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进城

    裴君如送给司徒期的信悉数被打回来,等到第四天才明白,自己已经成为弃子。

    她实在忍不住去想,三郎真的爱她又怎会过去四日还这般躲着她?

    她以前一直不愿相信裴叶棠同她讲的,三郎的青梅徐知意是他唯一心悦的女郎,现在她越等越绝望,开始相信了。

    原来她真是颗用完即扔的棋子啊……那晚在银杏树下所做之事,也是一时兴起吗?

    之后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历历在目,每次事毕后,司徒期都认真嘱咐她一定要喝避子汤,以免怀孕引起司徒霖的怀疑。

    现在她知道,司徒霖怀疑是小事,三皇子就是不想让她怀上自己的骨肉。

    她多么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司徒期的孩儿啊!

    裴君如抚着自己的小腹,眼泪夺眶而出。

    “三郎,不来看我,怎样才能让他再次看到我……三郎,不再来看我……”她口中喃喃地说着,意识恍恍惚惚,光着脚在寝殿里奔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郎,你在哪儿?你不是说好来看君君的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裴君如又哭又笑,那脸色的表情别提有多绝望,下人们看了跪在一旁跟着哭,却没人敢替裴君如传信给司徒期。

    裴君如就这样在纤颖宫像发疯一般又哭又笑,,宫婢们不敢得罪她,只得默默退出宫殿,在殿外守着。

    烛火明明灭灭,白色帷帐随风飘动着,一缕阳光照进殿中,和煦的曙光是那样的遥远。

    很快裴君如的消息传到三皇子府,司徒期听到是在讲裴贤妃他就不耐烦,长随说完,他脸上却瞬间灰败。

    不愿再多说一句,套上衣服赶往徐府。

    “舅父。”

    “阿期,你来了,快坐。”

    “舅父,期知错,期近日忙着找寻左符,忽略了宫中那位……”

    “你何错之有?是她裴君如太过脆弱,女人就是这般小肚鸡肠不识时务。”徐牧打断司徒期充满歉意的话语。

    “阿期,你是马上要坐龙椅之人,不用为着这种事道歉。”

    “是,舅父……那我还用去看看裴君如吗?”

    徐牧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随即开口:“不用去看,她已经死了。”

    “死了?她为何会死?”

    “悬梁自尽,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留下一封遗书,你可要看看?”徐牧从袖袋中掏出一叠纸。

    司徒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裴君如竟会选择自杀,身体失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上几步,怯声开口:“舅父……”

    “你不愿看,就让人烧了去,这么大人,因为这点事儿吓成这样?以后还如何当好一国之君?”徐牧对司徒期的嫌弃已经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徐将军,死尸已烧成灰烬,已经将灰装进罐子,可要交给贤妃的父亲?”贺拔真进来复命。

    “好,你办的很利索,把骨灰送到裴玄之那里,就说裴贤妃中邪,污秽会传人,所以烧成灰烬。”

    “是,只可惜并未从裴君如那里找到左符……”

    “我知晓了,退下吧。”

    “将军!”贺拔真有事想说,但又犹豫不决,不确定是否要说出来。

    “有话快说!无事就退出去!”见着贺拔真吞吞吐吐地样子,徐牧烦躁不堪。

    “那婴孩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婴孩?什么婴孩?”司徒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徐牧。

    “烧了,和裴君如装到一个罐子,此事不用跟裴玄之说起。”

    “是,属下遵命。”贺拔真领命退出去,无视站在一旁如遭雷击的司徒期。

    “舅父……裴君如她、她怎会有婴孩?”

    “她与你私会后拒绝服用避子汤,这是宫婢告诉我的,她已有四月未来葵水,我心中有此怀疑,特派仵作检查她的身体,剖开腹部,里面果然有死婴……你也不必难过,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没有耐心自然等不到你给她位分,是她自己要自杀,间接害死自己的孩儿。”

    司徒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裴君如心灰意冷选择自杀,她也不知道自己腹中孕育着胎儿,一尸两命。

    司徒期恍恍惚惚地从徐府回到皇子府,大病一场,高热不退,在床榻上□□着,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

    徐牧算盘打得好,他想的是就这么和司徒霖耗着,耗到受伤无法医治的皇上自己走出卢府投降。

    可是他没想到等了整整一天也不见卢府有什么动静,他派马副都尉一直守在卢府外面,观察着里面的消息,自己则是去见王溪禅还有裴简之。

    “听说裴玄之女儿死了?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添乱,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女子。”王溪禅对裴君如评价不高。

    他为了配合徐牧从晋阳调过来折冲府的兵力,俩人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徐牧连区区一个左符都找不到,在皇宫里找了四天没找到也就罢了,带回到徐府的皇上也给弄丢了。

