”
扈正站起身来：“那我明天再给你带多一点，这花快过花期了，过几日要想再吃，就只能等明年。”
——
朝歌城。
崇应彪才从王宫值守回来，见家里仆人都是一副死人像，就知道还是没有商云消息。
他的眉头能夹死苍蝇：“西岐的探子是吃麦子吃傻了吗，一个白头发的姑娘都找不到？眼睛用不上就挖出来喂马，白白装在眼眶里，什么用都没有。”
底下人战战兢兢，若是夫人在，他们根本就不用害怕，将军不会说这种吓人的话。
“回将军的话，小甲那边来信，说把西岐都翻遍了，确实没有找到夫人。”
“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找到夫人，赏贝钱。找不到夫人，一人领三十军棍。”
他面色沉沉，过了一会，又道：“算了，先记着，等夫人回来了再让她罚你们。”
仆人们虽然不敢说话，但是紧绷着的心都放松了一些。
夫人罚得好啊！
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的夫人并不在西岐，而是在荆楚随州。
商云指着木刻画上扭曲的人形，语气有些许怀疑：“鄂顺将军，这就是你说的……女萝祭司？”
鄂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刻画本来就不行，要是女萝在这里，估计能把他撕了。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脸圆圆的，眼睛很大，眼瞳的颜色很浅，平时喜欢用黑炭涂脸，其实生得很好看。头发特别长，眉毛弯弯的……”
商云听他描述，突然笑了笑：“将军和这位祭司关系不错吧。”
鄂顺侧脸：“尚可吧……我们只同行了二十多天，她就被商君封印了。”
商云看着桌上的陶土小人：“无妨，这些都是与她有关的东西，我试一试，看能否找到她的踪迹。”
鄂顺郑重地对商云行礼：“多谢夫人相助，您尽力就好，若找不到，不必勉强。夫人大恩，鄂顺永志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