    目前王溪禅对徐牧也是颇有微词,其实几人身上的压力都不小。

    裴简之没歇着,这些天一直在城中运作,先是动员礼部的同僚,又是去打探中书省六部中谁有意愿加入三皇子党派。

    裴简之也很有怨言,自己忙活好些天,徐牧这边还没找到左符,也没有组织三皇子登基的意思,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听说徐牧朝卢府的房子里放毒箭,企图逼出司徒霖,他也是十分无语,万一司徒霖真的不在卢府,徐牧这一波就十分滑稽,朝空屋子放空箭。

    “司徒霖怎么可能不在卢府?王铄和卢妍必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徐兄,您漏掉一个关键的人物。还有一位您不曾查到……”

    “谁?说来听听。”

    “吏部尚书崔抒,崔大人府上。您想想看,皇上对崔婴偏爱有加,其中当然也有对崔抒器重的一面,崔抒是崔婴的哥哥,也就是司徒霖的内兄,他本就是坚定的保皇党羽,在简之看来,他也有极大可能将皇帝藏在府中。”

    “裴尚书言之有理啊,徐将军不如带兵去搜查一下崔府?”王溪禅听过裴简之的推理,觉得很有道理,劝徐牧去查崔府。

    徐牧其实根本没把崔抒放在眼中,他觉得崔抒出身寒门身后毫无势力,就算是保皇派也不是只保司徒霖,谁当皇帝他就保谁而已,徐牧觉得这种人根本没有胆子把皇帝藏在府中与他作对。

    不过他还是带兵去围住崔府,敲门要求进府搜查。

    崔抒以要查就拿出来大理寺调令来,不然恕不奉陪。

    就在二人扯皮之时,南门外火光冲天,城内一片骚乱。

    “怎么了?看火光是在南门方向,去问问发生何事!”

    “是!”长随应下来,刚要骑马往南门赶,见到官道上出现一匹疾驰的骏马,到袖春坊的路口停下来,上面的士兵连滚带爬地下马,跌跌撞撞跪在徐牧脚边:“不不不好了!徐将军不好了!”

    “发生何事?快说!”

    “酉时南门守卫换班之际,突然从煦阳山冒出来大队人马直直地朝南门进攻,企图攻入城门。”

    “南门现有多少人?”

    “现有二百人,恐怕抵御不了多久,已去将军府抽调兵力。”

    “看清楚旗帜了吗?是何人在领兵?”

    “回将军,举的是商旗。”

    “走,随我去南门应战!”

    徐牧知道,这是司徒墨带着商州府兵来了。

    亲王府按规制最多招收府兵一千五百人,他和王溪禅在玉京的兵力有两千五百多人,他不怕司徒墨来攻城。

    待到徐牧赶来时,商州兵已经在用撞车冲撞南门了。

    从南门向下望去,徐牧只觉浑身血液都发凉——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南门外足足有五千多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些人来到南门都没有预兆的吗?快去把贺拔真,马副都尉都叫过来!必须守住城门!”

    在乌泱泱向南门发起进攻的人群中,有一穿红色军服,系着红色抹额,身着明光甲的男子,那男子表情十分桀骜不驯,指挥着手下奋力攻城。

    “点火!”司徒墨让弓箭兵将淋上油的箭点火,朝着南门里射过去。

    一支支带着火苗的箭划破夜空,射在南城墙的叛军身上。

    周围全是身上着火的叛军,哀嚎声此起彼伏。

    一身着紫色圆领袍的文官骑着马远远地朝司徒墨喊:“阿墨,快些攻城,争取比卢姝将军更快到达皇宫!”

    很快徐牧就知道北门也沦陷了,北门是卢姝从蔚州带兵来支援,两面夹击,让守在城中的叛军应接不暇,徐牧赶快带着心腹往将军府赶回去,他要尽快带人逃离玉京。

    贺拔真被要求留在南门坚守阵地,可是他眼见胜算渺茫,徐牧将所有人派出去自己却往家走,不禁起了疑心。

    他趁乱离开南门,回到将军府。

    到府中发现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下人们慌忙地收拾物什准备逃跑。

    “徐将军呢?”贺拔真随便抓住一个长随问他。

    “徐将军在后花园!”长随挣扎着,回答后爬起来跑着去收拾东西,大家都怕死,收拾的越快越能早些从密道逃出去。

    来到后花园,徐牧正坐在亭中,望着平静地池水发呆。

    “徐将军。援军已经突破城门进入城中,我们该如何是好?”

    “失败了……难以置信,我们竟然失败了……”徐牧喃喃地说着,像是跟自己说话又像是跟贺拔真在说话,满脸地怅然若失。

    “他们究竟是从哪弄来这么多兵力……没功夫细想了,我早已备好马车送知意和夫人出城,你随我一同从密道中出去,先逃到城郊庄子,再做打算。”

    “密道在哪里?”

    徐牧指指池塘:“在此处,阿真,你随我一同下去吧。”

    贺拔真看着瞬间苍老十岁的徐牧,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同他讲话,让他无法忽略。

    “好,我扶您下水。”贺拔真搀着徐牧,二人一步步往池塘中心走去,慢慢沉进池水中。

    令他十分惊奇的是这池水下面居然真的有密道!

    二人游入密道入口,打开两道门,这才到了有空气的密道中。

    贺拔真不知想起什么:“徐将军,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

    “何事?”

    “您这么些年,可曾找过我阿娘?”

    “找过,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有你的存在。现在不要聊这些了,我们赶快从密道逃出去,再晚些就会被发现!”

    “那您就没想过当时带阿娘走吗?”

    “她是回鹘人,我是玉国人,回玉不能通婚,本来就没有可能在一起。”

    “原来您也知道回玉不能通婚啊。”贺拔真笑了,那笑容突兀地出现在他脸上显得十分阴森可怖。

    “阿真,你这是何意?”徐牧被问的有些不耐烦。

    “我也不知你母亲是回鹘族出逃的圣女要与贺拔部联姻,她对我百般诱惑,我便只得顺从,现在又何必拿出这事来埋怨我?你母亲就没错吗?”

    贺拔真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他根本无法忽略。

    那个一声音一直在说:“杀了他,杀了徐牧就没人知道你是流着玉国人血液的杂种。”

    “杀了他,杀了徐牧你就是贺拔吉的亲生儿子!既然徐牧造反失败了,他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给不了你任何好处,还不趁机杀了他!”

    “现在这密道里只有你二人,杀了他,秘密就再无人知晓!你还能回到部落继续做你的酋长!若是他同你一起逃到北疆用你的身份威胁你,一切都完了!”

    贺拔真听着听着,发现那个声音就是他自己在劝说自己,杀了徐牧。

    他不再犹豫,几乎一眨眼功夫,匕首扎进徐牧的后心,他狠狠地用力一拧匕首,血喷涌而出,甚至都没看到徐牧作何表情,早已趴在地上了无生气。

    只有他一人走出密道,骑上乌云,趁乱头也不回地往北疆的方向逃亡。

    另一边贺拔真带来的叛军在混乱中想着先抢上一笔再逃离玉京,很多人随机踹开府门进去抢劫,卢府也不能幸免,卢府下人被杀得差不多了,现在府内全靠三房几个晚辈来抵御叛军。

    卢妍拿着长枪在院中挥舞着,亦玫亦玦甩着鞭子驱赶前来抢劫的叛军,卢琤琤则是拿着剑。

    卢谦和卢勉本身对功夫就不是很精通,好在萧子褚想出来的损招很好用,仨人都端着盆土,见人就往脸上泼。

    就在卢家守着司徒霖养病的客房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府门被从外面踹开了。

    大家闻声望去,有那么一瞬都愣在原地。

    踹开府门的是一身铁甲的司徒墨,他如玉的面庞不知从哪蹭的灰和血,刀刻斧凿般的五官和从前一样但不知为何又觉得不一样。

    可能是常年泡在军营练兵,多了几分英气,现在的司徒墨不再是当年雌雄难辨的少年,添了些男子成熟的英武,猿臂蜂腰,长手长脚的,精壮的身材很是赏心悦目。

    卢妍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徒弟,练得不错啊!”

    “师父,墨来晚了!你们没事吧!听王铄说阿兄在卢府,我这才赶过来接他。”

    “我们没事,圣人在客房呢,你穿过走廊就能看到,琤琤也在那边。”

    一提起卢琤琤,司徒墨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心里有点别扭,不知道两人时隔几年没见,再相遇应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心中别扭着,人已经穿过走廊,来到东跨院的客房外。

    卢琤琤正踩在一个叛军身上,把对方手狠狠拧在这人身后,嘴里还骂着:“叫你们抢卢府东西,活腻歪了是吗?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你怎么?”

    琤琤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那抹刺眼的红,竟然是司徒墨!

    是几年未见长得更加丰神俊朗的司徒墨……

    “卢六,我回来啦!看见本王高兴吗?”

    司徒墨还是那副德行,说话的时候嘴角翘着,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

    卢琤琤也不知是这两天饿惨了还是怎么的,眼泪就像发洪水冲毁的堤坝,一下就涌出来。

    “你怎么……才来呀……呜呜呜……”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是这个人弄痛你吗?来人!把他拖出去杀了!”

    “呜呜呜……我想哭……你管我!”

    “是饿了吗?”司徒墨从怀里掏出来个油纸包递过去:“还有一个玉露团,你吃不吃?”

    卢琤琤接过来玉露团,没吃,还是看着他呜呜哭个不停。

    “小祖宗,别哭了行不行?谁得罪你了赶快告诉我!”

    “呜呜呜……”

    司徒霖听见动静,下床打开屋门一看,刚好碰上司徒墨正手忙脚乱地哄女郎,他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傻阿墨,那是女郎想你了,觉得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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